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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长忆心念谁,云家有落枫

我的名字叫赋长忆。赋情长忆,本是个悲情的名字。

从我出生那天起,便没了娘亲,不足周岁再次失去父亲。记事起,似乎只有祖父永远严肃不苟的脸,总是数落我这里不好,那里不行,即便做的很好,也只是责怪说我可以做到更好。

那个逼死自己儿子又乐此不疲逼着我奋勇前进的男人说,我出生的唯一用处就是光复傅家,复辟前朝大周。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不需要开心,不需要伤悲,应该做那个强大到没有任何弱点的棋子。

童年,没有快乐的时光。

总觉得自己是被人操控的玩偶,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成长。

直到有一天,进宫参加宫宴时,遇见她,那个叫云落枫的女子。

彼时,她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蹲在花园的墙角嘤嘤的哭。

她长的很可爱,粉妆玉琢的小仙童,扎着两个花苞头,吹弹可破的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除了祖父和家奴以外,这么可爱的孩子。

她把自己抱成一团,蹲在墙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大哥哥好?”

本不打算理她,那小丫头却自顾的说起话来,“被大哥哥看见枫儿偷偷哭,请千万不要说出去哦,会被人笑话的。”

“枫儿没有娘亲,已经哭的很少了,因为流泪没有人会安慰枫儿。”

她装作很坚强的擦干泪水,一脸羡慕的看着我说:“大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娘亲呢?”

娘亲?我也没有娘亲啊,原来两个都没有娘亲的人,不知不觉聚在了一起。

那时我开始猜出她的身份,这宫里没有娘亲的公主,除了不受宠的六殿下,再没别人。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嬷嬷说枫儿快要五岁了,问枫儿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物,枫儿只有一个愿望,能有个娘亲就好了。”

“大哥哥,有娘亲是什么感觉呢?是不是像太子哥哥他们那样,不小心做出了事,也可以躲在娘亲身后,不被父皇责罚?”她奶声奶气的说着,眼里都是幻想的美好。

我摇摇头,娘亲这个词太陌生了,我并不知道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丫头居然同情的看着我,可怜兮兮道:“原来大哥哥也没有娘亲啊,那你也好可怜。”

我从不愿承认自己可怜,那是弱者的标签,而我,根本不需要。

“那大哥哥,以后枫儿和你玩好不好?四皇姐总说我没有礼教,不喜欢我。有没有人说你不好呢?”

我忍不住叹息一笑,有啊,每日都会说我做的不好。

“大哥哥,以后你有空会常来宫里吗?枫儿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玩耍,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哦。”

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神秘的地方,是灵妃寝宫旧址。

只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履行她的约定,只当做一场玩闹,没有放在心上。

几次不去,听闻宫女说六殿下总是一个人乱跑去‘灵兮宫’,被皇上一顿责罚。

我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去了一次。

那小丫头见我来很开心,掏出怀中的甜饼要分我一半。我有些不解,难道她不知这是宫奴才会吃的食物么?侯府从来不会吃这些粗粮。

年少作为太子伴读,我去宫里的机会很多,每日朝课一结束,便会不自觉的跑去那里。

每一次,那个小丫头都会耐心的等我来,把自己手里的糖果分我一半。

那些她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吃的东西,是其他公主皇子根本不屑看一眼的。

不是为何,有些心酸。

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受宠,只是会羡慕又渴望的看着云霁宸赏赐很多东西给胞姐。

懂事的不去争,也不去问。

为何不给我一份?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儿。

她五岁生辰那日,我实现了她的愿望。给她一个母妃。

珍妃是我们的人,安插在皇帝身边许久,方便提供情报,也是最适合做她母妃的人选。

领旨时,那丫头乐坏了,终于有了娘亲。还傻傻的跑来找我说,愿意把娘亲的疼爱分我一半。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我突然觉得做的好多事情,都有意义了。

祖父不是没有怀疑过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只是故作高深的一笑,说六公主身份不简单,灵妃后人,雪族圣女,若能加以用之,必能有所回报。

祖父将信将疑的同意了。打那以后,我便能以公事的由头问起珍妃很多事情。

我总是喜欢听珍妃讲述有关她的一切,第一次换牙时的囧态,甚至…第一次来月事的娇羞。

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此生难忘。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她十四岁有了自己的府邸。原本以为可以更加方便见到她,怎知不过一年时间,未等她及笄,一场大病便把什么都还了回去。

我只知道她病了,是很严重的风寒。

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我只想去看她。

可当我再次躲开祖父的视线,去找那道暗门时,却什么也找不到了。

那个我们秘密相会的地方不见了,被一道冰冷的门封住,再也无法窥探里面的风景。

我开始慌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后来她终于好了,只是她忘了很多东西,连着我也一起忘了。再次宫宴相聚时,她竟以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我,眼里再没了欢喜和柔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撕心裂肺的滋味。原来这便是心痛啊。

可是云落枫,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后来我才打听到她身后有个神秘的组织,名为雪栖。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失忆,是被人下了药。目的便是让她彻彻底底的忘记我。

呵~雪栖么?雪族么?怎敢如此做!

一定是我不够强大,没有能耐控制一切,所以枫儿才会忘了我。

从那以后,我发誓一定要更强,强到可以左右一切。也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摧毁雪栖,灭了雪族。

所有束缚我们的,都是障碍,应该被清除。

我想娶她,可是不能。我不怕霜风烈从中作梗,只是害怕娶了她,会忍不住在得到‘噬颜’前要了她。

她那样美好,我无法控制的。

只是我的放任,竟酿成了一生的苦果。

那日她被罚去受皇陵,是云霁宸故意为之,因为想借此查清她背后的势力。

自然,雪栖的踪迹是我故意透露给他的,借一国之君的手铲除一颗碍眼的绊脚石,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我没有想到,云落枫会遇见那个人。

我的枫儿,怎么能被其他人惦记!

