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绿柳浓荫中，一辆牛车欢快驰进罗衣城南门，穿街过巷，一路来到仙客来客栈。
“房叔，我来啦！”木言跳下车，两步跑进门。
“我的木言丫头，稀客稀客！”房季礼闻声，快步抢出迎接，一张胖脸笑成花，“可有西瓜？”
“有，有！有十个呢！”木言嘻嘻笑。
“好！好！快进来，用些点心，今儿天可真热啊！”房季礼喜得鼻头发亮，不停用衣袖擦着脑门子上冒出的汗，嘴里一叠声招呼，“李兄弟，劳累劳累！小财，上好茶！小福，快把车拉到后门，进了门再卸车，小心着些。”
“房掌柜，今儿有事，正好顺道送过来。”李想呵呵笑，撑着车板跃下车。
两大板豆腐，十个西瓜。小福小心把车拉到后院卸车。
小财送上茶水，点心。
房季礼邀着两人坐下。
“房叔，有件大事要跟您说。”木言一口灌下杯茶水，抹抹嘴，凑近房季礼，轻声道。
“奥……啥大事？”房季礼眯着眼睛，靠近木言，一脸兴趣。
“房叔，可能要大旱。”木言睁大眼睛，恳切道。
“啥！”房季礼浑身一震，几欲从凳上跳起来。
“房叔，轻声，轻声。”木言忙拍向房季礼胳膊，转头一圈，大厅里还有五六个住店客人正吃早饭，闻声好奇望过来，忙轻声道，“可能，我说是可能。”
“李兄弟，此事当真。”房季礼转向李想，一脸急切，低声问。
“十有八九。这事我们也通知了府衙，知府大人……”李想停了嘴，也不知知府大人是否相信。
“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房季礼握拳在桌上轻敲一下，愁容锁紧眉头，“这生意肯定完了。”
“房掌柜，你仙客来自家有井，还好，我们只是来提醒一声，也好心里有个准备，此事不宜宣扬开来。”李想低沉道。
“是，是，谢谢李兄弟。”房季礼抱手作揖，“罢，到时关门谢客。”
“房叔，这钱是赚不完的，还是平安些好。”木言笑着站起身，“李叔，我们走吧。”
“不多坐会儿。”房季礼忙挽留。
“房掌柜，不跟你客气，我们真有事。”李想笑道。
“小财，去看下小福弄好了没，手脚麻利些，把车拉过来。”房季礼起身交待，“木言丫头，等等，房叔把这马蹄酥给你包回去。”
“谢谢房叔。”木言嘻嘻笑。
房季礼站在大门口，看着牛车走远，略一思索，转身交待道，“小福，你们先看着，我回去一趟。”
“走，我们回去给晏大人禀报一声。”大堂内两人互视一眼，推开碗盏，丢下银两，走出客栈。
南长街，一片低矮房屋，居民衣着朴素破旧。
“李叔，你看那人！鬼鬼祟祟偷看什么呢！这可是玉姐姐家的巷子。”木言爬出车厢，坐到李想身边，指着前面巷口一人，小声说道。
“哨子。”李想沉下脸，“看样子心怀不善。丫头，你待在这，我去解决了他。”
“李叔，你行吗？”木言担忧道。
“别担心，这个小毛贼李叔还能解决。”李想呵呵一笑，眼底精光乍现。
撑着拐竟也能无声无息，李想欺近，“没动静吗？”
“没动静，量他们也不敢逃走。”汉子头也不回，随口回答。
李想嘿嘿一笑。
“你……”汉子闻声，慢慢回过头来，看到的只是李想扬起的掌刀。
一掌切在脖根处，汉子软了下去。
“难道还怕了他不成。”祖大愤愤然的声音。
“大哥，我看我们还是避避得好，那小子是晏家人，带着那么一大帮护卫，上次要不是人多，都睁眼瞧着，强抢都有可能。”祖二唉声叹气。
“大哥，二哥，小妹，是我连累了大家。”玉胡蝶声息哽咽。
“大姐，我看我们去跟李大哥他们说一声，说不准他们有法子。”小蘋声音清脆，带着渴盼。
“这……也不好麻烦李兄弟啊！”祖大愁道。
“大哥，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真想眼睁睁看着大姐被他们抢去啊！你不去说，我去说。”小蘋提声怒道。
木言望一眼李想，终在他脸上看到焦急，微微一笑，提手拍门。
“玉姐姐，玉姐姐，小蘋姐姐，是我，木言丫头。”
屋内众人一惊，听闻是木言，大喜，急步出屋。
“木言妹妹，李大哥。”小蘋眼泪汪汪，朝着李想哭出声来。
“李兄弟，木言妹子，你们来啦。”祖大、祖二笑着相迎。
玉胡蝶站在门内，痴痴望住李想，俏脸寒霜，眼神倔强，又隐含哀怨悲痛。看得李想不觉呆了去。
“快进屋，快进屋。”祖二笑道。
