陶诺给杜沁茹发来刘葳葳的手机号码,时间正巧是零点。杜沁茹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卧床后的那堵墙,墙的那一边就是陶诺的卧室,她也是那晚醉酒进了他的卧室后,才了解他的房间格局。他们是邻居,一墙之隔的邻居。“邻居”这个词,一语双关,居所隔着一堵墙,心里不也横着一堵墙吗?
杜沁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给刘葳葳打了电话约她见面。杜沁茹以为刘葳葳的态度会很恶劣,拒绝见她,出乎意料的是,刘葳葳立刻就答应,而且约定晚上9点在她居所附近的灯塔公园碰面。
杜沁茹虽然心中疑惑,还是决定赴约。她给陶诺发了短信,陶诺立即回了电话,他正忙着,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只告诉杜沁茹,刘葳葳住的地方很偏僻,那个公园更是人烟稀少,让她先不要去,等他忙完了再详谈。杜沁茹含糊答应了一声,去见刘葳葳的决心却很坚定,没有因此动摇。
这一天陶诺出奇的忙,白天事务繁多,晚上还有个重要应酬。忙完回到家已经接近10点了,他伸手摁隔壁的门铃,想和杜沁茹谈谈刘葳葳的事情,但是半天都无人应门。
陶诺心中掠过一阵不安的感觉,这么晚了,难道她真的见刘葳葳去了?他立即掏出手机,拨打杜沁茹的手机号码。
手机也无人接听。陶诺急了,一遍又一遍反复拨打,但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的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再也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他冲进电梯,直奔地下车库,驱车前往杜沁茹白天告诉他的那个公园。
刘葳葳住在滨海新开发的东部地区,那里交通不便,生活配套还不齐全,住宅楼房价相比市中心也低了不少。
灯塔公园是新建的休闲公园,由于附近居民很少,夜间人迹罕至。陶诺抵达时,深夜的公园阒寂无声,偌大的场所,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幽暗的白光,道路两旁都是参天的林木,挡住了路灯,稀疏的灯光难以覆盖道路,处处都弥漫著一份阴森森的、瑟瑟逼人的气息,十分骇人。
陶诺沿着幽暗的小道走进公园深处,一边仍尝试着拨打杜沁茹的手机。骤然间,他听到隐约有音乐铃声传来,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前方树丛中传来的。他急奔过去,一眼便见到杜沁茹躺在树丛中的空地上,一动也不动。手机就躺在她身旁的地上。他抱起杜沁茹,颤抖着伸手试探鼻息,谢天谢地,还活着,只是呼吸已经很微弱,而且一侧耳朵不停的往外流血。他立即拨打了“120”。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一分一秒前所未有的漫长和难熬。陶诺忧心如焚,却无能为力,只有贴身抱着她,试图把自己体内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沁茹,一定要挺住”,陶诺不胜恻然,“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我相信你也有很顽强的生命力,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我还有很多话来不及对你说……”
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杜沁茹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陶诺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刚才杜沁茹躺着的地方,后面是一段台阶,通往高处的一座凉亭,沁茹应该就是从台阶上摔下来导致昏迷,是失足跌落吗?联想到此前发生的种种,他觉得事有蹊跷,便给孙栎鑫打了个电话,随后自己也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杜沁茹是从高处摔下来,造成颅底骨折,一侧耳朵往外流血,并伴有外伤性脑震荡。医生告诉陶诺,一般经过积极治疗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恢复,让他不用担心。
陶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浑身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大大出了一口气。心中苦叹,跟医院还真是有缘,才刚出去几天,又进来了。
陶诺睁着眼睛坐到天亮,杜沁茹才从昏迷中渐渐转醒过来,她眉头紧锁,仿佛在强忍着莫大的痛苦。
“哪里不舒服?”陶诺关切询问。
“浑身都不舒服”,杜沁茹模糊的呻吟着说。
陶诺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怜惜的低语:“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杜沁茹混沌不清。
“你昨晚昏倒在灯塔公园里,是不是从台阶上摔下来?”陶诺问,“你昨晚去见刘葳葳了?”
“刘葳葳?公园?”杜沁茹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但她惊恐的发现,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难道失忆了?
