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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六岁的初吻

夏天终于过去了。当晚风带走落叶,学校梧桐树的叶子被环卫工人扫成一堆的时候,秋天到了。我不喜欢秋天,因为秋天很短。林佳喻很喜欢秋天,因为她说越是短暂的瞬间越值得珍惜,她会收藏好看的枫叶做书签,存放在那本封面很好看的日记本里。

由于离得近了些,我跟林佳喻渐渐开始说话了。课间的时候我会挤走她的同桌,堂而皇之地向她“请教”问题,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但我仍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相处机会。

我很想念以前跟林佳喻在学校的生活,好像两个人在这个不大的校园里活出了自己的世界。我们可以坐在球场的长椅上从傍晚到天黑,我上场打球的时候,林佳喻会去小卖部买一瓶水坐在边上等我,她看到我汗流浃背地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会说:“够不够?我再去买?”我摆摆手跟她说:“不用。林佳喻,你离远点,我怕球砸到你。”她会说:“没关系,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你,会躲着球的。”

也许你传球时砸中的那个女孩只是没有将目光放在你身上,也许喜欢你的女生在球场看你打球时永远不会被球砸到。

我也会带林佳喻去那家常去的面馆吃面,说真的,味道很一般般,但我是为了还“饭债”。林佳喻却很喜欢,她说那家面很朴素,吃到嘴里都是面汤的味道,不像其他的面,吃到嘴里全是各种调料的味道。我竟然信了。

我发现自己很喜欢回忆往事,明明林佳喻就在我面前,我却去追忆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

广播里,一个圆润的女播音腔正在说:按揉太阳穴,刮上眼眶···我起身离开座位悄悄走到林佳喻跟前,说:“走,出去散散心。”

我跟林佳喻站在走廊里看远处的操场,有人在草地上踢球,有人拿着篮球一记超远的三分。真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你怎么不做眼保健操啊?”林佳喻问。

“那都是骗人的,做得又不标准,还不如出来晒晒太阳,眺望远方,看看操场。”我又在吹牛。

“信你个大头鬼。”林佳喻说。

“你现在每个周末都不出门吗?咱俩好久没去看电影了。”我努力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

“没时间,我妈也不让我出门,去哪儿都陪着我。”林佳喻一脸沮丧。

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那就是林妈妈得知林佳喻恋爱后,对待女儿的态度,是狂风暴雨般的教训,还是苦口婆心般的劝诫。这两种情况下,林佳喻都会过得十分艰难。

我本以为这件事之后我跟林佳喻的关系就彻底完了。按照我脑补的画面,林妈妈会在女儿面前指手画脚地说:你看看你教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学习成绩也不好。以后不准再理他。林佳喻低着头豆大的泪珠落在地上,真是我见犹怜。

林佳喻听完我的描述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妈才不是这样,她只是说恋爱这种东西等考上大学再说。”

“阿姨真是善解人意啊。那你没听阿姨的话,现在还跟我谈?”我有些得意。

“我没跟你谈啊。”

“你不是说了咱俩不算分手吗?”

“是没分手,但也不是谈恋爱。咱俩现在算是超越友情,等高考之后看你表现我才决定要不要继续跟你谈恋爱。”

得到林佳喻的回答我顿时沮丧起来,我那么辛苦地挪到了林佳喻的身边,才发现她打着这个主意。

“还看我表现?!高考后我要是考的比你好,就轮到我不要你了!”我赌气说道。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了。”林佳喻自信满满地说。

“那你这个周末能出来看电影吗?”

“高考之前我都去不了。你别老想着玩,你要想着努力学习然后高考之后不要我了才行。”

我听出了林佳喻话里的鼓励之意。

我跟林佳喻只单独看过一次电影。那年国庆上映了一部很奇怪的电影,叫《李献计历险记》,讲了一个患有什么“差时症”的人回到过去寻找女友的故事,反正剧情挺混乱的。林佳喻一直嚷嚷着没看懂,我也没看懂,但我不能说自己没看懂,我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自己都没懂的剧情解析,结果林佳喻还说自己没懂,于是我就趁机嘲笑起她的智商。

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这部电影,不光因为这是一部我们都没看懂的电影,也不是因为这是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的第一部电影,而是因为,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只有银幕发的光,当李献计穿越到侏罗纪时代,一只翼龙飞出屏幕,林佳喻吓得躲进我怀里,我看着她一副担惊受怕的可爱样子心里一阵温暖,于是在观众寥寥无几的电影院里,我亲了她。

那是林佳喻的初吻,却不是我的初吻。小时候上幼儿园,我看到一个女生红苹果般的脸蛋十分可爱,便抱着人家亲了一口,幼儿园的老师看见了忙拉开我,她教育我:不能趁女孩子不注意的时候亲人家的脸。我引以为戒,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里亲了林佳喻。

林佳喻说:“你才六岁,那也叫初吻?”

“六岁怎么了?六岁的吻也是吻。”我依然嘴硬。

我们围绕着“初吻”这个话题争论不休,直到我承认了六岁的吻不算初吻。

上课铃声响起,我们一前一后回了教室。数学老师的唾液像是炮弹一般朝着底下的学生袭来,而我却无意闪避。我还在想着林佳喻说的“超越友情”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已经算是失恋了。

越是年轻越是需要某种实实在在的关系证明彼此,这是我的想法;真正的感情不需要靠一段关系来证明,这是林佳喻的想法。

我理解她,却说服不了自己。这个问题像根刺一样一点一点地折磨着我的心,在往后的一周,我因此而失眠。

幼稚与成熟的矛盾再一次显现,而这次我要靠自己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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