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颜顺手将所折下来的垂杨柳枝，搁在了桌子上，“不谈我了，你明天就要做漂亮的新娘，紧张吗？”
“不紧张，不过是以后换个房间入睡。”陈水仙无比淡定的开口说道。
“噗嗤。”倒没想到一向文静内敛的她，会蹦出这样一句话来，秦心颜楞在当场。
“哈哈哈哈”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陈府内外，陈寰之默默的走回了房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第二日，便是陈水仙出嫁的当日，在陈水仙的强烈要求下，秦心颜留了下来，陪她出嫁，这一下，陈府此场婚宴的宾客便翻了个番。
三更时分，陈水仙便被叫起来梳头，陈夫人也一样基本没睡，她身边的得力嬷嬷走了过来，但是陈夫人却抢先拿过来梳子，开口道：“嬷嬷，还是给我吧，梳子，我来替水仙梳头，看了快十六年的女儿，终于能遂了我的心愿，嫁给我当媳妇了。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寰儿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陈水仙看着镜子里的陈夫人的脸，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娘，但是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脸上已经渐渐爬上了皱纹，曾经俊俏清丽的脸也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至少，在自己的心里，她是最美的。
“二小姐的妆，都哭花了，来个人，快，赶紧弄弄，给补补妆。”嬷嬷赶紧催促道。
“娘，”陈水仙伸出手，紧紧的握住陈夫人的手，“明明不是嫁出去，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傻丫头，女儿大了，总得要嫁人。虽然都是喊娘，那意义可真是不一样。娘是真高兴，你终于可以成为我陈家的人了。”陈夫人说着，亦是泪如雨下。
“水仙。”陈铮走了进来，开口道。
“爹，你怎么也没睡？”陈水仙纳闷道。
“怎么可能睡，今天可是我女儿出嫁的日子，也是我儿子娶媳妇的日子，哈哈。水仙，你是个懂事的，爹就不多嘱咐了，爹刚刚去叮嘱了寰之了。毕竟，媳妇的礼数你也是不会缺的，他小子终于开窍了，倒还是要多叮嘱一番，让他好好待你。只是，爹还有一问，为什么你要留和惠郡主住下来？”陈铮说罢，拍了拍陈水仙的背。
说实话，虽是养女，但头一次见到她，倒是女儿，就这样长大了，到了要嫁人的一天，我这做爹的，纵使一腔文墨，倒还真是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滋味。倒应该也是欢喜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希望从此以后，陈家可以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郡主可是我跟寰之的重要媒人，留她做个见证，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现在郡主是整个万历的英雄，有她在场，我们陈家的声名与威望，肯定也能提升，这不是爹最喜闻乐见的吗？爹担心的，水仙都知道，会有分寸，爹放心吧，水仙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媳妇的。”陈水仙应了下来，“爹，你跟娘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有这些老练的嬷嬷们在，水仙这里，是绝对忙的过来的。反倒是你们，明天还要操劳一整天，早些休息吧。”一脸担忧。
陈铮了然，道：“没事的，爹这就回去休息，只是来看看你。爹还没那么困。”
“爹。娘。水仙感谢你们，若没有你们，水仙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哪里还有今日这样出色的水仙。”陈水仙看着陈铮，说道。
陈铮看着她，老泪纵横，转过脸去，生怕就当场泣不成声。还好不是嫁出去，这要是嫁出去，估计得更加难受，就像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样都觉得不顺畅。
“李嬷嬷，快去，再找些人手来，再收拾准备，还有嫁妆都清点好了吗？”陈夫人忙吩咐到，虽然这不过是一个门走到另外一个门就完了的事，但是礼节，却是一个都不能少。四大家之首的陈家的大少爷娶妻，如何能够差了礼数。
“都准备好了，娘，你快回去休息去，这里有我，女儿虽是第一次出嫁，可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水仙有分寸，而且今天和惠郡主还指点了水仙不少。”陈水仙说着，催促道。
