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栩栩醒来的时候，顾景煜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洗漱，晨光之中，男人身姿挺拔，如临风玉树，俊挺非凡。
苏栩栩不由停住脚步，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这堪称美好的男色……
只是男人身旁伺候的那个宫婢，似乎有几分碍眼……
大抵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男人回头淡淡望了她一眼：“醒了？”
他身边服侍的女子，仿佛直到现在，才察觉到她的出现，随即福了福身，向她行着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幽幽瞥了一眼那站在一旁，整理着衣襟，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的男人，苏栩栩不由将视线落在了说话的女子的身上……
但见那位楚姑娘，今日穿了一件葱绿绣花裙，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松绾了一个斜弯月髻，只用一支琉璃镶的鸳鸯花流苏簪子定了，整个人款款站在那儿，就好似一株出水的芙蓉。
再加上眉眼之间仿佛带着的几分憔悴，越发衬得眼前的女子，瞧来更增添了些我见犹怜的气质。
“你怎么会在这儿？绿桃呢？”
苏栩栩问道。
女子柔柔的回道：“绿桃姐姐去厨房准备早膳了，应该要一会儿之后才能过来……”
嗯，决口不提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不过，她不说，苏栩栩也能够猜到她是为了谁……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
苏栩栩不由瞅了旁边的那个“答案”一眼。
“好了，这儿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休息吧……”
苏栩栩对着那楚柔吩咐道。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晚这女子才刚刚被她罚跪过吧？倒难为了她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的爬起来，跑到顾景煜面前来刷存在感……
但那楚柔，却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嗓音莹莹的道：“多谢娘娘体恤……只是奴婢还不累，不敢偷懒……”
苏栩栩瞬间油生一种昨天自己罚她罚的轻了的感觉……她原本只是想借机对她略作惩治而已，所以，只叫她跪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让绿桃命她起身了，原以为她多多少少会收敛一些，但现在看来，眼前的女子，却似乎铁了心要跟她作对一般……
难道果真是那顾景煜太有魅力了，引得她像是苍蝇一样不断往他身上围？
“这么说来，本宫让你下去休息，楚柔姑娘你是不打算听了？”
苏栩栩悠悠的望向眼前的女子，大抵是因为她低着头的缘故，倒显得苏栩栩有几分高高在上仗势欺人般的逼迫意味。
“奴婢只是想留下来帮忙而已……”
娇艳婉转的女子，语声柔柔，顿了顿，带着几分怯懦和委屈般开口道：“奴婢知道，昨晚不该与皇上单独待在一起……”
话音未落，便被苏栩栩打了断，当即怼道：“你既然知道不应该，为什么还屡教不改，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宫人，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啊？”
最讨厌各种白莲花在她面前装可怜，装无辜了，这么爱演，怎么不去畅春园唱戏去，留在蔷薇苑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岂非太屈才了？
哦，差点忘了，眼前的女子，应该不止是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吧？
不过，对上她，只怕是他们的希望要落空了……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发落这太后娘娘安排下来的眼线呢，结果这楚柔就一次又一次的主动送上门来……当真是觉得，有太后娘娘给她撑腰，自己就不敢动她吗？
那楚柔却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提起这些事情……正常的其他嫔妃，即便明知她与皇上有所暧昧，为顾及脸面，大抵也会选择忍气吞声，至于背后会怎么做，暂且不论，至少面上基本上不会闹得太僵……
难怪太后娘娘之前反复嘱咐她，要小心这宁嫔娘娘……昨晚是她有些太着急了……
想到了这一点，楚柔遂道：“奴婢不敢……”
说这话的女子，微微垂首立在那儿，包裹在一袭绿衫下的窈窕身段，像一株脆弱的花枝般，芳菲妩媚。
“不敢？”
苏栩栩却仿佛不打算接受她的说辞，冷冷一笑：“既然你先前说自己不累，本宫让你下去休息，你也不乐意……那么……”
说到这儿，她故意语声一顿，眼见着对面的女子神情不可抑制的一紧，这才不慌不忙的续道：“……正好后院里还有许多柴火要砍，你去帮忙吧……”
不是爱干活吗？不是要帮忙吗？那自己就如她所愿……嗯，后院里堆得那些木头，够她砍到明年冬天了……
大抵是情知苏栩栩并非玩笑，她当真可能被罚去后院砍柴，名唤楚柔的女子，当即面色一变，忍不住张口便道：“宁嫔娘娘，你不能这样做……奴婢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你做贴身宫婢的，不是……”
话音未落，便被苏栩栩强硬打断了：“不是什么？楚柔姑娘，你这是打算拿太后娘娘来压我吗？你是想违背本宫的命令吗？”
不管什么罪名，先扣在她头上再说……
完全不给那楚柔分辨的机会，苏栩栩继续说道：“没错，你是太后娘娘宫中出来的人物，想来一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本宫指使不动你……”
“很好，既然你没把本宫当成主子，本宫也不勉强你，一会儿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的时候，本宫就会跟太后娘娘说，让太后娘娘将你调回她宫中……你，本宫不敢再用了……”
板着一张脸，苏栩栩冷冷开口道，看起来果真就像是因为下人的忤逆而气到不轻的一个普通女子般……
楚柔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若是换作别人，她或者还有其他的手段来应对眼前的境况，但这宁嫔娘娘却分明是借题发挥，甚至毫不掩饰这一点，即便她说出花来，只怕也是无用……
