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将一名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的女子推了进去，转而消失于门口。
烛火摇曳，照亮了女子一张苍白清美的脸庞，星辰般的大眼空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破碎的红衣早已掩盖不住什么，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淤青吻痕以及泥土，已是不可用狼狈来形容。
桌前的男子，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幅模样，再蠢的人也能猜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哼，丧家之犬吗？还真糟糕……谁做的？”
迈着轻缓的步子，凤澈来到了女子的身前，轻柔的拂去那双大眼下的污痕。
霓红猛地错开了脸，眼底满满都是惊恐和抗拒，这个男子越是表现的温柔，她就越是惶惶不安，因为她知道这些全是假象。
感受到女子的颤栗，凤澈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狞意，连带着整张脸都变的邪魅起来，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就算是同一张脸，也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动了我的人……乐！”
磁性的嗓音低沉惑人，淡淡的传了出来。
“懂！”
仅仅是一个字，房中就再也没了声音，有的只是女子那上下牙关的轻颤声。
在霓红恐惧的眸光中，男子正在留恋的抚摸着她受伤的额头。
“你说，若是我将你的头割下，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是否就不会再受到半点伤害了？”
说着，凤澈的手已经来到了女子的脖颈间，指腹感受着这肌肤之下奔腾的血液，神情逐渐变的更加诡异，嗜血。
“我……我！”
霓红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滴落，全身僵硬如一尊石像，眼眸带着惊惧缓缓而下，望向脖间那只修长的大手，她从不怀疑，他说过的话，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这个男子是如何在一朝一夕间夺去数百条人命。
“若是，再让我见到这张脸有了一丝一毫的污痕或缺口，那么凤清逐……”
心跳猛滞，未等凤澈说完，霓红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毫无自尊的哀求着。
“我……我知道了……求求你，不要，不要！”
这个男子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她的反抗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她害怕，她现在还不能死，无忆……无忆还在等着她！！
凤澈低垂着凤眸，毫无波澜的视线中，仿若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傀儡，忽而，他优雅的蹲下身子，勾起女子那张清美绝伦的脸，平静的瞧着，像是在透过这张脸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房中犹如静止一般，霓红害怕的瞪着眸，月色映在她的眼中，投射出一张邪魅如魔的脸孔。
只可惜，长得再像又如何？
不过只是一个压制魔气的物品罢了！
亲昵的摩挲着霓红那冰凉苍白的唇瓣，凤澈却像被蛊惑般俯下玉容，就在双唇将要接触之际，他幡然醒悟，凤眸狠辣扫过女子，手上的力道瞬间增加了数倍。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呜呜！！”
骇人的痛楚令霓红几欲昏死过去，全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对啊，这才是他，前一秒还是温润如春的泉，下一秒就变成了凛冽刺骨的冰。
“若非这张脸，你早就死了！”
“来人，将她带待下去，好好医治！”
冷峻的嗓音并未透露出半点情绪，依旧那般好听，但落在霓红的耳中，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残忍数倍。
看着下人像拖死人一样将女子带离屋子，男子只是静静的站着，淡淡的注视着女子临去前眼中那浓烈的怨恨。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除惊恐以外的表情，真的有生气多了。
她恨他？！
岂非再好不过？
呵，凤清逐你以为把她还给我，她的命运就会发生什么不同吗？
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此处正对着的正是芷晴阁，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阁中院落里的一切事物，也包括那纸窗上摇曳的倩影。
落欺颜，这世间唯有你与我牵绊最深，我想看到的是，当你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你……是否也会此般恨我？
