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木根闻言，立马挑着簸箕跑了趟田老实家，把上次多下来扔在墙角的土砖担了回来。选在屋后篱笆外的空地上搭起土灶。
晚饭过后，赵清娘牵着木言走在小路上。
云蒸霞蔚，炊烟袅袅，青青大山，泥墙茅舍，黑黑田地间，夹着一块块令人心喜的嫩嫩绿色，远处白亮亮的小溪欢快奔向前。
“娘，你什么时候做的小书生袍啊！我怎么没见到。”木言欢言道。
“娘这两天晚上赶出来的。”赵清娘微笑道。
“那我们快些去，让山娃子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晚上还可以改改。”木言笑道。
母女俩人一路欢言笑语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石岩家。
石大虎家位于小溪村西南角上，半高的院墙围了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靠东面开了块菜地，余下一大块平整空地。
三间大大的泥墙茅屋，东侧一间厨房，跟自家的格局差不多。
屋檐下挂着一大串大大小小的草鞋。
“山娃子，在家吗？”木言笑着喊一声。
声音还未落下，厨房内飞窜出山娃子的身影。
“妹妹，你来啦！”欢快的声音响起，人已奔到面前，“婶子，你快进来。”
“清娘，快进来坐，晚饭吃了吗，要不要在我家用一些。”石大虎走出厨房笑呵呵道。
“嫂子，快进来坐。”石铁牛迎出来，招呼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吃过了。”赵清娘笑道。
石岩上前拉了木言的手往里让。
“铁牛兄弟，我们就坐院子里吧，天也挺凉快的。”赵清娘笑道。
“铁牛，给你嫂子端凳子。”石大虎笑道。
“山娃子过来，婶子给你做了件袍子，你试试合不合身。”赵清娘坐定后，解开手上的小包袱，拿出青色的书生袍，递给石岩。
“清娘，又麻烦你了。这……这……说什么好呢……”石大虎神情动容道。
“嫂子，这么细的布，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还是给壮娃穿吧！”石铁牛不好意思，推拒道。
石岩一脸欣喜，可没敢伸手接。
“山娃子，拿着，这可是婶子的一番心意。”赵清娘笑道，“壮娃也有呢，他是蓝色的，你们一人两身，另外的还没做好呢。”
“山娃子哥，拿着吧。要上学堂了，穿这书生袍肯定很神气。我三哥也有呢！”木言笑着劝道。
“爷爷，爹。”石岩看一眼石大虎和石铁牛，一脸渴望的神情，可只要他们说一声不行，他肯定忍痛摇头。
“拿着吧，你婶子的一番心意，以后可一定要对你婶子好。”石大虎笑道，又转头对着赵清娘推拒，“你给他做一身，就是他的大福气了，哪能还要呢！这么好的布，给壮娃吧！”
“大虎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拿你东西的时候可没推辞过啊！”赵清娘笑道。
“还不快谢谢你婶子。”石铁牛点头微笑道。
“爷爷，爹，放心吧，我知道。”石岩响亮应道，又转头对着赵清娘，“谢谢婶子，谢谢妹妹。”
“这个呀别谢我，真要谢，就谢你妹妹。”赵清娘玩笑道。
“噢，怎么讲？”石大虎好奇道。
赵清娘把布的来源一讲。
“噢，原来就是那个沈老爷。”石铁牛点头笑道。
“我还吃到点心呢！”石岩笑道。
“丫头心善！”石大虎感叹，“有福气！将来肯定有大福啊！”
木言嘻嘻笑。
小书生袍一上身，胖瘦大小都合适。
“真好看！”木言拍手赞道。
石岩跟他爹一样，身形挺拔，虽还是个孩童，可胸膛挺起，腰背笔挺，整个人精精神神，虎虎生威，英气逼人，书生袍竟给他穿出将袍的感觉来。
赵清娘抿着嘴笑，帮石岩把衣服拉拉平，看看胳膊、胸膛处是否舒服。
石大虎在一边咧嘴直乐呵。
石铁牛眼眶微红，神情忡怔。
“妹妹，我有好东西给你。”把书生袍脱下来仔仔细细收好的石岩，抱着个篓子出来笑道。
“什么好东西呀？”木言过去探头一看，“呀……”
篓子里二十几球百合，还有五根儿臂粗，土褐色的棍状物。
“妹妹，这就是你上次挖的那个药百合，我跟爹上山，找到的。”石岩一脸等着夸奖的表情，又指指另外的棍状东西，“这是以前看到的，我想那个药百合是长在根上的，这个也是长在根上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这是山药啊！”木言拉着石岩的手，蹦跳着，咯咯欢笑起来。
“呵呵，妹妹，你喜欢就好！”石岩傻傻地跟着笑起来，一脸满足，只要妹妹高兴，看着妹妹的笑脸，心里就快活。
赵清娘在一边看着木言这么高兴，也抿着嘴微笑。