她下意识的往里间张望了一下……皇上在这宁嫔娘娘打发她下去休息的时候，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走去了里间，也不知他们此刻在这儿发生的一切，他可有听到？
就像是回应她的心声一般，旋即，她便敏锐的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心里一动，名唤楚柔的女子当即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求娘娘不要将奴婢赶走……”
苏栩栩望着眼前突然之间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女子，然后就感觉到有人站到了她身旁……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像是被这边的动静惊动而出的顾景煜，不明所以的问道。
苏栩栩瞅了瞅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又瞅了瞅跪在地上看起来被她欺负的不成样子的女子，禁不住嘴角一弯，实在是觉得眼前这副画面有趣的很。
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等着看那楚柔接下来怎么演……
“回禀皇上……”
那楚柔果然也不负她所望，柔弱嗓音恰到好处的带着丝丝被欺负过后的委屈和哽咽，轻声开口道：“大抵娘娘是看到今早奴婢与皇上您单独在一起，所以就认为奴婢与皇上您有染……娘娘很生气，就想将奴婢罚去后院砍柴，以此惩罚奴婢……”
说到那“有染”两个字，女子一张风娇水媚的脸容上，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其他，瞬时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瞧来当真是一片艳色。
“本宫可从来没说过，认为你跟皇上有染这样的话……”
苏栩栩毫不留情的道：“还是在楚柔姑娘你心里，这才是你自己最期待发生的事情……呃，跟皇上有染？……”
她不是喜欢把脏水往她自己身上泼，好造成她这个宁嫔娘娘是妒妇一枚的形象吗？那自己不如就成全她……
“奴婢没有……”
嘴上否认着的女子，却同时极快的抬眸，羞怯般望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旋即又极快的低下头去，就仿佛那些怀春的少女悄悄躲在门后，偷偷打量着她心仪的男子，想被他发现，又不敢被他发现的矛盾心情一般……
呵呵，苏栩栩索性坐了下来，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的模样，呃，若是手里再多把瓜子的话，就跟那些在戏院里看戏的吃瓜群众一模一样了。
便听那楚柔低低的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如何能够配的上皇上？”
花瓣似的柔弱嗓音，倒是毫不掩饰其中淡淡的失落。
这简直是在委婉的告诉全世界，她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而不敢奢望能够配得上一国之君，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而苏栩栩也丝毫不介意将她的这些潜台词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语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确想跟皇上有染……只不过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才不敢说出口的，是吗？……”
语声一顿，悠悠的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纵然那楚柔是在太后娘娘手底下精心调教过的，面对苏栩栩这简直完全不给人脸面的行径，一时面上也有些撑不住，一双藏在衣袖里的纤纤玉手，更是恨得死死紧握着，险些将那养的青葱似的指甲都掐断……
“你这样的宫婢，本宫实在是不敢再用，你走吧……”
苏栩栩却看起来完全一脸正直，仿佛真的只是被逼无奈之后，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闻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似是娇躯不受控制的一颤，一双似水明眸，像是完全不能置信这宁嫔娘娘竟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一般，旋即慌乱般的求道……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清楚自己的身份，绝对不敢对皇上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求娘娘您不要赶走奴婢……”
一边切声的求着饶还不算，跪在地上的女子，更是连连叩起头来，雪白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小片红痕，衬着她梨花带雨般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苏栩栩犹豫了一下……呃，虽然明知眼前的女子作戏的成分居多，但是眼看着她这么卖力，她也有些居心不忍……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将她赶走而已，毕竟，谁也不希望，成日里有个间谍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都是套路，都是套路……暗暗在心底默念了两遍这句话，苏栩栩无视了那位楚姑娘表现出来的楚楚可怜，咬了咬牙，冷酷无情般的开口道：“你这样说，就是承认自己先前对陛下有过非分之想了？如此，本宫就更不能留你了……”
闻言，那原本跪在地上，正在不住的磕头求饶的女子，瞬时动作一顿，情知这宁嫔娘娘似乎铁了心要将她赶走，名唤楚柔的女子，蓦地抬起头来，望向她，一瞬，眼中的恨意几乎没有藏得住……
虽然她极快的就敛去了瞳底的情绪，但苏栩栩还是敏锐的抓到了，心头就是一怔……这位楚姑娘翻脸翻的也太快了吧，虽然知道经太后娘娘之手调教的人物，绝非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但是，骤然看到她褪去平日里林黛玉似的伪装，她还是被惊到了……
嗯，更加坚定了苏栩栩要将她赶走的信念。
