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老管家疑惑道。
“是,世间情,与有对,这就是我的名字!”苍颐点了点头。
“看来你,”老管家眼睛眯成了缝又将苍颐审视了一番,尤其与那坚毅的眼神对视了许久,才缓缓道,
“小小年纪,却犹如一副看尽与历尽世间沧桑的面态,不为外物所动的心态固然可嘉,但你亦不能将世事均看的如此消极啊,倘若长久,道基不固,心魔长成,可是修炼大忌!”
“小小年纪?”苍颐莫名的摸了摸鼻翼,却也未将老管家的话过于放在心上。
看着苍颐满不在乎的神色,老管家气的直瞪眼,最终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老管家挣扎着提起了腰间小壶,小心翼翼的倒了杯推到苍颐面前:“尝尝吧!”
“难道还是什么宝贝?”
苍颐好笑的瞅着心疼的老人,又瞅了瞅杯中寻常无比的清液,而后单手端了一口饮尽。
初始的感觉是淡淡的,就如清水一般,过了几息,舌头便开始发麻,继而发涩,最后一种奇苦无比的味道涌了上来,使得苍颐这副俊俏的脸蛋都扭曲了些,狠狠地瞪大了眼睛,直到百息过后,一种清淡,弥漫芳芬之气的果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再然弥散全身毛孔,才令苍颐稍稍舒缓过来,甚至于嘴角情不自禁掀起了一丝弧度。
“年轻人,我这酒如何?”
“酒?”
“废话,不过它只酿了三天,所以面色上才会清淡如水。”
“可是酒不是越酿越好吗?还有那斑杂的味道?”
老管家摆手止住了苍颐的询问,笑道:“这是我老主人留下来的,自然是老夫的秘密!”
苍颐欲言又止,但看着老管家坚决的神态只好点了点头。
又回味起先前的酒水,本淡若清水,平凡不生争念;却亦隐有浓烈苦楚,层层攀叠,甚至欲死之气,可以说是苦之极致;而当极恶结束便迎来甘甜,令人回味无穷,晃晃然有飘忽仙境之感。
这……不就是自己一生的写照么,人生种种哪能逃避,命运茫茫又何苦自忧,我已经历了平淡如水,我将继续经历重修之苦,我更会在世之巅峰品尝苦尽甘来的美妙!
这一刻,苍颐心中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似乎砰然炸裂,是啊,又何苦为他人而修?又何苦令仇恨挡住了自己的道路?
“小子受教了,今日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苍颐朝老管家深深的鞠了一躬,或许老人的修为于前世的自己来说甚至算不上蝼蚁,但老人的一番举动却着实敲醒了自己,不然这一世的自己怕是真的会陷入报仇的心魔当中,更遑论走向世界巅峰,完成神秘老人的任务了!
“甚好,甚好啊!”
“既然如此,这无情二字便亦恕老夫无从下笔了,那么,便由‘吴琼’二字替换如何?”老管家微笑着提笔就写,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
“吴、琼,二者皆有美玉之意,又谐有无穷之音,不错不错,是个好名字!”
“我去,这是我的名字啊,您老人家商量都不商量就这么擅作主张的给我取了?”苍颐呆滞的看着老管家绕大圈的自导自演,着急的刚欲插嘴,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自己推了出去,继而房门“咔擦”一声关了起来。
“那么,即日起,吴琼入韩家卫队第二列,月俸铜币三百个,起居于冬廊十八号房,行了,不要试图敲门,你可以走了!”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传出来,又似乎有些怕苍颐的纠缠不休,轻咳了两声补充道:“敲门……老夫也是不会开的!”
苍颐的额头立马缠满了黑线,这是一个高手应有的风范吗?想着老管家为老不尊的狡猾样,苍颐心中就有一万个声音在高呼:砍死他!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必以自己这点实力去砍那老狐狸,对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捏死自己了吧!苍颐叹了口气:
“实力啊,我要拥有更强大的实力!”
“臭老头,你等着!还有你那壶酒!”苍颐忿忿的骂了声,急忙窜进了回廊,虽然知道那老头似乎很看好自己,但被骂怒了揍自己一顿还是极有可能的,所以一溜烟回廊里便没了影子。
许久,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老管家探出身来,望着曲折延绵的回廊发呆,许久叹道:
“老爷啊,叶子快不行了,快护不了韩家了,可您看我这替您找的接班人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像叶子啊?”
