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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一定要在原地等我

蔚青城咬了咬下唇,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该怎么办,没有钱、没有卡,难道要给陆骁打电话跟他说自己被助理扔在医院了回不去家?

好吧,在经过一番心里挣扎之后,他决定了——不打电话。

既然岑美景如此胆大包天地把自己扔在这里,那他就流浪好了。

他回身又朝医院门诊部走去,大厅的中间有几棵又高又直的大树,树下围着一圈长椅,虽然人来人往,休息的人却不多,毕竟不会有人愿意来医院消磨时间。

大概是坐着很无聊,他打开手机百度,输入自己的名字,出现的都是与书籍相关的内容,于是又在名字后面加上“照片”两个字。

还真的被美景说中了,真的有两张自己的照片,不过他已经回想不起来当时自己身边的助理是哪个小红、小花、小凤凰了。

收起手机,他又开始环视四周,看到住院部的指示牌时,想起美景那个奇葩闺密,他便起身朝住院部走去。

医院很大,他并不知道那个叫何培的女孩子住在哪个楼层哪个房间,只好先去问咨询台的人。

“你好。”他敲了敲咨询台的大理石桌面,引起正在伏案写材料的小护士的注意力。

小护士抬头后双眼立刻放光,面带微笑甜甜地说了一句“你好”,脸也红了起来。

蔚青城被她如此积极的态度惊讶到了,下意识地微微一怔:“我想问一下自杀未遂后住院,一般住在哪里?”

“那要看她是怎么自杀的了,是割腕还是服毒什么的,这个您清楚吗?”

“割腕。”

“是今天入院的吗?”

“不是,好像很多天了,刚刚我看见她了,她能自己下来取药了。”

“一般住院是不需要自己来药局取药的,您确定她在住院吗?”

“嗯。”他点点头。

“那要是像您描述的这种情况,她应该不需要住院的,住院的话应该在精神科。”

他沉默了两秒,又问:“那你能帮我查一下她到底在不在精神科吗?”

“很抱歉,先生,我不能。”

蔚青城不说话了,但也没走,就这样直勾勾地和小护士四目相望,直到小护士的脸色越来越红,从脑门红到脖子根,还特别害羞地说:“您别这样看着我呀。”

他还是不说话,小护士无奈极了,说:“好吧,好吧,我帮你查一下。”

两分钟后,他按着小护士的指引步入电梯。

陆骁以前总是说,长得帅是一种人生资本,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他爸妈虽然一直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但在基因保留这一块还是很负责任的,起码把他生得挺好看。

单纯看脸是十分肤浅的一种心理,但长得好看可不肤浅,投胎是门技术活。

很顺利地,他来到何培的病房。门半开着,里面只有何培一个人,她正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看窗外的风景,听到有人进来也不回头。

蔚青城在另一张床边坐下,铁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无声地打量她,许久,大概是她想自己转身回来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扭头转过来。

显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来说,蔚青城的出现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看向门外,并没有美景的存在,只有他一个人。

何培爬上床抱着膝盖靠在床头,小心而戒备:“是岑美景让你来的吗?”

“不是。”他诚实地回答,岑美景如果知道他来这里,恐怕会吓得肝胆俱裂。

她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半张脸都自卑地埋没在膝盖之中,继续问:“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打算替她打我一巴掌。”

“鬼使神差。”他仍保持自己的诚实。

何培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格来讲,今天是她第一次和蔚青城见面。她现在精神差到没有办法像其他小迷妹一样表现出自己的爱慕之情,甚至很害怕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你能不能走?我不想在医院里看到你。”

他撇撇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走到门口将病房的门关好,回身后,直接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更近距离地观察了她一会儿。

客观来说,她的长相不是丑到看不下去那种,但没有美景漂亮是肯定的,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女人在他心里都没有美景好看。身材的话,何培会好一点,整个人的骨架是十分修长优美的,如果肯打扮打扮,走在路上会有很高的回头率,可惜,她没脑子。

“你的家族有精神病史吗?”他语气平平淡淡,似乎打算与她聊一会儿。

何培皱眉,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有精神病。”

他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执着:“你是我的读者?”

何培点头。

他说:“你从来没见过我本人,没接触过我本人,那些关于我的被公众所知的八卦,都是假的。我是什么样你的人,完全是外界凭空杜撰出来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何培回答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的才气,或许真的是因为那些道听途说的关于他的故事。

“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要和一个闺中密友决裂,你觉得这种交换是等价的吗?”