云霁宸看中苏舜钦,想要将枫儿许配给他,只可惜,苏砺是我的人。

以为下旨让两人完婚,便能顺顺利利的在一起么?

除了我,谁也不可以动她。

她只能是我的!

十七岁那年梦里有她的身影和娇媚,有了第一次冲动。晨起时亵裤湿的一塌糊涂,我便知道,此生都离不开她了,梦遗时想到的都是她的香甜。

我想尽办法与她碰面,只为能勾起她哪怕一点点的回忆。

可是她却变了,开始抵触起和我的接触。可是小丫头,不是你自己说想要永远和长忆哥哥在一起的么?怎么能因为你师傅的几句话,就真的不要我了。

为了找回属于我们的记忆,我命令南疆长老无论如何都有制出解药,只要她能记起我来,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样生疏了。每次躲着我,都觉得好难过,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没想到这样的感觉会伴着我度过一生。

后来探子说那小丫头游湖去了,还醉了酒。她酒量那么小,自己去不清楚么?

我一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第一次为了她出街。被扔来的瓜果砸的狼狈不堪时,那丫头竟然笑了。说我是花姑娘?还问我要不要嫁给她?

一瞬间,仿佛她又记起我来了,我好开心,说愿意。哪怕她醉的不省人事,吐了我一身,又慌乱的用白手绢擦拭我身上的秽物。

可是等她酒醒,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不负责任的坏丫头呢。

和她在一起十二年了,从未想过能摆平一个苏家,却还是来了个大辽皇子,点名说要娶她。

我好恨啊,下令羯国攻打北齐,只为让云霁宸能懦弱的交出她,先暂养在羯国,等大事成后,我便能与她双宿双飞。

只是没想法,云霁宸料想自己时日不多,竟让她带着嫁妆去大辽借兵。我岂会不知,这借兵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让她就嫁过去。

那时,我恨不得杀了那个愚钝的老男人。祖父让苏砺给二皇子一种至死的熏香,我默认了,他确实该死不是么?

只是,云落枫最终还是回来了。因为北齐不太平,她是放不下的。是这样啊,只要母国出现危机,不管她在哪来都会回来。

于是,为了能挽留住她,我发了疯一般让北齐不断出事。我控制着北齐一切,这个摇摇欲倒的国家,在我手中不过是个暮年的瞎眼老人,咽喉扼在我手里,不得动弹。

我一边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一边扰乱北齐。只是我低估了那个男人对她的执着。

我曾因为嫉妒派人暗杀过他,用了致命的‘血泪’。只是让他侥幸得以逃脱。雪栖的力量让我痛恨,霜风烈凭什么在抹去她的记忆后,又给她这么一个如同傻子一般的护卫给他?且武艺高强,我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人都是有弱点的,为了剔除这个爪牙,我苦心研究他的罩门,终于得出结论。

后来,一切都失控了。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里太久,久到另一个见不的阳光的我开始在嫉妒和愤怒中滋长壮大。

为了彻底拥有她,我开始疯狂的破坏一切,终于一天,当她亲口说自己不想恢复记忆,要离开时,那个在黑暗中的傅长忆出现了。

北齐亡了,是傅长忆亲手造成的。

我和她也终究回不去了。

只是我不甘心,我那么的爱她,生命里唯一的甜,只剩这么一缕阳光,怎么能不紧紧抓住。

夺来北齐,我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整日活在愧疚难安中,我现在不想让她恢复记忆了,我想让她再次失去记忆,没有任何痛苦的嫁给我。

可是她…宁愿逃,宁愿死也不要和我在一起。多可悲啊,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做了那么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她终究还是离开我了。哪怕我一夜衰老,青丝变白发,她都不会出现了。那个会软软糯糯喊我长忆哥哥的丫头,消失了。

我颓废了整整五年,整日饮酒麻痹自己。直到祖父战死在边疆,我突然就笑了,这座压在我身上的牢笼终于没了。

做的一件事便是让云琉非成为大周的继承人。很多人认为我疯了,以为给那个少年喂下前尘过往,改了他的名字和生辰,他便能真的成为傅家血脉。

我一笑了之,这江山我从来都不稀罕。为了这所谓的社稷大业,我牺牲了一切,这样的枷锁我只想打破,谈和守住?

我曾经答应过枫儿,说要北齐上空绽放出盛世的烟花。

我没有食言的,枫儿你看到了么?

一别十年,我老的好快啊,说不定天就去陪你了。

我看着身旁玉树临风的‘儿子’,曾经的云琉非,如今的傅念枫,这孩子成长的很快。

此时正是新春佳节,天空中燃放着五彩纷呈的焰火。只是我看不见了,百米之外,只是一团白雾,隐隐能瞧见花花绿绿的雾团。

“父皇,思念一个人的极致是什么呢?”

到是忘了,这孩子如今也有了喜欢的姑娘。

我轻笑着回答他,“哪怕尚有一口气在,都会日日思念,夜夜转辗,即使,生生不见,岁岁相离。”

“父皇,人世间的最孤独的事是什么?”

“盛世烟火为你绽放,你却无法知晓。”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盛世烟火与独愁,不知故人已白头。

我还记得十年前那个除夕夜,那个在耳畔帮我看烟花的女子。枫儿,你看见了么?如今的太平盛世,是我答应要给你的。

只是,下辈子,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父皇,你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人。”

“是谁?她会来么?”

“不,她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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