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省道，右边是绿化带，左边是条小河。小河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春天，最早到的就是田野。不信你看，泥土松散柔软，满鼻芬芳。树枝嫩芽初上，小草染绿了田梗地头。还有各种野菜，在春风里打着哈欠。
随着一声吱的急刹车，一只东张西望的鸽子呼地飞起，一辆小车靠着左边停了下来。车是黑色的，前面一个圆形加十字标志在中午的太阳下银光烁烁。
车门打开了，拉拉扯扯走下两男两女。女的一个穿短裙一个穿休闲，男的一个高瘦一个粗壮。
穿短裙的女人推开粗壮男人，快步跑到田梗前，蹲下身疯狂地呕吐起来。粗壮男人追上去，一只手搂着女人肩膀，另一只手继续在女人大片裸露的腰上胡乱摸索。
休闲女人忙到车上取了一瓶矿泉水递到短裙女人手里，高瘦男人则站在旁边，迷着眼盯着被一只胖手摸过的雪白的腰肢，幸灾乐祸地说，“才喝了几杯就这样了？是不是跟我们李局没感情啊。”
粗壮男人抬起烧红的脸，一张嘴哈出许多酒气，“陈队你这话可说早了，有没有感情咱一会就知道了，是不，宝贝。”说完，手摸得更欢了，甚至伸到了前面。
休闲女人一脸的不高兴，“我说就近找家酒店吧，非要去什么世外桃源，整个事还要穷讲究。”
被称做李局的粗壮男人恋恋不舍地抽出手站起身，在休闲女人的脸上捏了一把，“宝贝，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整事和整事可不一样，也讲究个气氛和兴致。同样是整事，能让你飞上天也能让你下地狱，不信一会儿试试。”
高瘦男人扯着休闲女人的胳膊拉向自己，“我看你是真不知好歹，世外桃源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消费多高你知道吗？一小时三千！李局想领你见见世面还穷嘟囔。”听了这话，休闲女人不再作声，甩掉高瘦男人的手转身去照顾短裙女人。
短裙女人这时候已经吐完，脸上红晕未褪，双眼迷离。休闲女人扶起她准备上车。
忽然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随之出现一帮孩子，在田野上互相追逐嬉闹。
短裙女人停下来望向他们，眼里一下子有了亮光。她对休闲女人说，“看，他们的筐子里是不是挖的野菜啊，我好久没吃到野菜了！”休闲女人也感叹着，“是啊，当初在老家，现在正是挖野菜的好时候，庄稼还没出来，农民不会打药，纯粹的绿色蔬菜。”
粗壮男人和高瘦男人也凑过来，听到她们的谈话，粗壮男人说，“想吃野菜？这还不简单，陈队，你把他们喊过来。”高瘦男人朝孩子们边喊边打手势。
孩子们听到喊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呼呼地从河对岸拐过一条土路跑了过来。
他们的筐里果然都有野菜，婆婆丁啊，曲曲菜啊，荠荠菜啊，绿汪汪的，还带着泥土。但是数量都不多，只有一个小女孩的筐里品种多，且挑得干净。
高瘦男人就近抓了一把，对小女孩说，“小家伙，我给你十块钱，把这些野菜卖给我吧。”小女孩很羞涩，红着脸用头对着地说，“不卖，是挖来自家吃的。”别的孩子也跟着说，她不卖。
粗壮男人说，“卖给我们，你还可以去挖啊。”孩子们就说那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挖呢？
休闲女人白了孩子们一眼，“你这些穷孩子，他们一个是局长一个是队长，能跟你们一样去挖野菜吗？小丫头，你这些菜在市场上顶多能卖上两块钱。给十块你占大便宜了，怎么，卖不卖？”
小女孩没作声，几个孩子把她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小女孩的头更低了，但声音很坚决，不卖！周围的孩子附和着，对，不卖。
休闲女人对高瘦男人说，“看看，这帮小兔崽子，想敲一笔哪。哼，我自己挖去。”
休闲女人说着从小女孩的筐里拿出挖菜刀，走向沟边，朝着一堆绿色一顿乱砍。孩子们哈哈大笑，“那是杨树苗，是喂羊的。”休闲女人说哼，我是试试刀快不快哪。休闲女人的衣服太短太紧，蹲在那露出大半个屁股，孩子们嘻嘻地笑着，小女孩则把脸转到一边。休闲女人脸憋的通红，高跟鞋上弄得满是泥土，但也没挖到几根菜，最后把刀一扔，拿着矿泉水洗手去了。
粗壮男人的脸好像更红了，酒气更大了，他瞧着小女孩说，“没想到你这小孩子还挺鬼儿的，好，那就再加十块，二十吧！”
但小女孩依然说不卖。周围的孩子也都说，坚决不卖。
高瘦男人不干了，说你一个小毛孩还拿一把咋地，难不成这破菜要一百块？
粗壮男人听了，随手掏出一张百元票塞到小女孩手里，“一百就一百，把菜倒进后备箱里去！”
小女孩抬起了头，脸蛋像两只熟透的红苹果，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她看看了同伴们，抬起筐走向车后，把菜倒进后备箱，然后挽起空筐飞快地跑了起来。孩子们也跟在后面呼呼地跑着。
他们跑过小河，跑到了河对岸，停在车的对面，朝粗壮男人叫喊着。其中几个孩子在地上捡着什么，像要扔东西的样子。
高瘦男人说，“这些小兔崽子想打我们，快进车里去。”语音未落，啪的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差点打到粗壮男人。
是一百块钱，上面沾满了泥土。
粗壮男人愣了，高瘦男人愣了，休闲女人愣了，短裙女人愣了，那只被惊起的鸽子也愣了。
小女孩笑了，孩子们都笑了，笑声越来越响，把田野笑绿了，把四张酒气烧红的脸笑得更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