“丫头，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石大虎探头过来一看，“这东西我也见过，长在土里的。干什么用的呀？”
“爷爷，铁牛叔，娘，这个是山药啊！”木言咯咯笑，真是太高兴了，笑得停不下来，“山药既是药又是蔬菜，吃了对身体大补啊！”
“啊，那山上长着一大片呢！”石铁牛笑道。
“一大片啊！”木言笑着更欢了，“铁牛叔，我们再等等，等天气凉一些再去收，现在还没到收的时候。这个一般是秋后收，收下来放在地窖，可以放很久，没粮食吃的时候，完全可以当粮食。”
“这个东西可以当粮食吃，那真是太珍贵了。”经历过战争，挖过树根吃的石大虎唏嘘道。
赵清娘一脸惊喜。
“山娃子，你挖这个山药的时候，上面的叶子间有没有看见小豆子一样的东西。”木言笑着问道。
“看到了，挂着小豆子呢？怎么？那个小豆子也有用？”石岩一脸懊悔，“我不知道，都扔在那边了。”
“没事，没事，现在可能还不熟。那个小豆子长大些，也可以吃，还可以种出山药。”木言拍拍石岩的肩，安慰道，“等到了秋后，我们一起去挖。”
好！石岩一口答应。
推辞不过的赵清娘挽着篮子，拉着木言的手回去。
篮子里装着那些百合球和山药，还有一只肥肥的大山鸡，另外还有用荷叶包好的两块兔子皮。
一块是自家送来请石大虎硝的皮子，另一块是石大虎送给木言的。
皮子硝得很好，没有一点异味，毛色光亮，用手一抚过，灰白色的兔毛柔软蓬松，微微伏下去，手一松开，慢慢又恢复原状。
“娘，原来爷爷还会硝皮子啊！”木言蹦跳着笑道。
“小心些别摔了。”赵清娘笑着，很少看到丫头走路这么蹦的，肯定是欢喜极了，“你石爷爷可厉害了，年轻时还当兵杀过羯子呢！”
“什么是羯子呀？”木言停下脚步，奇怪道。
“我们是龙腾国，在我们北面是武羯族，他们呀以放牧为生，到了冬天没吃的了，就会到这边来抢，可凶残了！”赵清娘和声道，“我们都称他们为羯子。”
“噢，娘，您给我讲过的。”木言点点头道，“今年加赋也是为了这个。”
“是啊，平静这么多年了，真怕再打起来啊！”赵清娘忍不住颤抖一下，叹息道。
“娘，不会的，你放心吧。”木言拉住赵清娘的手，跟着她慢步往前走去。自已上次遇到的几个当兵汉子，个个都那么勇猛，有他们在，这个羯子肯定过不来。
“娘，明天是不是很早很早，爹和三哥就要去祭祖了？”木言问道。
“是啊，明天卯初就要到祠堂了。”赵清娘微微加快脚步，说道，“我们快些回去吧！石爷爷送我们的鸡，娘回去就做上，明天让你爹带过去祭上。”
“好！”木言点头，跟上脚步，“娘，明天请石爷爷一家来我们家吃晚饭吧。”
“好啊！”赵清娘笑着答应，“把杨爷爷一家也叫上，杨爷爷救了你，我们还没好好感谢他们唻！”
“好！”木言笑道，“娘，明天歇过晌，我们把石爷爷叫来，请他把鹿和袍子的皮剥下来，鹿皮硝好再卖，肯定价格高。爹打到的那头狍子，硝好皮就留给大姐做嫁妆，别卖了。”
“你个小机灵！”赵清娘听了呵呵直笑，“请石爷爷吃饭还要麻烦他干活！”
“爷爷肯定高兴，他身体壮着呢！”木言嘻嘻笑，“鹿肉和狍子肉放我小口袋里，不会坏的，等过些天我们喊铁牛叔一起去镇上卖了。”
“嗯，娘听你的。”赵清娘温柔道，“正好狍子肉可以烧上。”
“娘，您真好……”木言撒娇的声音，含着无限快乐！
月儿高挂，天空透着灰蒙蒙的蓝。
小溪村很多户人家，已亮起温暖的光，开始准备。
迷糊的田壮被赵清娘挖起来，套上崭新的书生袍，扎好小辨，洗漱干净手脸，吃过烙饼。
在赵清娘的目光中，拿着张小凳子，跟在拎着篮子的田木根身后往村中祠堂走去。
祭祀时，田姓男子人人必到，田家女子是不能去的。
等木言呼呼一觉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鸟儿扑扇着翅膀飞到窗台上，啾啾啾，叫得好不欢快。
“娘，您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木言翻滚下炕，跑出屋喊道。
院子里一片洁净，晾衣杆上衣服已吹得半干。屋檐下，赵清娘和田草两个低着脑袋，认真做着绣活，下针，拉线，一样高高的鼻，一样柔和的侧脸，一样温和的神情，一样优美的动作，衬着蓝蓝的天空，静谧得就似一幅画……
木言不由地看呆了。
“丫头，多睡一会不好么。”赵清娘放下针，笑着起身，“来，娘帮你洗洗，扎个小辫。”
“妹妹，小米粥应该还有些热，大姐帮你盛。”田草笑着进了厨房。
“妹妹，你起来啦！”随着欢快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满脸通红的田菊拎着小桶，跑进院子，“娘，我抓到两条大鲫鱼，还有一大碗跳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