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煦提到萦落，墨承乾的语气便平缓了下来，墨煦也舒了一口气，王家的颜面，在父皇心中果然有着举足轻重分量。
“儿臣这些天已经在惊华宫闭门思过了，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这招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伎俩，还是从落落身上学到的，只是不知道在父皇这里管不管用，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
“你今年也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吧？”
墨承乾端起案头宫人放置好的茶杯，错开茶杯盖眯着眼睛吹了吹，抿了一口才抬起头看向墨煦。墨煦温顺的垂着眼帘，似乎对他父皇记不清自己如今年庚几何，毫不在意。
因为母后曾今说过，在父皇眼里，除了江山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算起来这世上的人，最了解父皇的就是母后了。
“回父皇，儿臣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
听到墨煦不带丝毫怨气的回答，墨承乾怔了一瞬，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远处，才将眸子抬起，将墨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暗自轻声呢喃了一句。
“原来你都二十一了，原来你母后已经离开朕十二年了，真快，真快~”
墨煦诧异的抬了抬眼，自从母后去了之后，这是第一次听墨承乾提起她，他还以为如父皇这样心中只有江山的人，早就忘记曾经有一个母后那样的女人，为他前朝后宫的呕心沥血的忙活，最后只落得郁郁而终的悲惨下场。
“在另一个世界，母后应该活的比在这里轻松些，父皇无需太过挂怀她。”
话音未曾落下，墨煦只觉一双寒森森的历目向他扫来，即使不抬眼迎上去，他也能知道，墨承乾动怒了，他这话为他招惹的怒气，远比他去勾栏院惹事要严重的多。
许久之后，墨煦并未听到墨承乾的暴怒，而是听到他的父皇冷冷笑了一声，随后将声调压的很低，对他道。
“你觉得朕过于无情，对不住你母后，她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墨煦惊愕抬头看了一眼墨承乾，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若脚下铺的不是石板，怕是要被他磕出一个坑来。
“儿臣不敢，儿臣失言了，母后绝没有教过儿臣这些。”
他母妃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辞世了，所以他的秉性如何，只能是抚养他的母后教的，即便母后薨的时候，他才九岁，他也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年母后除了脸上不见笑外，没曾就此事表露过一字的埋怨，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言，让母后一生的付出，付诸东流。
“你这般的向着她，当年的流言，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信。”
当年墨煦的母妃死在文武百官弹劾东宫无所出的微妙时刻，所以那时宫里宫外，流言四起，说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后位，逼死了他的母妃。
“不满父皇，儿臣信过。”
墨煦附身又拜了一拜，是的，八岁那年他的确是信过，为此还曾想过杀了母后，为他的母妃报仇，当时母后像是早就知道到了一样，支走了从不曾离她左右的青鸾姑姑，一个人待在凉亭等他。
那天母后一反常态，褪下了一身凤袍，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一头垂腰的墨发，用一支紫玉茶花发簪松松挽起，一双散着月韵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静，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
他知道母后美，就如天下传颂的那样，不仅美在形，更是美在神，但那一刻，他觉得母后美的经天气泣鬼神，另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太傅教他的所有词汇，都描绘不出母后万分之一的美。
“煦儿，那些话，你若信了，就把手里的剑往这里插，母后不会怪你，反而会感激你，这没有半点欣喜的活着，母后早就活够了。”
他至今都记得母后的手抚在自己脸上舒适的温度，那清清淡淡的眸光静谧的就像清晨铺洒下来的。
在嫩芽上跳跃的光点，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宝剑落在了凉亭的石板上。
“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那时他一把扑倒在母后的怀里，泣不成声，而母后温柔的手掌在他头上轻轻的扶了扶，他听到母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自己没能死掉一样。
“好了，该用晚膳了。”
让他哭了片刻，母后将手松开，从袖中掏出了帕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扯着他回了惊华宫，从此便全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对任何人都只字未提。
“哦~，信过，那后来为什么又不信了？”
墨承乾将身子朝后躺了躺，靠住了身后加了靠垫的龙椅，依旧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他从未放到心上的儿子，似乎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因为儿臣知道，母后有多不想当这个皇后。”
本以为这句话会再次惹怒墨承乾，但墨煦等了许久，只等到墨承乾的一声叹息，他用眼角扫到墨承乾时，发现他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脸上显现出了一抹从未出现过的哀伤。
“二十一了，是该成亲了，你母妃母后都去的早，来不及替你张罗，你可有心仪的女子，朕今日就给你个恩典，替你做了这个主。”
墨煦诧异的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墨承乾，他没想到自己那句话不但没有激怒父皇，反而会得到这样的恩泽。
他十分的了解他的父皇，他们这些子女的婚姻嫁娶，不会有谁能凭喜欢不喜欢，全是看是否对巩固朝堂是否有益。
“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自己选？”
墨承乾嘴角浮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神情却有些飘，他想起他的皇后临终之际，唯一一次主动抓住了他的手，也是唯一一次求了他一件事，如今她虚弱的模样都如此鲜活的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她说。
“皇上，月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不得所爱，所以想求皇上，别让煦儿跟陌玉重蹈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