“你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人,曾经是,可是后来你变成现实的人。你是我最好朋友的老板,我明明就有机会的,不是吗?”也许是又想起美景,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自己在草丛里经历人间炼狱,她却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拉拉扯扯、四目传情,眼里的悲伤突然就变成愤慨,说出这些话时,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蔚青城淡定地从旁边的柜子上抽出两张纸巾放到她的手边:“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哭死了,我就会喜欢你了吗?”

这个安慰人的方式没办法让人平静,她飞快地抓起纸巾,死死地攥在手里。

蔚青城说:“你的机会不是岑美景给你的,只能是我给你,可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你都不会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岑美景对你说了我的事,你更加不会喜欢我了,没有男人会喜欢有过这种遭遇的女孩子。”

他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伸出食指挠了挠眉头,似乎是在思考,随即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把我不喜欢你这件事怪在美景的身上,首先,无论有没有岑美景这个人,我都不会喜欢你。其次,如果没有岑美景,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见到我的机会。她答应为你做点什么,那是人情,她什么都不为你做,那是本分,你并没有给她付说媒的钱,对吗?还有,”他稍稍顿了顿,又说,“你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目标和梦想,为什么要把人生寄托在男人身上?你仅仅是为了让男人喜欢你才活下去吗?”

何培低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蔚青城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加把劲,全然不顾及已经伤心透顶的何培,他说:“想要别人爱你,首先你要可爱,另外,谢谢你那天夜里送美景回到我的车上。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同情,希望你坚强一些,至于美景,你看重她,应该高于任何男人,包括我。她是值得任何人都善待的好女孩,你也应该是。”

“你觉得她很好,那你们在一起了吗?”她哽咽着问。

客观上来说,并没有完全在一起,所以他的回答是:“还没结婚。”

何培当即傻了,蔚青城感觉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没必要再坐下去,她哭起来也不是很惹人爱,他更没必要看下去。

他将门恢复原来打开的模样,站在门口停留两秒,说:“如果你真的想死,是不会被人发现和抢救的,我说得对吗?所以,你只是想让美景有负罪感,让她自责和痛苦,这样做,你真的感觉到快乐了吗?如果有,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再也快乐不起来。”

蔚青城离开了,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回头多看一眼。他突然很想抽一支烟,于是去医院后面的室外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恰巧见到有一个穿着前卫的女孩子在点烟,便走过去问她要了一支,为此,他付出了要将自己的微信号告诉她的代价。

然后,这个女孩成为了他微信里第一个陌生女人。

美景在家里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蔚青城追回来,按着正常的套路,他应该打车追自己到家,把自己倒挂起来狠狠地捶一顿,可他居然消失了。

她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美景有些着急了,蔚青城那么蠢,能说出自己家在哪条路、哪个小区就很不错了,还能指望他自己找回家吗?

万一他在半路出点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和学长交代啊?告诉学长自己把刚刚给她解决了人生难题的蔚青城弄丢了?

想到这里,原本正在给儿子打开零食袋子的美景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将零食往地上一扔,抓起车钥匙就跑。此次出门略慌张,她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现在,换成儿子站在空调的冷风下凌乱,他用爪子挠了挠地上的零食袋子,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喵了两声,强烈地发泄自己的不满,似乎在对着空气反问自己:朕的家庭地位不复存在了吗?这个女人这样对待朕,是想被打入冷宫吗!

到了车上,美景才发觉自己穿的是拖鞋,开车是不能穿拖鞋的,她索性脱了扔到副驾驶处,光脚开。

一路狂奔到医院,刚一跳下车又想起自己光着脚,于是,她飞快地爬进车里找拖鞋,抓着手机就往门诊楼里跑。

以后,她一定要告诉蔚青城,一旦和自己走散了,就在原地等自己,敢多迈一步就打断他的腿,哦,不对,就死给他看。

医院这么大,不说大海捞针也算小河捞鱼了,她跑得满头大汗,连住院部和后面的草坪都跑了一圈,也没看到蔚青城的身影。他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美景心里后怕,拨通了陆骁的电话。

“学长,蔚青城去找你了吗?”

“青城?没来找我,也没来我这里,怎么,他说过要来我这里吗?”

“就是没说,我才担心啊!我们在医院走散了,我找不到他了!”

