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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百日,不忧伤

开学了,天气依然寒冷,清冷寂寥的校园里渐渐热闹起来,高一高二的学生经过漫长的假期再次见到老同学,表情里充满欢喜。

而我们不是,我们宁愿这个假期永远不会结束,这样,痛苦的日子就会离我们迟一些。校园里充满着欢腾热闹的气息,只有高三的学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回到班里,讲台下李伊群的座位果然空了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意识到了吉祥物的消失,但都保持着默契一般绝口不提。

或许这与冷漠没有关系,熟悉的朋友自然知道她离去的原因,陌生的同学对此漠不关心,也不需要知道。已经到了高考的临门一脚,谁还有闲心顾得上后方队员的缺失呢?

我看着林佳喻背着厚重的书包走进教室,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林佳喻看起来有些胖了,尽管如此整个身体还是给人一种赢弱的感觉。

我能想象到林妈妈整个假期里对女儿的关怀备至。学习费脑,需要补充蛋白质,要增强身体素质,体力好才能脑力好。

林佳喻曾经给我拿了两粒深海鱼油的药丸,说什么有助于提升记忆力。我吃下之后只觉得一股油腻的恶心感直冲大脑,让人失去梦想。

我再次心疼起林佳喻。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希望林佳喻能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冰冻了很久的关系就能立马解封。

她没有,她只是将头伏在课桌上,扎起的马尾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我深呼一口气,心底有些失落。

黑板上的倒计时再次刷新,已经渐渐朝着两位数逼近。这个时候的高三班级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优等生担心自己的成绩能否稳定下来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中等生相信通过孜孜不倦坚持不懈的努力终能迎来自己的一片片天;而末等生的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期待一个奇迹的出现,一个逆袭的出现。就连那些已经彻底放弃希望的人,都乖乖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呼呼大睡,没有去打扰别人的追梦时刻。

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所有人的身上又带着一种奋然向上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乘着船帆,陷入这一片挥洒热血的海洋。

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我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群人。我深知,再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了同一个梦想奋起拼搏,再没有人在同一片屋檐下奋笔疾书。那是青春的力量,充满朝气,热泪热血,令人向往。

我也终于清醒过来,不再浑浑噩噩度日,好像再次回到为了接近林佳喻努力学习的日子。只是这份努力,终归是带着某种佯装过的后继无力,变得难以持之以恒。

说到底,我还是缺少一种努力的来源。在遇到林佳喻之前,我是班里著名的混子,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梦想和未来,就如同高悬在月球桂树上的花儿一样,遥不可及,让人提不起一丝气力。

混子是不可能有什么梦想的,混子的唯一念想就是成为一个更知名的混子。照我以前的想法,世界这么大,总有养活自己的方法,一个人以后要做的事,要走的路,总会在人生的某个节点不期而至,所以,享受当下才算对得起自己。

Yesterday is a history,

tomorrow is a mystery,

but today is a gift,

that is why it is called Present.

这句话是说:昨天已成为历史,明天还是未知的,但今天是个礼物,那就是为什么今天是现在。

最初我以为这句谚语是马克思说的,作为根红苗正的社会好好青年,祖国未来的花骨朵,一定要时刻践行他老人家说的话。

后来,鲁迅先生托梦告诉我这是《功夫熊猫》里乌龟大师在桃树下跟熊猫宝宝说的话。我大为震惊,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将这句话作为人生格言。

所以,我是无法为了高考努力的。听起来有些牵强,但这的确是我为自己的懒惰和不作为找的借口。

如果这辈子我没有遇到林佳喻,那么我幻想中的自己或许真的能够达成所愿,成为小城里一个流里流气的著名混混。但是我没有,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可惜,我竟不知对林佳喻说一声感谢。

那一天,当值日生早早地将黑板上的倒计时改成“100”的时候,学校例行举办了所谓的“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上午的阳光还很灿烂,空气中有冷风轻轻吹过,操场上的人工草地撒发出虚假的绿光,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挡不住乌泱泱的高三学生的热情。他们面目庄重,神色坚定,头顶是明媚的阳光,当然,一点也不忧伤。

校长在升旗台上拿着话筒说着每年一讲激励人心的话语:

“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

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地举行集会,举行属于我们的高三百日誓师大会。在此,我首先代表学校对付出辛勤劳动的各位老师致以诚挚的问候,对刻苦学习、奋力拼搏的高三全体同学致以最真诚的祝愿和祝福······”

每个班级被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像是举行着一种庄严的仪式,认真仔细听着校长的谆谆教导。

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分享自己的作息时间和学习方法,各班的班主任上台鼓励自己班的学生勇往直前,奋勇拼搏。

我在人群中木讷地站着,在一片绿光中毫无感觉。我抬起头扫视四周,想要找到林佳喻的位置,却发现身边隐隐传来啜泣。

有些同学已经这热烈的气氛下潸然泪下,然而目光神情仍然坚毅着,双手紧紧握紧,泪水在阳光中顺着脸颊逆流而上。

这时,广播中传来校长的声音:

“同学们,还有一百天的时间,你们,能不能坚持下去?”

“能!”整个操场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有!”

在这场洒满热血的誓师大会上,我没有成为这一阵排山倒海的回应中的一员。

可是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我忽然感到眼眶发热。

我依然想去找寻林佳喻所在的方向,却发现誓师大会结束了。

这时,我看到林佳喻在不远的前方独自走着,背影孤单,看不清神情。

穿过人群,我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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