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不同于曹大娘不知道春华轩是干什么的，打从男子说自己从哪儿来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她无处可去或许会答应了这份差事，只是夏掌柜之于她有伯乐之恩，又从不曾有半点苛待，怎能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跳槽到别处去。
只是先前听闻春华轩的管事都是地痞流氓之辈，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面前的男子谦逊有礼、举止有度，若不细细观察还看不出他眼里的市侩狡诈之色，跟这种人多打交道，只怕讨不来便宜。
只匆匆递于他一杯水，便重新坐回到炕边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被夏掌柜通过厨艺大赛层层挑选出来的，他之于我的恩情，难以衡量，恐……”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只见他摇头晃脑，信心满满的劝道：“世人无不为利驱逐，我既然来找你，就会将你的底细一并打清楚。你还有个弟弟在天鸿书院吧，那里的学费可不便宜，再者你年龄也不小，是该准备丰厚的嫁妆好嫁个好人家的时候了。”
顿了顿看见对面的女子眉头紧皱，以为她心思有所动摇，继续加大火力，“以你在鼎香楼的工钱，区区一个月只有三十两，要想供起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学生可不容易，更别提他以后还要进京赶考。你要是愿意来我们我这里，照常干你的活，工钱二倍与你。”
如此的条件难免让人不心动，一个月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两个月就可以将小鼓一年的学费凑齐全，只是若是单单因为这个原因就跳槽，难免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让其他的同行看不起，坏了在业界的名声。
还不等小鱼回话，一旁的曹大娘快人快语，“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按在矮几上，气道：“你好好说你的话，尽操别人的闲心！什么叫做准备丰厚的嫁妆嫁个好人家，你怎么知道好人家不是看上这精灵乖巧的姑娘，贪那几个嫁妆钱呢。”
小鱼皱着眉头，将嘴边拒绝的话压下，并不是她要出尔反尔，只是男子刚才将小鼓的事情兜出，还说出打听过底细的话来，只怕当下不留情面的拒绝他，会惹他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想了想，装作客气的样子上前给他添上热水，道：“这事你让我一下子就做出个决定，我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不如暂且缓一缓让我考虑则个。”
男子见她并未像刚开始执意不肯，心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怕你不同意，现在大家好言好语的说，等你不同意硬的还在后面，到时候别说你，就连鼎香楼也能让道上的兄弟一锅端了。”
伸手嘬口茶水，将杯子放到原处，阴森森的笑道：“姜姑娘，生意不等人呀，我们春华轩的底细大家都心知肚明，掌柜的发起火来那叫一个脾气火爆，我还等着回话呢，且给你两天的时间。”话罢就转身朝门走去，意欲离开。
曹大娘见不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小兔崽子，年龄不大心眼倒挺多，还敢使阴招耍横，当即就要从桌子上捡起只茶杯朝着他的脊背扔去，被眼疾手快的小鱼赶忙拦下，按住手压到矮几下面，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待人走出门，小鱼才将她的手放开，正准备劝解几句，却见她怒不可遏的冲着人去的方向唾上一口，也不管能不能话能不能被传出去，扯着嗓子骂道：“什么玩意儿，毛儿都还没长全，就学人家撂狠话，哪个不会？”
小鱼见她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用，赶忙倒杯水递于她，又拿桌上的话本与她扇风，待终于冷静下来，才打趣道：“哇，大冬天好大的火气，赶明我进城给你称上三两菊花茶让你泡水喝，好好下下火。”
大娘一把拍下她手中的话本，没好脸的瞪上一眼，气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向着你说话，你反倒嚷起我来，早知这样，谁给你出这个头。”说完被子掀开，两腿往地下一伸，就要踩着鞋子离开。
小鱼见她真有半分恼怒，赶忙拉住她的袖子，半撒娇半耍赖的说道：“好大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么。我哪里敢与你闹，左右觉得为这么个人气坏咱两的身子不值当，况且他刚才将我与小鼓的半点底细都说出来，只怕没抖露出来的更多，当面与他撕破脸皮，咱两妇道人家，只怕难能占便宜。”
曹大娘听她这话说的在理，点点头，拍拍胸口喝了口茶才将气缓过来，又重新将鞋脱在地上，两腿一盘将被子盖起来，扯些其他的话题来分神。
待到第三日上工一进楼里，小鱼立马将这事给夏掌柜说了，又表明自己的决心，任它春华轩八抬大轿，六十两月钱的来抬人，她都不去。这些天日子可难熬，一边害怕那阴气森森的账房先生上门寻仇，一边考虑如何能将事儿推拖过去，还能不惹恼地痞流氓。
本来她的心思还是徘徊犹豫留有三分客套的，自从那人露出真面目，并不是像面上的和气谦卑，吓得她更坚定一定不能去春华轩的念头，整日不是跟地痞流氓就是和笑面虎打交道，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夏掌柜听闻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感动的就差老泪纵横，当下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工钱的事情好说，我早想给你涨，只是若比大厨师傅的还高，那就失了规矩，赶年后我想其他的办法，定不会亏待你。至于春华轩，他们真是欺人太甚，挖墙脚还敢跑到我这里，你只管拒绝你的，其他的事我来摆平。”
小鱼听过这话依旧一日下来心怀忐忑，不知春华轩的人何时会上门来找，等到傍晚下工，夏掌柜怕她等天黑后再走不安全，还不等晚饭的饭点来就把她放了，嘱咐她路上小心，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不信他们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果不其然，一出门没绕过几条街道，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小鱼回过头，还好不是那日的笑面虎，只是个传话的，便将谢辞的话告知他，又说了好几句体面话，就撒开丫子逃遁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