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木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娘睡着了，你乖一些，等你娘醒了，让你娘烧好吃的给你吃。”田木根抱着木言进了东屋，来到炕边，把木言放在赵清娘身旁，“清娘，木言丫头回来了，你别睡了，起来吧。”
木言擦擦眼泪，眨着眼睛，看向炕上的这个人。这是娘吗？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骗我说这是娘吧！
“爹，你弄错了吧！这怎么是娘啊！”木言伸出手指指着炕上的那个人，抬头笑着问道。
“你这娃子！当然是你娘！我给你娘洗过脸了，可这些怎么也洗不干净。”田木根坐到炕沿，抬手轻着赵清娘的头发，“清娘，你别怪我，我总是笨手笨脚的。”
木言捂着嘴，眼泪一下子充盈眼眶，成串滴落下来。
自已才离开几天，美丽的娘亲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躺着一动不动，血痕满脸，青青紫紫，五官都变了形。
慢慢伸手，摸向赵清娘的脸，轻摸，娘，你疼吗？我给你吹吹，你就不疼了！
木言轻轻弯腰往赵清娘脸上有伤口的地方，轻轻吹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全都是！！！
对了，我有神奇的水，一喝娘肯定会好！！
“爹，我有办法了……”木言一声欢呼，伸手抓住田木根的手臂，笑着道。
田木根被木言的小手紧紧抓住手臂，全身一抖，抬头呆呆地看着木言的笑脸。
木言的眼泪禁不住又滑了下来，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空空的，空空的……
“爹，一定会好的，娘一定会好的。”满脸是泪的木言努力加大笑容，好像这样就能给爹打气，也给自已打气。
木言用手轻轻赵清娘的嘴。
碧绿的水，全都给她喝！！！
木言用尽全身力气想，瞪大双眼，提心等着……
感谢老天！！感谢各路神佛！！！
一颗鸡蛋大小的圆润水球凭空浮现在眼前，活泼泼，绿莹莹，清凌凌，散着清香，印着自已双目含泪，爹张嘴惊诧，一大一小两张脸，溜溜地了娘嘴里，消失不见。
屋里还留着水球那幽幽的香味。
“丫头，这是什么？”田木根指着消失的水球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能让娘好起来的。”木言笑了，两个酒窝满溢希望。
“那就好，那就好。”田木根喃喃道，“你娘睡得太久了，也应该醒了。”
“山娃子哥哥，我们不进去吗？”二妮蹲在山娃子旁边，转头问他。
“没事，我们等在这里就行了。”山娃子小大人般说道。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山娃子哥哥，我饿了，你饿吗？”二妮皱着眉道。
“再等等吧！”山娃子看着远处的飞鸟道。
两个小小的人儿并排着蹲在堂屋屋檐下，望着远处的天空，等着屋里的人出来。
院子里田菊还在使劲衣服……
“呀！山娃子，你回来啦，真是太好了！木言小丫头找到了吗？”右手挽着个篮子的水生婶走进篱笆门。
“水生婶，我把妹妹找回来了！妹妹现在在里面！”山娃子站起来，指指东屋道。
“太好了！能找回来，真心不容易！肯定吃了大苦吧！来吃饭吧，婶子拿吃的过来了。”水生婶好奇道，“你旁边这个小丫头是哪家的呀？”
“我叫二妮，水生婶好！”二妮跟着站起来，乖巧喊道。
“她是妹妹带回来的，也是这次一起救出来的。”石岩道。
“可怜的娃子！都过来吧，婶子烙了饼，可香了。”水生婶摸摸石岩的脑袋，喊着进了厨房，“小菊，你也快过来吃。”
田菊头也不回，专注地一堆衣服。
“水生婶，壮娃呢？怎么没看见他。”石岩拿起一个金黄的烙饼道，“大家怎么都怪怪的，出了啥事啊？”
“小壮在我家，晓婉看着他呢。”水生婶擦擦眼泪，叹了一声，“你木根婶没了。”
“啊！”石岩猛得抬起头来，一下红了眼睛。
“木根婶是木言妹妹的娘吗？”二妮弱弱问道。
“嗯，是啊。就今天早上的事。谁都想不到啊！”水生婶红着眼睛哏咽道。
“怎么会这样的？”石岩握紧拳头，忍着颤抖问道。
“唉！清娘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跟陈娥打起来了。”水生婶愤愤道，“哪能那么下死气掐呢！”
“陈娥……”石岩咬着牙喊道。从小没有娘，吃着赵清娘奶长大的石岩，心底里早就把赵清娘当成了亲娘。
“可不能去干啥事！”经历过田菊那灵活的身手，专注着石岩的水生婶，这次一把抓住想往外冲的石岩，劝道，“山娃子，有大人在呢，总会讨个公道的。”