陆骁正在开会,通常不会轻易接电话,但知道美景是不会无故就突然给他打电话的。他暂停了会议,走出会议室,才表现出自己的紧张:“他去医院做什么?是青城生病了吗?今天上午他无缘无故从我这里借了一笔钱,也不和我说原因。美景,你应该知道你真正的老板是谁,他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美景这会儿哪有心情跟他讲那么复杂的事实原委,她只知道若是蔚青城真在她手里出了什么事,她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万一今天那几个讨债的人也在这里看病,恰好遇到了蔚青城,把他带去哪个没有监控的小角落……电影看多了,果然没有好事,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蔚青城为她准备的“女助理的一百种死法”就先想到了“虐杀男作家的100种手段”。

“学长,我现在没办法在意那些细节,我得先找到蔚青城。他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卡,脾又气臭,还没礼貌,我很担心他的。至于别的,我有空再仔细和你交代,就这样,拜拜!”

电话被挂断,陆骁愣了两秒,本来还想问一下是哪家医院,他过去看看,找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医院是不会轻易给她看监控,让他找关系,也许更快捷。

他开始有些担心了,如果美景没有把蔚青城带好,反倒让蔚青城把她带糟糕了,该如何是好……

美景又去医院附近的小商店找了一圈,还跑去问了医院门口的保安,她几乎要怀疑蔚青城是土遁了。按理说,他这种帅到原地爆炸的大高个,站在哪里都是一道标志性风景,是很难被人忽略的,怎么会有人没见过他呢!

她走累了,就坐在停车场附近的石墩上休息,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他的电话,真是悔不当初,怎么能把他当成正常人一样扔下。

而此时的蔚青城,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在哪里靠颜值骗来的冰激凌,靠在一辆白色越野车的后车门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顺便悠闲地看着心急如焚的美景。

这就是报应,他想,你有本事走,就有本事别回来啊……

直到他看到美景的肩膀在微微抽搐,才慢慢地绕到她面前:“你是准备给我立碑了吗?哭什么?”

美景噌地一下原地蹦起来,激动地冲上去抱了抱他,确切地说是冲上去勒了勒他:“你死哪里去了!怎么不站在原地等我!”

看到他居然还有闲心吃冰激凌,美景更生气了,一巴掌打掉他的冰激凌:“你还有心情吃冰激凌,你看你把我吓得,吓得我都快化了!”

蔚青城:“?”

她是不是弄错了?难道刚刚不是她自己开着车潇洒地扬长而去,把他一个人扔下的?生气的人不该是他吗?

再说了,冰激凌犯了什么错呢?

美景在他身上用力蹭了一把鼻涕,凶巴巴地瞪着他问:“你哪里来的冰激凌!”

“别人给的。”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医院!谁给你东西你都吃!万一别人有个传染病怎么办!你就这么单纯、这么天真!真把自己当成小红帽了吗?知不知道外面到处是狼外婆,毒死你算了!”

说来奇怪,原本他也很生气的,可是在看到美景寻找自己时的背影都透着焦急与不安,他的怒火和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就像太阳,既炙热又明亮,惹人厌也惹人爱。

大概是冰激凌的奶油黏在嘴角上不舒服,他本能地舔了舔唇,然后抿起嘴巴,看起来好像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小孩的举动。美景误以为他在内疚,于是很大方地说:“就先原谅你这一次,上车。”

蔚青城:“……”

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美景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叉着腰像坦克似的朝他开炮:“你干吗不走?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到这里,让你自己走回去?”

没有人喜欢被威胁,尤其是蔚青城这种从来不受管束的人。他冷着脸走到美景的面前,语气不重但警告意味十足地对她说:“再敢把我扔下,岑美景,你可以试一试把我惹急了到底有什么后果。”

美景吸了吸鼻涕,巧妙地打破危险的氛围,娇滴滴地一跺脚,扭头就走:“哼!”

回到车上,她第一件事就是擤鼻涕,只要一哭就鼻涕泛滥这个毛病真是一点也不女神,别人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哭起来就像个鼻涕虫。

蔚青城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等她擤完鼻涕启动汽车。

美景斜睨他一眼,问:“你饿不饿?”

“不饿。”他硬邦邦地回应。

以美景对他的了解,这个时间他一定会饿的,他是不能忍受饥饿的人,自己在家做饭稍微慢一点,他就板着一副死人脸,棺材板都没那张脸恐怖。这会儿他居然不饿,太不可思议了。

“这不是就吃了一个冰激凌吗?怎么会不饿?”

