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芷寒稍稍一愣，曾经有人用别具聪慧来形容过先皇后，谁都知道她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将天下才学都装入了肚子里，连为天下师表的李斯先生，都对她敬仰有加。
她十七岁便能担得起主考官天朝一职，确实能算得上懂了所有为人知，活为人不知的道理，但她这一生过的如何，还需见仁见智的说，没准那个聪明绝顶的皇后娘娘，都不知自己活的是好还是不好吧。
就像这世间有关她褒贬不一的传言一样，都是一把不能单看一面的双刃剑，对自己有利便对她感恩戴德，比如因她而崛起的海家，而被她打压过的，便对她恨之入骨，骂她是蛇蝎毒妇，祸国妖后。
“你说是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呢？”
岳芷寒垂眸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卷，每一页都有多少不一的批注，密密麻麻的字眼，差不多要比正文还要多了。
都说皇后娘娘一向是惜字如金，流传在外的字迹凤毛麟角，一字可以卖到千金，尤其是入宫之后，再也不曾动过笔。
但对这本书，可是一点都不吝啬笔墨，想必她生前很是喜欢这本书吧，那她为何要赠清远这本书呢，一个看似跟她毫无瓜葛的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是一些人内心深处的期盼与恐惧罢了，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又由什么打紧呢。”
清远有些答非所问，岳芷寒扬眉一笑，歪头盯着清远垂着头谦逊而温和的神情，高僧就是高僧，随便丢出一句话，就是这样的有禅意，自己听都听不懂。
她是在男人堆里混的，英俊的，威武的，霸气的，缜密的，儒雅的，温柔的，各色各样，却从没有想清远这样，如一股清泉，相处起来如此的舒适。
“那你可曾有过什么期盼，有过什么恐惧吗？”
岳芷寒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用手支着头，靠住了身后的菩提树，原本的洒脱张扬褪去，与之替代的是一份慵懒跟平和，此时的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一份身为一个流离失所的孤儿，对这个世界的防备。
“其实清远是个俗气置顶的人，俗人便不能免俗，自然是有~”
清远的回答，让岳芷寒有些意外，清远自小便是浸泡在佛经了的人，虽然此时的他近在咫尺，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飘在九霄云天之外一样，可望而不可即，这一个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吗，也说自己是个俗气置顶的人。
“可否能说来给本将听听~？”
清远静谧的眸子，轻轻在岳芷寒脸上一瞥，就像四月的春风，迎面而来，岳芷寒依旧维持着侧靠支头的动作，等待着清远的回答。
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的沉静，是从骨子之中散发出来的，就如自己小时候见他时一样，为这份沉静而痴迷着。
“将军可曾记得，我们很早以前就是见过的~”
岳芷寒的眸光向下一敛，她怎么会不记得，当时在桃林之中见到的那个好看的小和尚，那时她还嘲笑他名字太素，但这个名字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不是没想过再去看看，但后来因为种种杂事饶身，而且她并非一个信佛之人，更是没有什么要求神拜佛的，因为她自小就明白，求谁都不如求自己。
“你是说小时候在万福寺的桃林里吗？”
岳芷寒将身子稍稍正了正，含笑顶着清远，清越却心头一跳，原来她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那件事她早就忘却了，但她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是不是说明当时自己只是她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那句让自己记了那么多年的一句话，不过是她随口开个玩笑而已，若真是这样，叫他如何能够甘心呢。
“不瞒将军，那一刻起，清远便不是原来的清远了，清远开始有了期盼，有了恐惧~”
岳芷寒支着头的手臂猝不及防一抖，整个人差点从青石上摔了下来，方才还惬意慵懒的眸光，变的复杂审视的盯着清远，她在愚钝，也明白了清远话里的意思，她怀疑自己会错意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你的期盼跟恐惧，是因为本将~”
岳芷寒手掌按住青石，撑着自己的身体，语气里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声调，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审视，原本她以为清远是因为皇上的强迫，才到她身边的，但此时看起来好像不是。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清远在那样小的年纪，便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她开始怀疑清远，接近自己的真是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日起，清远便等着将军，给清远换个名字~”
岳芷寒从青石上起了身，身体站的笔直的盯着清远，对于让男人喜欢这一点，岳芷寒不是一个自信的人，所以对于清远这些话，她没办法让自己完全相信他。
她没有一个另男人怜爱的容貌，也没有一个讨男人喜欢的温顺性子，更不可能对自己的夫君柔情似水百依百顺，试问这样一个比男子还要强势的女人，怎么让人去喜欢。
“皇上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岳芷寒突然出口这样一句，让清远平静的眸子起了一层波澜，神情中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感，他黯然苦笑，心头泛出酸水出来，她竟然不信他，还以为他的一片真心是别有所图。
“将军就当清远方才的话没说过吧~”
清远默然背过身去，岳芷寒此时才恍然察觉，自己这话的确有些伤人，但他这样一个高洁纯净人，怎么会对自己这样，人人避之不及的人动心呢，没有理由呀。
“本将方才的话，并不是怀疑你，而是本将~”
岳芷寒突然不知道该怎样跟清远去解释，拧着眉钉在原地，她本想伸手扶一下清远的肩膀，想要宽慰他几句，恍然想起方才他说过，宽慰毫无意义可言，便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你好生歇着吧，本将得空再来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