“我的手机呢?”她记得昨天是和刘葳葳联系过,还约好要见面的,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们到底见面了没有。
“在这儿”,陶诺从杜沁茹的手提包里取出手机,却一不小心,连包里的一袋东西一并带了出来,掉到地上。他捡起那袋东西,脸上的表情顿时冻结了,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条被鲜血浸染的毛巾,他迅速将塑料袋打开来,那条血毛巾还包裹着一样东西,是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尖刀。陶诺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毛巾和尖刀跌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惊人心魄。
杜沁茹惊惧的望着地上血淋淋的物品,她的眼睛瞪得那么大,那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然后,她一阵头痛,好像整个脑子都要被扯破似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陶诺被杜沁茹的模样吓坏了,正要喊医生,病房门却被推开,孙栎鑫和郑瑾婷一同走了进来。郑瑾婷见杜沁茹呼吸困难,急忙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打开递给她,“在这里慢慢呼吸。”
杜沁茹将塑料袋罩住口鼻,大口大口的呼吸。
“好的,吸气,更慢些”,郑瑾婷在一旁指导,“吸气、呼气……慢慢吸气、慢慢的……吸气、呼气……好,吸气,慢慢呼气……”
杜沁茹照做,慢慢的缓过劲来,呼吸也平稳了。
“是呼吸过快”,郑瑾婷倒了一杯水让杜沁茹喝下,一边问,“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从昨晚昏迷到现在,才刚清醒过来,好像是看到了毛巾和刀才这样”,陶诺代为回答。
郑瑾婷和孙栎鑫同时将目光投向地上那沾满鲜血的毛巾和尖刀。孙栎鑫紧拧眉头,“有些事,我们正要询问杜小姐”,他开门见山,“刘葳葳昨晚遇害了,就在杜小姐昏倒的现场,台阶上面的凉亭里。死亡时间是昨晚9点半到10点半之间,也就是说,陶诺11点左右发现杜小姐昏迷的时候,刘葳葳已经死了。”
陶诺震惊了,他昨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昏倒的杜沁茹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凉亭里面死了人。而杜沁茹也陷入了震愕和恐慌之中,脸色惨白如纸。
“杜小姐,请你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栎鑫的神情十分严肃。
杜沁茹努力回想着,却是徒劳。这时一名护士提着一个热水瓶进来,热水瓶的外壳是大红色的,杜沁茹定定的看着那个热水瓶,满眼的鲜红色,逐渐在眼前幻化出一片血光,恍惚中,一把寒芒闪闪的尖刀不停的晃动,向她逼近。头痛又发作了,呼吸重新变得急促,“我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双手抱头,痛苦的喊着。
护士急忙请孙栎鑫和郑瑾婷离开,“病人受不了刺激,你们还是等她的情况稳定一些再来吧。”
孙栎鑫和郑瑾婷互视了一眼,郑瑾婷冲他点了点头。孙栎鑫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那袋东西,又将床头桌上的水杯也一并带走。杯子上沾有口水,根据口水分泌物可以化验DNA。
走出病房后,孙栎鑫很严肃的看着郑瑾婷,“你看她是真的失忆吗?”
“不像是装出来的”,郑瑾婷沉忖着,“人的心天生有自我保护的功能,例如,经历过某件很受打击的事之后,心就会封闭起来。为了逃避那个打击,会把经历的那件事,封存在记忆里面。被封存的记忆转变为恐慌症发作,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头痛头晕,就像她刚才的症状。”
“她昨晚一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许是亲眼目睹刘葳葳被杀,也有可能……她就是杀害刘葳葳的凶手”,孙栎鑫分析。
郑瑾婷的面色有些凝重,“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等法医的检验结果出来再说吧。”
杜沁茹靠坐在病床上,怔怔的望着陶诺,有些困惑,有些迷失。她忽然低低的、急促的问:“为什么我的包里藏着刀,会不会,是我杀了刘葳葳?我确实想杀了她,可能真的是我。”
“别胡说!”陶诺激动的喊,“你不可能杀人的,不要怀疑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杜沁茹茫然相视。
陶诺紧紧地注视着她,“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杀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杜沁茹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加速,鼻中酸酸的,有晶莹的泪花在眼里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