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有些呆愣地看向景盛。
他却只是轻笑着挪开了视线,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你知道,我的公司为什么要叫盛夏吗?”
盛夏?景盛和夏小满?是这个意思吗?
依依曾经这样跟我解释过,只不过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那地步。
现在,他忽然开口这样问,我的脑子里却只剩下这个答案。
我抿着唇,没有作声。
景盛也没有等我回答,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道:“盛夏过后,离秋收也就不远了。”
所以,盛夏就只是盛夏而已,字面上的意思?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隐隐的,竟是有些失落的。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我这都在景盛这儿吃了多少次亏了,却还是学不乖!
我有些恼火地拿起刚才放下的那瓶水,拧开盖子,就要灌下去。
牛车却在这时候狠狠地颠了一下,我手头没有拿稳,整瓶水就这样向景盛泼了过去。
不过一瞬,景盛身上的白衬衫瞬间湿了个透,布料整片都贴在他胸口,让他的肌理毫无掩饰地呈现在我眼前。
前头,传来宋一弦充满歉意的声音:“抱歉抱歉,没想到这个水坑这么深,你们没事吧?”
驾车的位置和后座之间隔着布栏,宋一弦看不到我和景盛的位置。
我有些心虚地看着景盛湿透了的衬衫,轻轻地回:“没……没事。”
“哦,没事就好。”
话落,宋一弦继续安安心心的驾车,也没有再管我们。
景盛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我:“没事,嗯?”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我的那一眼,配上他现在这副“湿身”的模样,看起来居然莫名性感。
我感觉自己内心某一块角落,就这么被撩到了。
我吞了吞口水:“换、换一件呗。”
“小姐,这车上除了你的行李,你看到我的了?”
什么意思?我直觉地皱起眉头,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如你之前所知道的,盛夏我已经转让出去了,我用我所有的积蓄,以高价买了这辆牛车和这头牛,还剩下一些,就用来租了那间民房供你休息了一晚,哦,对了,还给你买了身新衣服……”
他说得越多,我就越觉得心里直打突:“你能不能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现在是个只剩下这一套衣服的穷光蛋。”
言下之意是,他根本就没有衣服换?!
已经入了秋,即便午后阳光正好,可山里气温本来就比较低,而且一路上还林荫满布的,总觉得有些冷。
我终究还是感觉过意不去,从背包里翻出纸巾给景盛应急,他也应付着胡乱擦了几下。
我知道穿着一身湿衣的感觉有多难受,在经历过长达数分钟的心理战争后,我有些心虚地提议:“不然你脱下来,挂着晾一下?”
风干总比人体烘干强吧?
景盛听了,单手靠在扶手上,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色。”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感冒,到时候拖累我们。”
“哦,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这句,景盛就抬头看着天空,不再理我。
我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以“闭嘴”这两个字封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似乎在闹别扭。
可是天知道他在闹哪门子别扭!!
不知道是山风太凉,还是我的嘴巴太毒,入了夜,我明显感觉到景盛有些不大对劲,跟他说话也爱理不理的,就连叫他吃东西都没什么反应。
虽然他平时也是这副欠揍的死样子,可这一回,明显不是出于他的意志,而是真的有心无力。
我尝试着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从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我顾不得许多,在第一时间嚷嚷起来:“宋一弦,景盛发烧了!”
“啊?!”
正在赶车的宋一弦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停下车,把牛拴好以后,就来查看。
景盛的状况,让他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储医生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呀,怎么忽然又发起烧来了?”
我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我把水泼到他身上的事,给说了一遍。
宋一弦有些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学长肺炎刚好没多久,体抗力本来就差,夏小满你也太不小心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面有难色:“这可怎么办?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是医生了,就连个人影都没有哇!早知道,就该让储医生一起来的……”
“冷……”
昏睡中的景盛忽然喃喃吐出这个字,我也顾不得宋一弦还在场,连忙把我的行李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找了件比较大的外套给他盖上。
我伸手摸了摸景盛的额头,感觉他的体温更高了:“宋一弦,现在怎么办啊?”
宋一弦咬了咬牙:“只能继续赶路了,希望能早点到,你看好他,要什么不对劲立刻喊我。”
说着,宋一弦把原来用来这样的伞拉了下来,说是能挡点风。
于是,我们继续上路,宋一弦可能是真的着急了,下鞭的频率都高了许多。
“啪啪啪”地抽在牛身上,听起来都疼。
山路不平,速度又快,这一路,真是把我颠得七晕八素的。
我小小的外套根本就顶不了多少用,景盛还是喊冷,我又给他加了几件衣服,却也见效甚微。
认识景盛这么久,除了那天在电视里看到他被打断腿的那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我以为,他就应该是一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模样。
眼下如此虚弱的景盛,让我一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宋一弦,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烧傻了?”
“啊?你刚才说什么?”
可能是赶路赶太急,宋一弦根本就没有听清我的话。
“没事,我自言自语呢。”
“哦,没事就好!前面的路很不好,你注意着点,别摔着了。”
我轻应了声,心想,路再不好,也应该跟现在的差不了多少了。
然而,我刚这般想着,车身忽然一阵猛颠,我感觉自己就像坐海盗船似的,身体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如此反复几次,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我紧紧抓着车扶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出去,等车身终于晃动得没那么厉害了,我才想起景盛来,连忙弯下腰去查看他的情况,却毫无防备的撞入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
景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烧傻了,你就养我一辈子吧。”
他的声音有些轻,可是我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既然他已经醒了,还有心情调侃我,那就说明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我顿时感觉自己心口一块大石落了地。
“你这么金贵,我可养不起你!”
明明是想讽刺他的,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听起来却是有些哽咽。
“我很好养的,随便一个馒头一碗水就可以将就过好几天。”景盛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动作轻柔到不像话,“以前,就有一只小包子,用馒头和水,救济了我好一阵子。”
我不知道景盛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只“小包子”是谁,可是我听出来,他的语气里那种浓烈到根本不容我错辨的怀念。
“后来,我用整整两年时间来回报她,陪她上学,背她回家,形影不离。可没想到那小包子这么无情,说走就走,明明说好了会回来找我的,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说到这里,景盛忽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只知道自己一时间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我听得出来,景盛话里头的这个“小包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都说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我想,也许这个“小包子”就是景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如果不是恰巧在这个时候,在他身旁,我想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荣幸碰触到他的这一处柔软。
景盛肯定不知道,他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吧。
我莫名,竟有些嫉妒,可是我又那么清楚,我根本就没有立场去嫉妒。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他有些龟裂的唇,问:“喝水吗?”
景盛微微勾了下唇角:“好。”
宋一弦还在死了命地赶车,我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瓶子打开,怕又倒到景盛身上,雪上加霜,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然后把整瓶水都交给他,让他自力更生。
景盛也不在意,喝了一口后,就把瓶子递给了我。
我在伸手接水瓶的时候,却从景盛微微敞开的领口,发现了他胸膛上横布的伤疤。
我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掀他的领口,却被他捏住了手腕:“夏小满,现在我没体力。”
这一次,我没有被他唬住,而是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趁他不备,把他的领口彻底扯了开来。
他的胸膛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竟全部都是伤疤,几乎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
怪不得,他从来不穿短袖,也总习惯把衬衫扣子扣得很高,即便是夏天也是如此。
本以为只是他的一个怪癖,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景盛,一直以来,你都在受到虐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