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允自幼就开始学习宰牛，以宰牛发迹，被他宰杀的大牛不下千余头。他的家在东城外，有上百椽大屋，良田千亩，虽然生活富裕，但仍继续干着杀牛的行当。一天，他喝醉了从城中回家，路上碰到东乡的一个老农牵着一头又肥又大的牛从城门外走过。心里就想，如果让我宰了这头牛去卖，一定能赚一大笔钱。他才刚回到村头，转身一抬头，就见有人牵着牛从绿树林边远远走来，他内心雀跃不已。走近一看，正是城门边刚见过的那位老农，于是就把他硬邀请到家里，留他吃喝，让他在此歇息一会儿。老农因和他从未见过面，很不好意思地加以推辞。但潘大允不以为意热情地说：“即使您走路还不劳累了，您那头牛也该喂点水草了。”老农看了看饥饿的大牛，觉得有道理便顺从了他，把牛拴在树上，然后进入潘家堂屋。不一会儿，午饭摆了上来，菜肴十分丰盛，酒也很浓香。老农更是感激不尽，两人畅聊欢饮，到最后老农喝得有点醉醺醺的。
潘大允见状借口走出门外，偷偷地用四只大铁钉把牛蹄钉上，使它只能站着不能躺下。接着又走回来，把老农摇醒说：“太阳快要下山了，你别耽误回家的时辰了。”老农起身向他作揖道谢，出门牵牛。可任凭老农怎么牵，那牛只是叫着淌眼泪，一步也不肯走。老农火了，用鞭抽打它，牛更是大叫起来，只恨没懂兽语的介葛卢来替它表达它的痛苦。老农也急得满头大汗，但却无计可施。潘大允这时出来了，装着奇怪的样子说：“牛应该是急着赶路中了暑病了，不如请个牛医来，最多花几百个钱就可治好。”立即让牧童去把牛医请来，之后，潘大允给牛医使了个眼色。牛医猜到了潘大允的心意，就谎称牛是得了急病要死，没法救活了。老农伤心地大哭说：“我把牛牵进城去，本是想卖了钱去还债，如今全都完了，这叫我怎么活呢？”潘大允装着说些安慰的话，私下却拉拉牛医的袖子又使了使眼色。牛医就对潘大允说：“不如你把牛买了不就行了？”潘大允笑着说：“我要这快要死了的牛有什么用呢？”牛医说：“把它杀了卖牛肉，就是牛皮牛角还值五百钱呢，怎么说没用？”潘大允故意装着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那么就请你定个牛价。”牛医和老农最后商定牛价为四千文大钱。老农无奈，最后只得拿了钱，哭着回去了。
这天晚上，潘大允就磨刀霍霍，准备把牛宰了，先割下牛头用绳子挂在大树枝上，然后命后生小子们把牛剥开。潘大允十分得意自己的计策成功，私下重重摆酒谢了牛医，直到喝得烂醉如泥，躺在竹榻上就鼾声四起。第二天早上起来，见牛已被卸得骨肉分离。中午时分，他和邻人坐在大树底下闲谈一生中的得意事情，忽然觉得头颈里有点痒，便随手拿来牛刀，弯起手臂用牛刀在头颈上轻轻地刮，用来搔痒。这时忽然吹来一阵凉风，树枝摇动，吹断了挂牛头的绳子，牛头刚巧掉在刀背上，潘大允的头顿时就被砍落了。之后潘大允的儿子用麻线把他的头和身体缝合好，按丧礼将他收殓盛棺。出殡那天，潘家中堂莫名失火，把放在堂中的棺材烧成了炭灰。
第二年，那个曾牵牛上潘家做客的老农家中，一头又瘦又是满身癣疥瘦弱的老母牛，忽然之间健壮起来，和公牛交配，产下一头很健壮温顺的小牛。过了一年，老农就让长大的小牛驾犁耕作，力气十分大，一天能耕五十亩地。邻居都向他家租用，因此赚得近百两银子佣钱。可有一天，这牛忽然发疯，用牛角去撞老农的儿子，把手臂都快撞折了，老农大怒，就把它杀了。剥皮开肚，只见肚中露出一张用红字写的纸条，上面写道：
神灵所写，劝告世上，杀牛残忍，牛是大允。允当。
唉，自古至今，搞阴谋诡计的又何尝只有一个屠夫潘大允呢？神灵写的纸条，也算是警诫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