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玄珞默默地从军帐前走开，一路沉思地走到主军帐前。
帐前的守卫早已经熟悉了这个人，相互间轻轻一点头，就放他进去了。
帐内，赵凌戈正端坐在长桌前，手上拿着一张纸在看。听到声响，看到是司空玄珞，就把那张纸往桌上一放。
“在看什么？”司空玄珞走过来。
赵凌戈也不多说，直接把那张纸捡起来递给他。
司空玄珞速速看了一眼，看向赵凌戈：“莹莹被带到了平岛？果然和你料想得一样。”他看向赵凌戈，只见对方单手支在桌上，半边额头支在手掌里，看不清表情。
“怎么了？如你所料，莹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怎么你也一副烦恼的模样？”
赵凌戈浓眉轻轻皱起，头也不抬，低声回道：“不知道那慕莲生把莹莹带到那里意欲何为。慕莲生擅长用毒，我怕莹莹被他控制，就算不危及生命，也受尽苦楚。”
“你想要怎么做？”多年的交情，司空玄珞自然知晓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并不是在单纯提出问题。
赵凌戈抬起头看过来：“我想去平岛看看。”
“去看看？”司空玄珞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开口：“你这不是去看看，你定是要去带莹莹回来。”
摇了摇头，赵凌戈否认：“水雀儿一死，我反而想明白了。在王府，在京城里，有人想要害莹莹，真的是太简单了。如果把她带出来，只怕是在我们这军营里，都有人能让她的性命饱受威胁。”
“倘若莹莹在平岛上受苦，你会怎么做？”
赵凌戈正色道：“我会带她脱身，然后，找一个山野之地托付给我放心的人。我们还在和库拉族对峙，叶帅那里边疆也告急，这个时候没有人顾得上护她。我想，她当时既然想从王府里离开，就存了远离我们这些人的心思。我愿意再试一次。”
司空玄珞摇摇头：“平岛上的慕莲生，你要知道他并不是寻常之人。你孤身去，凶多吉少。”
“我你还不放心吗？”赵凌戈浅笑，手掌握成拳头一拳砸在司空玄珞肩头：“倒是你，我这一去，你必须找出解决瘴气的方法。否则，等我回来，就用军令罚你。”
司空玄珞苦笑：“是，赵将军！”
当夜，司空玄珞就送走了赵凌戈。
朝着军营的方向往回走，司空玄珞一个人在路上显得格外形单影只。一阵风过，他将被风吹开的衣袍按住，双手环胸紧了紧，不由地嘀咕出声：“多年未到边界，倒觉得不怎么适应了。还是，自己真的老了？真是羡慕凌戈年少正当啊……”
回答他的是“呱”一声乌鸦叫。
司空玄珞顿时后背一凉，忙快步往前走。
海风飒飒，带来了海水咸咸的湿气。
一脚一个坑，再抬脚就会带出飞溅的沙子。开阔的海，就在面前，往远处看，只能看到海天相接成一线。潮慢慢涨起，往沙滩上冲过来，在撞击出弯曲的白沫线后，又缓慢地退下去。然后又周而复始。
叶莹莹站在那里，看着那边来来往往奔跑嬉闹的孩子，心里想：这么平和的岛确是江湖人士眼中最恐怖邪恶的魔教老巢，真不知道慕莲生是怎么给自己经营出来这么差的名声的。
当然，综合自己这几日的了解和听说，这么差的名声应该和那只骄傲的公孔雀爱惜羽毛脱不了干系。叶莹莹不由地叹口气，这么大的反差说起来是有点萌萌哒，但是就因为那只公孔雀对自己衣裳十分爱惜而遭受报复的人们，其实占多数人应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此厄运吧？
当然，慕莲生那只公孔雀在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至少这几天，还真的很认真负责地教她怎么静坐聚气。
一想到这里，叶莹莹不得不转身离开。马上就要到早饭时间，公孔雀肯定会等在那里的。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竹屋，叶莹莹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竹亭里的人。她不由地有些奇怪，怎么今天公孔雀没有穿他昨日说的那件紫红色的外袍，反而穿了一身的黑。而且……
叶莹莹走了过去：“今天怎么束发了？”
慕莲生睁开双眼，细长的眼往面前的人身上一扫，就准确落在她的鞋上：“怎么又去沙滩了？有这闲工夫，你还多练习下聚气。以你现在的进度，何时才能自如运用灵力？”
叶莹莹有些好笑：“自如运用灵力又如何？总归我是一个人，要那灵力有何用？”
“慕莲生睁开双眼，细长的眼往面前的人身上一扫，就准确落在她的鞋上：“怎么又去沙滩了？有这闲工夫，你还多练习下聚气。以你现在的进度，何时才能自如运用灵力？”
叶莹莹有些好笑：“自如运用灵力又如何？总归我是一个人，要那灵力有何用？”
“倘若你见到亲爱之人受苦，而自己却无法掌控灵力去就她，或许你就会后悔今日说的话了。”依旧是懒懒散散的语调。