蔚青城目视前方,冷漠地回答:“谁告诉你我只吃了一个冰激凌?”

美景震惊:“你还吃了什么?”

“一个苹果、一根香蕉、一个吞拿鱼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她有些无语,嗓门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东西?也是别人给的?”

车内空间狭小,美景的声音清脆甜美,尖锐起来很是刺耳,他不由得偏头往车窗上靠了一下:“我只是跟那个女孩子要了一根烟而已,她就跟我一起分享了很多吃的。”

美景一踩刹车停在原地,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什么?你还抽了别人的烟!”

“你吼什么?是你把我扔在那的,你就要接受这些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他不耐烦地回道。

美景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她缓了缓神,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其实还是个孩子。终于平复心情,她继续驾驶:“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万一……”

“还有万一?”他立刻翻脸。

美景连忙解释:“我还没说完,少安毋躁,我要说的是万一以后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我认路很厉害的,一定会找到你。”

蔚青城不搭理她,她便追问一遍:“你记住没有呀?”

“嗯。”

他突然发现,以后再也不能拿不发工资这种事来吓唬岑美景了,也不能用开除她来威胁她,她已经巴不得自己把她炒了,最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她就不用花钱了。

美景又说:“还有,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尤其是在医院、夜总会这种地方,听到没有?”

“滚。”他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到家后,岑美景直奔家里唯一的洗手间,蔚青城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以为美景去了厕所,见她许久没有出来,才进房间去找人。

他觉得自己当初装修的时候要求这个门不安锁是明智的选择。他以为自己打开门会看见一个坐在马桶上尖叫的“小坦克”,没想到看见的是弯腰在洗脸盆前不停洗脸的鼻涕虫。

由于刚刚回来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并没有什么冲突发生,所以,蔚青城对她现在流的眼泪表现出一头雾水的模样。

她的眼睛、鼻子都被她搓得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他看得隐隐有些心疼。

“你的泪点会不会奇怪了一点?”

他一问,美景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刚才还是静音模式地哭,现在调成了响铃模式,无法自控地哼唧出声。

蔚青城沉默了两秒,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像平时抚摸儿子那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哭了,你哭得太恶心了。”

美景:“……”

这算什么安慰,还是继续哭吧,应该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威力,哭得再大声一点。

蔚青城耐着性子拍拍她的背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走,也不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在原地别乱走,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这不都是训狗的话吗……

他的话没起什么作用,美景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哭个够。

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就勉强让一让吧。

她哭够了抬起头来,小脸看起来肿肿的:“作家大人,谢谢你安慰我。”

“哦。”他伸出手臂抓过一条毛巾,在美景以为他是要递给她、正要伸手接的时候,他将毛巾放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擦了两下,企图擦掉那些鼻涕和眼泪,他说,“没关系,安慰你是应该的,身为你……”

美景飞快地捂住他的嘴巴,用“最好的朋友”五个字堵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男朋友”三个字。

蔚青城冷漠地推开她:“别用你擦完鼻涕的手捂我的嘴。”他将毛巾翻面,擦了两下自己的唇部,问,“那,你到底因为什么这么悲痛欲绝?”

美景不好意思地拽拽自己的耳朵,说:“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悲痛欲绝,反正很想哭,憋了很久没憋住……”

很好,岑美景,作死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两天后的下午,蔚青城在书房写稿子,美景坐在另外一张写字台前整理稿子,双腿盘在椅子上,头顶插着两支水彩笔。自从美景来了以后,家里的水彩笔的笔帽都惨不忍睹,因为她有咬笔帽的坏习惯。

她捏起一张写满字的面巾纸,有些无奈地对蔚青城说:“作家大人,以后不要往这种纸上面写东西好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弄湿,弄湿了就看不清上面的字。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啊?什么什么寄生在什么什么上,什么什么血带什么痛?你要写的是大姨妈寄生在女人身上,需要一种塞着棉花的止血带来止血,但并不能止痛啊?”