而那楚柔，在看了她一眼之后，旋即就盈盈望向了她身旁的顾景煜，一张妩媚嫣然的脸容，更是瞬间换作一片楚楚的神情，哀哀的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像是想要开口让他帮她求情，却又唯恐因此更加惹怒那宁嫔娘娘一般……
虽然全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双剪水般的双瞳，却仿佛盛了千言万语般的情愫与委屈，又可怜又无助的向那顾景煜乞求着……
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只怕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瞬间化作绕指柔的……
顾景煜却没有立时就做出反应，落在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的一双墨眸，一时沉沉的，有些讳莫如深……
他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不仅衣饰，不仅知晓他对碧螺春的偏爱，以及她身上爱用的汨罗香，每一项，都无疑恰好合了他的口味，而除了这些之外，连眉眼之间的情态，都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倒真是难为了太后娘娘将她精心调教出来……
如此，他又怎么能够辜负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呢？
掩去流露在嘴角的一丝薄笑，顾景煜悠悠开了口：“算了……”
“宁儿，别闹了……”
男人转向身旁的苏栩栩，嗓音温润的替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求着情：“楚柔姑娘都说了，对朕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也别抓着不放了……”
状若无意的顿了顿，顾景煜继续说道：“而且太后娘娘既然将楚柔姑娘赏赐给了你，你若是就这样将她赶走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呃，这是在暗示她要小心太后娘娘，不要让她抓到把柄？
苏栩栩一颗心，顿时不由的一动，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男人，希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那顾景煜却没有看她，对住她的一张侧脸，仍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一心怜香惜玉，在为那姓楚的女子求着情一般……
苏栩栩本来想学着那些吃醋的无理取闹的妃嫔一样，胡搅蛮缠的问他是不是看上了这姓楚的女子，所以才为她求情，想把她留下来……但想想那副画面，实在是太羞耻了，她有些做不来，而且，她一时也拿捏不定这顾景煜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她出现在你面前罢了……”
退而求其次，苏栩栩嘟着一张嘴，尽力将自己看起来像是真的仅仅只在吃醋一般，语声一顿，随即转向了一旁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道：“你想留下来也可以，但是以后，不要在本宫跟前伺候了，本宫不想看见你……”
闻言，花颜月貌般的女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苏栩栩当然不肯给她开口的机会，当即续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离开蔷薇苑，这样本宫就管不到你了……”
选择权在她自己手中，这会儿怨不得她了吧？
苏栩栩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一瞥之间，却正对上身旁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眉眼……
苏栩栩的心，不由一跳，不过看那顾景煜的模样，倒不像是要阻止她的这个做法……
这样一想，她顿时底气更足了一些。
这样的选择，对那楚柔来说，自然是万般不愿的，她不由抬起一双注了水般的明眸，望向面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男人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亦缓缓回望着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似分明闪过一丝心疼，却又仿佛欲言又止一般。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颗心，顿时跳了跳……看来皇上也是喜欢她的吧？毕竟，她费了那么大的工夫，一举一动，又都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她能够感觉到，面前的男人已不由的被她吸引……
只不过现在看来，还不足以让自己达到目的……
楚柔不由微微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面前这宁嫔娘娘不准她以后在跟前服侍，会导致她没那么方便的接触到面前的额男人，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如果她执意不肯的话，只怕真的会被她赶出蔷薇苑，只怕连太后娘娘都不会放过她……
只有留下，她才有机会！
而且，就算她真的将自己罚去后院砍柴又能怎样？只会让太后娘娘越发找到对付她的借口罢了，兴许，如此一来，对她反而更有利……
这样一想，女子顿时冷静了下来，就好像虽然委屈至极，却也不得不接受那面前宁嫔娘娘对她的处置一般，弱声开口道：“只要娘娘不将奴婢赶走，要奴婢什么都行……”
苏栩栩倒不十分意外她的妥协，道：“既然这样，你就先去后院，把柴砍了吧……”
既然她死心不改，决定留下，那么就别怪她蹉跎她！
吼吼吼，这一刻，苏栩栩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那些宫斗小说里，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折磨着柔弱女主的恶毒女配一般……
还真是爽啊。
若不是还有那顾景煜在旁边，她真想大笑三声。
目送着那楚柔楚楚可怜般的领命而去，苏栩栩刚回过头来，就听到身旁的男人曼声开了口……
“若不是朕知道你不会……朕还真以为，你是因为吃醋，才故意如此整治那位楚姑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