“只是这混蛋小子还敢惦记我的清酒,哎!他难道不知道这可是您留给叶子的,留的……”
老管家的眼神里尽是回忆之色,枯老的手禁不住紧紧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小壶。
曲折的长廊上
绕圈子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苍颐有气无力的找了个石凳坐下,双眼发昏的盯着清一色的青红长廊,暗骂:这东廊十八号房间到底在哪?绕了三个来回不是墙就是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难道我活了不到一天又要被活活饿死?
“白君宜啊,白君宜,你说你撞死前怎么就不能吃饱饭呢?害的兄弟我活受罪!”
“兄台?兄台?”
“是你吗?”
隐隐约约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浑浑噩噩的抬起头,远远看到了一套藏青色护卫服裹身的少年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翻过几道栏杆,三两步就跨到了自己面前,独特的大鼻子无限放大,少年惊喜的叫出了声:
“呀!兄台,真的是你啊!”
“你怎么来了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你知道吗?我应完试之后可是在韩府大门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呢,可惜还是不见兄台你的身影,那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呃……兄台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毕竟你与我志同道合嘛!”
“还有那天凌晨,真不是我想把你一个人留在那的,是我那木头脸爷爷,他说我不走就拉我去喂水怪!”
“水怪哎!兄台你或许不知道,有房子那么大个,还有八条那么长的腿,嘴巴张起来简直能活吞一个人……咦?兄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难道是……”
“吃的!”苍颐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打断了杜腾的自白,紧接着虚脱的一头埋进了石桌。
“吃的?噢噢!”杜腾忙从上衣里摸出了一个干巴巴的小面饼递给苍颐:“这面饼是从渡水村带过来的,一路上还没舍得扔掉呢!”
苍颐在心底松了口气,捉过面饼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可这幕被杜腾看见了又急呼道:“兄台,你这样吃东西是不对的!”
“你知道吗?吃东西也是大有讲究的,你这样吃不但会咽着,呛着,还会造成后续不良反应,腹泻,胃胀什么的都有可能的,还会……
“啊?你吃完了?”
“闭嘴,你到底是医生还是捉妖师呢?”苍颐抚了抚胸膛没好气的骂了句。
“我是捉妖师啊,可我也兼职做医生的,兄台你是知道的,做捉妖师这一行……
苍颐突然有些后悔扯上这一话题,这小子简直是一个话匣子,还是几辈子没开过的那种。他突然有些同情起了杜腾的爷爷,很难想象面对这样一个妖孽孙子这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杜腾,这韩府怎么一个护卫也没有?”
“谁说没有?”杜腾被打断自述很不满意,瞪着眼睛解释道,“兄台,现在是中午了,护卫也是要吃饭的,还有,你在这后花园里面转悠能遇到护卫才怪呢,平常我们是不允许靠近这里的!”
“那你怎么回事儿?”苍颐奇怪的问。
“我啊,我在韩府当然是有关系的,想我杜腾翩翩英姿……
“好,停!”眼看杜腾又要开启洪荒模式,苍颐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东廊十八号怎么走吧,带我去!”
“兄台,你闷了我两次了,先让我说完……呃,我带你去先。”
话说到一半,苍颐一个要杀人的眼神袭来,果然杜腾的话匣子立马关了起来,而且密密实实的,一路委屈的瞪着苍颐。
大约穿了七八道回廊,杜腾终于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一排小木屋道:“到了!”
苍颐疑惑的抬头看着“冬廊”两个大字,心中顿时又开过了一万只草泥马,这老头故意的吧,让小爷往东找了半天!
“兄台你住多少号房,我带你去。”杜腾仍一脸委屈的问道。
“十八号!”
苍颐应了声,又有些于心不忍,刚想着宽慰两声,少年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连一路上焉着的大鼻子都高昂了不少,精细的又问了遍:“真的是十八号?”
苍颐心里哐当一声,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可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
“太好了,我也住十八号,兄台,缘分啊,这样我们这高山流水志同道合的好友又可以从白天聊到黑夜,从黑夜聊到白天!”
“畅聊天下,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兄台,你幸福吗?”
苍颐黑着脸一路紧捂耳朵走到了十八号房前,杜腾却猛地一步先跨到了前面,问道:“兄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苍颐脸上堆起了笑意,隔着少年一把推开了房门,橙黄色的日光暖洋洋的斜射进来,也映到了他的侧脸之上,一步跨进房内,充满朝气的声音清晰传了出来:
“我叫……吴琼,琼浆玉露的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