被美景这样一搅和,他成功地忘记了自己原来写的到底是什么。他接过那张模糊得一塌糊涂的面巾纸,一筹莫展地联想了半天,想来想去都是美景的“大姨妈寄生论”,于是决定将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客厅里有手机在响,美景小跑出去给他拿过来:“是你表哥。”

他接电话的样子有些严肃,除了说两个“不”字,一直在“嗯”,前前后后加起来没说上两分钟就挂了电话。

美景搞不懂他这种人还要手机干什么,一言不合就关机,比如,那天在医院。就算不关机,也是充电10小时通话5分钟,现代通信工具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

“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他继续埋头在电脑前,似交代又似聊天。

美景咬着笔帽点头:“什么场合,我要给你准备什么衣服?”

“随便,我大姨妈过生日。”

美景抿着唇偷笑,低声重复着:“哦,大姨妈过生日。”

他探出头来,皱眉问:“此大姨妈非彼大姨妈,有什么可笑的?我大姨妈是陆骁的母亲。”

美景鼓了鼓腮帮,假装自己不存在,一个人小声嘟囔着。

“大声点,重复你刚才的话。”

“是!作家大人!”她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句,“我刚才说,你大姨妈也没吃你的、喝你的,她过生日,你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不是大姨妈普通的生日,是60岁寿宴,美景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印象里,陆骁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已,没想到他的母亲都已经60岁了。美景想到自己的60岁,应该既不是总裁的夫人也不是总裁的妈,只是每天拎着袋子逛菜市场和接送孙子上下学的老太太,真是一点也不令人向往。

举办寿宴的酒店定在坐落在绮云山下的绮云四季酒店,据说那里依山傍水,建了许多别致的庭院假山,好景美不胜收,在这个高楼林立的钢筋城市里,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这么美好的地方,美景当然是去过的!具体一点来讲,应该是路过,她也在绮云山上俯瞰过,那里的景色简直美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剩赞叹。

据说在那酒店住一晚价格贵得离谱,普通人也很难订到房间,酒店的作风也十分彪悍,在国内其他酒店,只要你有钱,你是不是人都会被接待,绮云四季酒店不同,你不仅仅要是人,还不能是个随便的人。

简而言之,人家老板不在乎那点钱,有钱人就是大爷的作风,在那里行不通。

她刚上大学那会儿和寝室里的同学一起去爬山,站在山顶时听一个导游对旅行团的游客讲了一个关于绮云四季酒店的小故事——原来的绮云四季不是一整座酒店,而是一片商业区,基本全是生意火爆的酒楼。绮云四季老板的亡妻生前希望自己可以树葬,而她生前留有一套漂亮的园林酒店设计图,他便买了这块土地按着亡妻留下的设计图建造了这家酒店,更有传闻说他的亡妻虽满腹才华,却精神有问题,整日说自己是皇后,她的使命是守护她的臣民。而这也是绮云四季老板为她建的国。

当然,这些都是坊间传闻,或许只是有心人故意赋予它神秘的色彩。

美景一边拿着挂烫机熨烫着蔚青城的白衬衫,一边津津有味地讲着这些,末了问他:“你说真有这么深情的大老板吗?”

蔚青城思忖片刻,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的。”

美景一脑袋问号,略嫌弃地看了看他,她就不应该希冀能从蔚青城的嘴巴里听到什么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嘴里也吐不出。

真怀疑一个心中没有诗和远方的人是怎么成为一名作家的。

“那个,作家大人,我就是一个在门口等你的小司机,我不用穿正装吧?”

蔚青城一愣:“你也去吗?”

美景当即失望得肩膀都塌了下来:“你不带我啊……”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带你干什么?我生活不能自理吗?到哪里都带条尾巴。”

“可不是呗!”美景激动得一跺脚,“你总算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了,你可不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你除了长得比猪好看一点,比猪有才华一点,你说你和猪有什么两样嘛!”

“岑、美、景。”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美景推着挂烫机一溜烟跑出去,假装听不见。

蔚青城换好衬衫和西裤后,从房间走出来,正准备叫她给自己倒一杯水就见她端着他的马克杯从厨房走出来:“来喝一点水,每天八杯水,作家你最美。”

一抬眸,看见身姿挺拔的蔚青城站在门口整理袖口,她不由得慨叹着“天生丽质”这四个字不是谁都配拥有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而蔚青城只需要一套西装就可以秒杀一干娱乐圈的美男子了,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足以说明他是一个上进的好青年。