“暂时来说，我在这里无牵无挂，没有你说的亲爱之人。”不知道为什么，叶莹莹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因为那人突然看过来，细长的眼里闪动着亮光，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波动。“孔雀，你在想什么？”自打上次骂了一句“绿毛公孔雀”以后，慕莲生就成了叶莹莹嘴里的“孔雀”。
慕莲生愣是一声不吭看得叶莹莹不自在了，才开口：“无牵无挂……没想到我们都一样。”
岛主可以说无牵无挂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叶莹莹瞪他一眼。
“你好生练习着。这几日我有事，你自行练习聚气。”慕莲生一秒又变得懒散下去，摆了摆手，就站起来往外走。
叶莹莹目送他离开，这才往竹屋走去。
一进竹屋，叶莹莹就熟门熟路地往密道走。几天来，她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喝上一碗已经熬好的药，叶莹莹走到墙角在褥子上坐下盘好腿，双目轻阖开始凝神聚气。按照慕莲生的理论，五行者是天生就带有灵气的。灵气汇聚，才能操控灵力和灵器。
叶莹莹的体内灵气散乱，难以汇聚，以至于无法自主操控灵力。慕莲生说，等到她能够感觉自己任何时候丹田处都好似有一股能量在，那她就入门了。叶莹莹摇了摇头，老实说，她现在还要用脑子去命令自己感受丹田所在。
排除杂念，叶莹莹静下心来。总归她没有什么可急的。
这一天下来，除了那个老妇人进来竹屋给她送来饭外，真的没有其他人来过。至于慕莲生，似乎真的有什么事要办，不曾再出现过。
没有那只孔雀在身边，似乎还真的安静了些。晚上，叶莹莹又一次跑到沙滩上，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结伴来漫步的人们，叶莹莹又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是个看着别人热闹的人。
无牵无挂啊……
叶莹莹想起白天和孔雀说的话，眼眸中的光暗淡下来。可是能怎么办啊，事实上自己现在的确是个没有牵绊的可怜虫，没有非自己不可的人，自己也没有必须得是的那个人。
夜色暗了下来。海风吹拂，似乎要把每个人都吹透一样，翻来覆去地掀起又停下。海浪也越卷越大，像是堆起来的大雪，被这海风随意搓揉。撞击在礁石上破裂成千万瓣莹白的玉，瞬间又汇集到一起。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说着这句早已过了时的话，叶莹莹此刻懂得了这句话里的孤寂。
一个人，似乎能坐到天荒地老。叶莹莹也是坐到自己脸庞都冰凉，才恍然回过神，发现原本来来往往人很多的海滩上，已经空了。
一个人走回溪客居，还在做一天最后打扫的丫环看见她，行个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叶莹莹浅浅一笑，一个人似乎也不是太坏，至少没有人问东问西管着。
到了夜里，叶莹莹是被噩梦吓醒的。
又一次！叶莹莹摸了摸自己已经满头汗水满头沁凉，这次是连苦笑都没有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着来平度自己过快的心跳和不稳的情绪。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叶莹莹当即脊背一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孔雀？下一秒，叶莹莹就把这个猜测给否决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是……
“赵小刀！”
叶莹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接近呐喊地叫了出来。
“嘘！”慢慢朝床边走过来的人，轻声提醒道：“我可不像你，是被人请过来做客的。”
叶莹莹瞪大眼睛，想在黑暗中看清来人。可除了那个模糊的轮廓，除了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什么也感知不到。
“……小刀！”轻轻地叫了一声，叶莹莹抬手就去抓那人的衣服。
纳入掌心的那一角柔软，离得近了，对方身上的气息传了过来。叶莹莹控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考虑的时候，另外一只手臂已经迅速环上那人的腰，比最灵活的蛇还来得迅速。
“我可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一开始被抱住身体的僵硬感，随着对面前这个女子的体谅，慢慢柔软了下来。赵凌戈虽然心知不妥，但自己的手还是自发地跟了上去，轻轻环着，在叶莹莹的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这几天，苦了你。本该，护你安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