“好，好，好，娘这就回去。”陈夫人说着，掏出一件玉佛，递给陈水仙，说道：“这个，是你舅母特意去白马寺求来的，是个吉祥物，照着你那丢失的玉佩一样，刻上了‘仙’字，既是你的名，又是寰之的字。知道你对古玩啊佩件也是通的，但是呢，毕竟也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家和万事兴的含义，我想你会懂的。”陈水仙爽快的接过，收好，道：“恩，娘，帮我谢谢舅母吧，其实这段日子，舅母她其实也变了不少，也不怎么闹腾了，看来，真的是想通透了。”
陈夫人笑着戳了一下她，“诶，你这小屁孩，讲起话来，跟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真是。娘先走了，你也抓紧时间睡一会。”陈夫人说完，便离开了。
“嬷嬷，这是凤冠吗？”陈水仙问道。
“恩，虽然不是那皇后头顶上带的那冠，这其实叫做彩冠，女子出嫁的时候，头上都得带着它的，不过，它有些沉，小姐你坚持着，出嫁就这么一回，忍这一次。”李嬷嬷说着。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对了，能把窗户打开吗？我想看日出。”陈水仙说着。
“小姐说笑了，这日出啊，还得好几个时辰呢，这会子可看不见。”李嬷嬷笑了笑，还是将窗户打开了，散去了这一厢胭脂味。
“二小姐，介意我跟你们一起看这日出吗？”秦心颜走了过来，手上拿了一壶酒，开口道。
“不介意。”陈水仙点头，还给秦心颜让了个座位。“只是这酒，我就不喝了，不然明日这亲是结不了了。”
“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好像从来都很积极向上，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活力。好像所有的事，在你的面前，那都不是事。”秦心颜浅酌了一口。
“不然呢，留着一肚子的悲伤与不忿当饭吃吗。”陈水仙顺手取下来一个发带，别在了秦心颜的头上，利索的绕了一个圈：“身为女子，并非只有为悦己者容一说，装饰自己一下，那样你会更加的赏心悦目，你花心思做这些的时候，其实也会减少你的烦忧。总觉得你变了很多，你以前来陈府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很活泼，现在却总是透出一股成熟高冷的气质，平静若水并非不好，但这样隐藏压抑真实的自己，兴许很累吧。”
秦心颜闻言，脸上涌上一抹苦笑，两个手指夹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出两句状似与之完全无关的诗句来：“醉笑陪君三万场，何以诉离殇。举杯千杯难言尽，哪般看红尘。”
陈水仙看着她那迷茫而又透出来真实忧虑的神情，道：“希望有一日，我能够见到你真实的样子，到时候，你已经成功走出你的禁锢。”
“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再来同你喝酒看日出。”秦心颜说着，看向天空，已经不似先前黑暗，而是渐渐的起了亮光，看着陈水仙身上这一身鲜红色的嫁衣，渐渐地微笑了起来。
一切都在变好，至少，寰之活着，水仙能够得偿所愿。
“好，我等你。”陈水仙笑了笑，攥住了秦心颜的手，也许她这辈子都不曾想过，会有跟秦心颜化敌为友的那一日，可是，现在的场景。
两个曾经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火药味浓烈的两个人，现在却可以待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
所以，人生真的充满着无限可能。不论今日发生了什么，明日，又是新的一日。
…………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早已亮了，李嬷嬷看着头靠头、一齐睡在地上的褥子上的二小姐与和惠郡主，一妆容精致，一倾国倾城，一壶酒，安静的靠在一旁，安静优雅。
没有忍心叫她们起来看日出，而是给她们盖好了被子，便领着众丫鬟们，轻声退出了房门，去准备其他东西去了。
等到了时辰，李嬷嬷打开了门，风吹了进来，敏感如秦心颜，睁开了眼睛，模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水仙也同时醒了过来，见李嬷嬷都进来了，便赶紧爬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裳跟头发。
“二小姐，快到吉时了，先去拜别老爷与夫人吧，和惠郡主请您随奴婢来客房稍作休息。之后等宾客都到了之后，您再压轴出场吧。”李嬷嬷说着，看了一眼秦心颜的鸡窝头，忍住笑，递过去一把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