“水生婶，你放开我！水生婶，你放开我！”被水生婶死命搂住的石岩瞪着眼睛叫喊起来，“陈娥！看我不打死她！”
“爹，我们就在边上等着，待会儿娘就会醒了。”木言笑着道。
“嗯。”田木根低低应一声，轻住赵清娘的手，专注地瞧着她。
一声很轻微的声钻入耳朵！
木言一喜，认真盯着赵清娘，咦？不是娘，再抬头看看，也不是爹。
又一声饱含痛楚的声响起！
木言跟着一抬眼，一愣。再仔细一看，在炕那一头睡着的，不是大姐吗！！
老天，大姐怎么也受了伤？连滚带爬扑过去。
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露在外面的半张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发出微微声。
木言顾不得多想，飞快爬下炕，跑向厨房，奔着木盆过去了。
厨房里抱成一团较劲的水生婶和石岩，还有呆在一边的二妮全都看向飞跑进来的木言。
“妹妹，怎么了？”石岩开口问道，停了下来，不再使劲挣动。
“木言丫头，出啥事了？”水生婶一惊。
“山娃子，快帮我打水，我大姐烧起来了。”木言头也不抬道。
“好。”石岩轻轻一挣，挣开的水生婶的怀抱，急忙跑过去帮着木言从水缸里舀了两大勺水。
木言端起盆，晃晃悠悠就往门外跑。
“我来帮你。”两只手稳稳扶向木盆，石岩沉声道。
“你不要进来。”在东屋门口，木言轻声说道，“我要帮大姐擦一子。”
“嗯。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我帮你做。“石岩点头道。
“你帮我把杨爷爷叫来吧，让他帮我大姐看看。“木言想了下道。
“好。”石岩转身往外奔去。
“山娃子，你去哪？”水生婶一声急呼。
“我去找杨爷爷。”石岩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跑远。
木言挤了手巾，轻轻给田草擦过一遍身子，才松了口气，等在一边。
“木根侄子，在家吗？”田长寿背着双手走进了田木根家。
“呀，村长叔您来啦。”水生婶一听声音赶忙从厨房出来招呼道。
“水生媳妇也在啊！”田长寿走过来，停顿了一下，斟酌道，“木根怎么样了？这清娘的后事也要想着办起来啊，这天这么热，可放不得啊！”
“唉！傻呆呆的，谁看了都受不了！人都不成样了，一下子老了好多！”水生婶说说，又抹起了眼泪，“谁都不让进屋，就守在清娘身边，不吃不喝的。”
“唉！这样子……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啊！”田长寿叹道，“一个去了，另一个咋受得了啊……”
“村长叔，您去劝劝，他会听您的。”水生婶道。
田长寿摇着头，叹息着进了东屋。
这一进东屋，屋内的情形让他的心都颤了一下。
满头白发的田木根，微弓着背，从身后看来，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炕上的赵清娘无声无息，脸变形得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唉……作孽啊！
“村长爷爷，您来啦！”木言笑着喊道。
“木言丫头，回来啦，回来了就好！”田长寿强笑一下，“田草怎么样？“
“大姐在发热，我让山娃子去喊杨爷爷了。”木言道。
“嗯，你杨爷爷医术好，不碍，他来了就好。”田长寿说着又走到田木根身边，“木根侄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人都有这一遭的。你还有三个娃呢，别把自已的身体弄垮了，娃们还小，还要靠你呢！”
“村长爷爷，您在说什么呀？”木言笑道，“你娘没事，等下就醒了。”
“丫头……”田长寿喊了一声，哏咽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一个个的，都伤心的傻了，人都去了，还当成睡觉呢！！
“村长爷爷，真得，我娘没事，等会儿就好了。”木言笑着强调道。
“唉……”田长寿把眼泪强忍回眼眶，“木根侄子，清娘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这样，她也去得不安心啊！你看……这天也太热了，还是让清娘早些……”
“清娘……”田木根一声微颤的，满含惊喜的低低呼唤。
紧接着一声很弱的呼气声响起！！！
“娘，娘，你醒了吗？”木言扑过去，搂着赵清娘又哭又笑。
话还没说完的田长寿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