想到这里，男子厉眉轻拧，清冷的眸光飘向掌心那早已化作一滩粉尘的梅枝。
——
翌日清晨，高悬的暖阳俯照着整座雪色世界，鸟语花香，潺潺溪流，假山树下高高砌起的玉尘散落了许多红梅花瓣，融合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雪香。
虽有阳光，但那雪堆却毫无一丝将要化开的意思。
莫忘将树干上的绳索用力的拽了拽，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颜，转了个身坐上自己的成果。
“哇！！呵呵！”
随着秋千的一摇一摆，丫头银铃般的笑声溢满了整个小院。
闻声走出厢房的女子，望着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无奈轻叹一声，干净的裙摆随着步伐轻缓流动，一双玉足突兀的踏上雪地，露出脚踝上晶莹透亮的珠串，叮铃作响。
落欺颜只着一件单薄的丝缎白裙，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以及一张素净的稚颜，再无半点多余的装饰，看上去清美的不似凡间女子。
“姑娘，你快来试试我刚做的秋千！！”
见女子，莫忘跃下木垫，跑过去抓住了她略微冰凉的小手。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莫忘似是也习惯了女子的超抗寒能力，没有再像之前那般一惊一乍了。
不过想来也对，像雪绫这种没有棉衣，火炉就会死的地方，落欺颜却仍然保持着惯有的风度，光脚，单衣，是个人估计都会把她当做怪物来看吧！
“不……不用了，莫忘自己玩吧！”
落欺颜一边拒绝着，却一边被人用力往秋千上塞，最后无奈只能妥协。
“姑娘那么好看，莫忘只想看您多笑笑呀，我说真的！”
莫忘将一株鲜艳红梅插入女子的发中，清秀的脸上有着一半嬉闹，一半认真，可爱的模样令人不忍反驳。
孩子轻轻地推着她的背，秋千挂的很高，落欺颜坐在上面，双脚根本掸不着地面。
风过耳，女子双眸轻掩，长发丝丝缕缕地飞扬在空中。
衣袂翩跹，仿佛鸟儿一般，刹那间，心中那些一直压抑许久的东西，好像全都消逝不见了。
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轻松，自由！
“呵呵！”
落欺颜蓦然轻笑出声，嘴角梨涡浅浅。
虽没看见，但莫忘还是听到了这缕笑声，开心言道“姑娘终于笑了！”
太好了，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谢谢你，莫忘！”
抓着两边绳索，落欺颜睁开了一双带笑的星眸，在天际下静静绽放，璀璨逼人。
忽然，身后的力道一下子加大，女子荡的更高，视线一下跃出院墙。
只见墙的另一边是大片大片的雪松，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际。
落欺颜仰望着，扰人的光芒使她蹙起眸，神色变得有丝迷离深刻，此时秋千越荡越高，而绳索上的那只手竟缓缓松离。
周遭的一切都在匆匆流过，又在匆匆流回，手掌伸出，触摸天穹，却……忽近，忽远。
然，始终什么都没能抓住……
头顶的旭日被一圈圈五彩光晕所包裹，散发出耀眼的光，令人不由得眯起了眼。
就在这时，摆动的秋千猛地戛然而止，落欺颜那差点就要摔落的身子，被人从背后紧紧拥住，力道之大，且带着烫人的温度。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一深一浅两处心跳声。
凉风徐徐，一缕清香飘入鼻尖，落欺颜身体一僵，星眸微怔，抬手轻柔的覆上自己脖间的手臂，还未待她回过神，便感到颈窝一沉。
身后之人将额头压上她的肩膀，掩去了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凤……？”
“别说话！”
落欺颜只是试探性开口，却被身后人喝止，清润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
她一动不动的仍由他抱着。
仰首眺望远方，被风卷起的花瓣穿过身侧，携着零星的凉意，不知何故，心中竟漾起半点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松开了双臂，像是退开了数步。
跃下秋千，落欺颜迟疑的转过身，虽然只是短短瞬间，但还是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男子脸上的一丝异样，纠结而复杂的神态……
院落里，莫忘已经不知踪影，唯有他与她两人。
落欺颜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等他开口。
算算，应该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如此好好的看过他了，他依旧是他，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只是几步之遥，但却好似隔了千万重山般，一如往昔，她仍旧猜不透他的心思……
从很久之前，他们就保持着那种令人若即若离，遐想万千的状态。
说实话，很反感……
可无奈的是，她没有办法挑明。
一袭华美白衫，纤尘未染，凤澈一步步向她走进，深邃的凤眸，仿若一方浓的化不开的墨砚，透着一丝光亮，映着景，映着色，映着她，但惟独不见他。
呼吸蓦然加重，不知何故，落欺颜有些慌张的错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