“祖大哥、祖二哥，有啥事要瞒着我啊，没把我当兄弟！”李想沉脸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我少了条腿，再不能打，可多个出主意的总是好的。”
“不敢，不敢，李兄弟，我们哪敢啊！你可是能跟羯子兵拼命的汉子！佩服都来不及呢！”祖二嘿嘿笑着，上前挽住李想胳膊，扶着他进门。
祖大挠着脑袋，站在一边嘿嘿笑。
“玉姐姐，我们在门外都听到了，有事大家一起商量吧！”木言笑道。
“一起商量，一起商量，木言妹妹，快进来。”小蘋满脸欢喜，拖着木言进了屋。
“祖大哥，巷子口还扔着一个人呢，你去把他抗进来。”李想说道。
“我去，我去。”祖大憨憨笑道。
三间正屋连着一个狭窄小院，泥土地面，破旧简陋，在院内一侧搭起个木棚子，内砌灶台。
“木言妹妹，坐，我去倒茶。”小蘋望望李想，再望望低下头的大姐，嘴角翘起，笑盈盈道。
“别麻烦了，快仔细跟我们讲讲吧，晏家谁打玉姐姐主意啊！”木言拉住小蘋，急道。
“这小子，肯定是晏家派来看着我们的。”祖大关上院门，把抗在肩上的那人扔到地上，踢他一脚，愤声道。
“大哥，把他嘴塞上，捆起来扔到厨间。”祖二起身，跟祖大说道。
哨子解决，长话短说。
四人天天街头、庙会卖艺，哪想前日被晏家少爷盯上，嚷着要让祖大祖二把玉胡蝶嫁给他做妾。当街推推搡搡，围观者众，晏家少爷放话说三日后花轿迎娶。
“玉姐姐，这么大的事，你们该知会我们的。”木言急道，“你们在此地无亲无故，我们就是你们的亲人啊！”
“晏家少爷？”李想抬眼，问道，“是我们相遇那天见到的，阵仗很大的那帮人吗？”
祖大抬头疑惑。
“不是。”祖二摇头，“那天见到的人很贵气，听说已经走了。这个晏家少爷身上没有贵气，反倒……”
“更像个泼皮无赖。”小蘋快语道。
“说是晏管家的儿子。”祖二答。
“李想，我……我嫁给你，你要不要我！”玉胡蝶猛站起身，盯住李想，深吸气口铮然道出来。
话语如钉，入木三分，一腔勇气，义无反顾。
发髻上绢帕微微晃动，全身却站得笔直，目光似火，晶亮含泪，下唇紧咬，隐见红丝，脸孔涨红，胸脯剧烈起伏。
祖大发愣，祖二微笑，小蘋惊喜，木言敬佩，几人全都望向李想。
李想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低着的脑袋一动不动。
一个数！两个数！
“你……”呼吸声越发急促，玉胡蝶脸上慢慢浮起悲凉微笑，怒道。
“小玉，我娶你！”李想握紧双手，强抑下颤抖，慢慢抬起脑袋，一脚使劲，站起，轻声道，“你不嫌弃我是个残人！我娶你！”
脸上表情复杂莫名，似大欢喜，似大悲恸，似大愧疚，似大决心，似大圆满……
玉胡蝶含泪笑了……
虬枝苍劲，冰天雪地，独自盛放，清清雅雅，暗香盈动；皓月清辉，万人景仰，小小萤虫，自在欢喜，自在起舞；世间男子万般好，我独愿你那份勇，那份义，我心欢喜，无怨无悔！
玉胡蝶和李想凝视着对方，无言，深情。
“大姐，大姐……”小蘋满脸是泪，带哭带笑。
“祖大哥，祖二哥，我们别耽搁了，快收收东西，跟我们回家吧！”木言笑起来，“此地再不能留。”
“对，对，先离开再说。”祖二抹去泪，满脸含笑。
也没什么东西可收，几件衣服，几样杂耍玩意，把那名哨子丢出屋，拉上屋门，一行人坐上牛车，赶着出了城。
“玉姐姐，你看接下来什么日子好呢？”木言嘻嘻笑，“小蘋姐姐，我们要请人找个黄道吉日了。”
玉胡蝶现在害羞了，脑袋低到衣衫里，靠着车厢内壁，一声不吭。
“对，对，早日成亲，也好绝了那歹人的意。”小蘋一本正经点头，“六月，七月，二哥，你看哪个日子好？”
“我看啊，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好了。”祖二笑着开怀。
“明日好，明日好，六月十六，好日子。”祖大笑，“我们江湖儿女，没那么大讲究，两人心意相通就好。”
“我看六日二十吧！嫁衣啊，婚床啊总要准备的。”木言无限欢喜，“总要让玉姐姐穿上嫁衣出嫁的。”
“好，好，听木言小姐的。”祖二一口答应。
小蘋咯咯笑。
车外李想拉着缰绳的手还在颤抖，颠簸的牛车似要把那份喜悦从心底蹦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