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臣子往往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即便是再英名的君主，高处不胜寒，也会为自己的位置而担忧。
而人心险恶，就是在明明知道对方是一心向着自己的情况之下，为了保证绝对的万无一失，都会对对方动手。
李洺儒作为护国大将军，立下的战功赫赫，数不胜数，他的风头在民间更甚于皇上，甚至有不少的黄口小儿为其编纂儿歌，流传在大街小巷之中。
所以皇上虽然从未开口说过什么，但心底绝对是有所隐患的。
而秋怡贞要做的，就是将如此隐患放大，最后做到绝对的借刀杀人。
她的手指不会沾染一点血腥，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将人性放大，或许只不过是略微提起了一两句话，甚至多做了一两件事，都能让一件事发生到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中去。
看到皇上已经略有担忧的神情，秋怡贞心头已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件事我自然不能告诉皇帝哥哥您，待以后有了证据，自然会说的，放心，翎儿是绝对不会害了皇帝哥哥您的。”
秋怡贞说到这里，行了个礼，便告了退，往淑妃娘娘那边去了。
孰料刚刚走到了淑妃娘娘的宫门口，却在那边角看到了正跪着的柳栩如，此刻已经脸色惨白，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现在正好是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却在这里跪着——莫不是从一开始一直跪到了现在？那也大概是有了一个时辰了。
秋怡贞忙走了过去，开口道：“妹妹怎么在这里？”
柳栩如抬起头，这一次当真不是装的，眼前一黑，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晕了过去。
“快来人呀……”
好一番鸡飞狗跳。
等奖柳栩如安置好了，秋怡贞才叹了口气，往正厅去了，淑妃娘娘正坐在首位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秋怡贞。
往日端庄的神情此刻多了几分调皮，笑道：“怎么样，心头可是爽的很？”
秋怡贞不消仔细去想，便晓得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无非是自己的小姐妹心疼自己，想帮自己出一口恶气罢了。
她是骂不得怪不得，毕竟人家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于是无奈的笑道：“你这闹得可好，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规矩……咳咳，”淑妃娘娘干咳了一声，坐直了，突然垮下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将军夫人这胆子是愈发大了，见到本宫竟敢不行礼？”
秋怡贞忙装模作样的弯了弯腰，笑道：“见过淑妃娘娘。”
“好了好了——”淑妃娘娘忙拉起了秋怡贞，笑道，“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还让那李洺儒娶上小老婆了？竟还要你来操持？我以前怎么觉得你没有这么大方过，是不是那姓李的逼迫你的？”
秋怡贞叹了口气，无奈道：“倒不是他逼我的，只不过……哎，一言难尽啊，不过倒是无所谓了，让我操持，我便操持就是，以后，他想如何，便如何吧。”
“哟，转性了，怎么回事？”淑妃娘娘挑眉一笑，“你这模样，看上去像是死心了呀。”
“大概算是吧。”秋怡贞耸了耸肩，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茉茉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边还开口道：“淑妃娘娘，小姐，柳姑娘醒了。”
淑妃娘娘顿时眯了眯眼：“醒了？走，会会去。”
那柳栩如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片，眼中一片晦涩。
待看到淑妃娘娘和秋怡贞一同走进来，她作势便要起身请安，按理来说这般情形，淑妃娘娘该是很快说一句不必的。
柳栩如明显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动作到了一半僵了僵。
淑妃娘娘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就等着她下床来行礼呢。
柳栩如的脸色变了一变，似乎咬了咬牙，硬生生的站了起来，福了福身，道：“栩如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上看下看，观察了她许久，愣是没说那两个字，害得柳栩如本就不好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
淑妃娘娘眯了眯眼，道：“这身子骨到底是弱了些，不过个请个安罢了，竟还能在门口晕倒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对你做了什么事儿呢，这倒是冤枉了。”
柳栩如心下恨极，可表面上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毕竟这是皇上的后宫，且盛极一时的宠妃，她不过是一个尚未过门的将军侧室，如何敢与之抗衡？
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去。