他的发质出奇好,黑亮亮的,还闪着珍珠般的光泽,白衬衣的纽扣被解开两颗,恰到好处地露出修长的脖颈儿,不过分庄重也不过分休闲,衬衣下摆放进剪裁得体的修身长西裤里,再配上哑光黑的皮带扣,看起来他的长腿更是长得逆天了。

“你等等!”美景将马克杯放到他手里,转身跑进洗手间,献宝似的拿出自己买来许久已经接近过期的发蜡和发胶,准备给他的帅气升级。

她先用蘸上发蜡的手指把他垂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梳了两下,看起来不错,但缺乏一点潮流感,于是,她又跑去小阳台,从置物柜下面翻出一把电推剪。它看起来很新,她不确定有没有人用过,反正她举着这东西跑回来的时候,蔚青城是十分惊讶的。

他一向很淡定,就连刚刚美景把他按在沙发上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他换个潮人发型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也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会儿有点坐不住了,他一把抓住美景伸向自己脑袋的魔爪,满眼疑惑道:“你确定你会理发吗?”

“我会!我外公的头发都是我用电推剪给他剪的,用这东西我用得可顺手了!给我一把椅子、一把电推剪,我能去公园门口承包所有大爷的发型!”

“可是,这是买猫粮送的,给猫剃毛用的,你确定可以用在我的头上?”

“我确定,人毛猫毛都是毛,一样的,关键在于手法。”

“等等,万一你挑战失败了怎么办?”

美景眼珠骨碌一转,笑眯眯地说:“如果失败了,就剃光头,反正你长得这么好看,剃成光头也埋没不了你的帅气。”

话虽在理,听着还是有些不靠谱,既然他已经长得无可挑剔了,那为什么还要折腾头发?

“作家大人,你不相信我吗?”

“你值得我相信吗?”

“必须的啊!”她推开蔚青城的手腕,打开电推剪,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防止他乱动,一只手开始剪头发,一只手拿纸接着掉落的发,“你别乱动哦,我已经开始剃了,如果你乱动,等一下真的要变成光头去参加寿宴了。到时候,你也别西装革履的了,我给你换件僧袍,给你配个钵……”

“滚。”他再一次用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结束了自己不想谈下去的话题。

右边的鬓角修出形状,两边的长度修短,中部的长发向后梳,造型固定,完美。

“有了这项手艺,以后我大概是饿不死了。”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将白纸和头发一起扔掉,拿起自己放在茶几下面的小镜子给他看,“怎么样?作家大人,好看吧?”

“我吗?好看。”

“我说发型!”

“凑合。”

“对、对、对,你最好看,发型只是陪衬你的,是锦上添花,锦就是不添花也足够美了。”她看着蔚青城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口气,说,“有时候感觉你像我的娃娃,有时候感觉你像我的儿子。”

蔚青城英气的眉头紧蹙,他觉得岑美景现在已经彻底忘记了她是他的生活助理这件事,说白了,她只是一个高级小保姆,看她的状态是在潜意识里上升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就算如此,也不应该上升到他的主人或者他妈的位置。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不要去绮云四季里面逛逛?”

美景举着电推剪两眼放光,兴奋地反问:“可以吗?我可以进去吗?听说里面还有古董可以观赏!我真的可以去吗?”

“不可以。”

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美景当即傻了:“你有病没有?”

“有没有能怎么样?你会治病,还是你有药?”

美景心想,我还给你治病给你吃药,我一瓶敌敌畏送你一步到位入住“小木盒”。

美景的眼神很灵动,鼻子翘翘的,嘴巴小小的,也微微上翘,她的一喜一怒在脸上清晰分明,很是生动。他真是越来越喜欢看了。

他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带你去。”

美景不屑地哼了一声,将电推剪放回小阳台,边走边说:“少和我来这套,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四有五好青年,坚决不会向你这种流氓低下自己纯洁的头颅,别说亲一口就带我去绮云四季,就算亲一口送我一座绮云四季,那……”

她准备说“就算送我一座绮云四季,我也坚决不亲你一口”,转念一想这样太吹牛了,就算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四有五好青年,也没高贵到看不上一座绮云四季,反正她已经走到小阳台,蔚青城是听不到她的话了,于是她小声地改口道:“嘿,要真有人送我一座绮云四季,别说亲一口啊,嫁给他都没问题。”

“真的吗?”他凉凉的声音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的背后,吓得美景浑身一激灵,猛地向前躲,脑袋便砰的一声撞在半人高的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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