淑妃娘娘看这折腾得差不多了，总算是大发慈悲的摆了摆手，道：“看你这模样竟似又要晕过去一般了，还是坐下说话吧。”
旁边站着的宫女赶紧提了三个凳子过来，檀木绣着龙纹花样的，看上去便知其名贵。
三人一同落了座，又有其他的宫女上了小糕点。
柳栩如的脸色这才好受了些。
至于秋怡贞，则是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又一幕，也不插嘴也不添油加醋的，看上去似是个旁观者。
可柳栩如的心里头却如同明镜一般，这淑妃娘娘出阁前可和秋怡贞是闺女，想必这番是在为她讨个说法呢。
淑妃娘娘微微挑了挑眉头，捻起一块糕点，对着秋怡贞笑道：“翎儿可还记得我们俩未出阁前，最是爱这桂花糕了？”
秋怡贞自然点头，自然的流露出一抹笑意来：“那时你分明还与我争抢绿茶糕更是可口，后来也被这桂花糕给征服了。”
“可不，”淑妃娘娘点了点头，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了柳栩如的身上去，“听闻栩如妹妹是打其他地方来的？不晓得究竟是哪里呢？”
“回娘娘，栩如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柳栩如敛眉答道，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乖巧。
“噢……”淑妃娘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你们那边倒算是富庶的，栩如妹妹既然要嫁给将军，想必家中家境也算尚可吧？不然让我们宰相之女与你共侍一夫——倒算是委屈了她了。”
淑妃娘娘的这番话说得很是直接明白，柳栩如的脸色顺便便沉了下来。
她的家世……她哪有什么好的家世？倘若家里稍微有一些势力，兄长也不会被抓去充了军，最后还落了个惨死他乡的下场了。
柳栩如抿了抿唇，很是难受的开口道：“淑妃娘娘，栩如……家里不过尔尔。”
“啧，竟是个谦虚的人。”淑妃娘娘冲着秋怡贞眨了眨眼，笑道，“你看看你，多跟别人学着些，有什么都在肚子里埋着呢，哪像你一样，什么都写在脸上去。”
秋怡贞心道这淑妃娘娘果然不愧是在深宫里混多了，这每一句话都是有着深意的，那是极其挖苦人的。
不过挖苦的不是她，她自然只负责迎合，开口继续道：“唔，知道啦，就你最乐意嫌弃我，却每次都把我说成个什么样去了。”
“哎，我那哪是说你？”淑妃娘娘娇笑道，“这不是教你些事儿么，免得你又……算了，也罢，不说这些了。”
秋怡贞点了点头。
淑妃娘娘这才继续道：“这将军要娶妾的事儿，是个大事儿，你作为发妻，还是多上点心——实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便来寻我。”
秋怡贞颔首，又看向柳栩如：“栩如妹妹，你若有什么要求的，不妨此刻说出来，这淑妃娘娘心善，指不定就能帮你实现一二。”
“姐姐说笑了。”柳栩如忙惶恐的低下头去，“能嫁给将军，得到将军的宠爱，栩如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这句话分明是有些对秋怡贞的挑衅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
秋怡贞倒也不甚在意，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这李洺儒，这些个情爱的，于她来说都是虚妄的。
所以秋怡贞神色不变的回到：“倒也是，再多要一些，却显得贪心了。”
柳栩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其实她不过只是想推脱一二，再顺势接受了，孰料秋怡贞这么一句话，搞得现在是真没了，顿时更恨了一些秋怡贞。
秋怡贞却没意识到柳栩如心中的变化，道：“既然你看的差不多了，那我们二人也该告退了。”
淑妃娘娘神情一下有些垮下去，撒娇道：“这就要走啦？下一次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再来我这了呢，记得有空得多来看看我，知道了么？”
秋怡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知道了。”
两人匆忙从皇宫里出来，将要上马车，远远的便看到陆子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
“子钰。”秋怡贞忙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陆子钰一脸惊喜：“翎儿，你如何会在此处？你此刻不应该在将军府么？”
秋怡贞忙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方才开口道：“对了，此次将军又打算去边疆的事，你可晓得了？”
那陆子钰脸色变了变，有几分不乐意一般，但还是开口道：“岂止是晓得了，此次我还要跟着一起去，我爹道是让我多学学，我却是想不到在边疆能有什么可学的？”
秋怡贞略一皱眉：“许是让你去学如何行军吧，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你便好好学就是。”
陆子钰这才点了点头，道：“倘若能将你也带上就好了，我这一去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陆子钰这话虽然说的暧昧，让秋怡贞微微蹙眉，但是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将她带上。
秋怡贞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思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