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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就这样,莲花重又挑起了她那个货郎担,这可能是她扮演的最后一次假货郎角色了;随着李芙蓉生命的结束,她这货郎女的使命,也就要画上句号了。一路磕磕绊绊,摇摇晃晃,莲花似乎觉得,她今日的两条腿,似乎不听自己使唤了。她懊恼,她悔恨,自己实在是不该扮演助纣为虐的勾当,可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一切的一切,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莲花陪着司马兴男,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那处宅院门外,面对紧闭的黑漆大门,此时的莲花姑娘,禁不住又犹豫了起来,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发出叫卖之声,更没有勇气去喊人叫门!

司马兴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莲花说道:“是这处院落吗?”

第十四:莲花含泪点头:“是!”

司马兴男命令莲花:“照以往的样子,喊叫!”

莲花浑身颤抖,全身无力,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底气,她有气无力的喊叫道:“针线顶针雪花膏,木梳篦子桂花油!”

操着稍带哭腔的声音,莲花一连喊了四五遍,可是就是不见宅院内有什么动静!

其实,当莲花与司马兴男还在家中策划杀人计划的时候,宅院内的李芙蓉就已预感到灾祸可能要降临,只是她没有对水丽娟直言而已。当宅院外响起了脚步声,虽然这脚步声既小又轻,也丝毫没有瞒过敏感机警的李芙蓉。当莲花发出第一声叫卖之声后,李芙蓉就断定,她心中那位既使她敬畏,又使她可怜的妒火中烧的司马兴男公主,与自己做出决断的时刻到来了!

宅院中,李芙蓉镇定的对水丽娟说道:“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日陪伴货郎女一同前来的,我估计还有她的主子,也就是桓温大将军的结发妻子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她此时前来,主要是为我李芙蓉而来,你是局外之人,我会哀求她留你一条性命的!”

此时的水丽娟,也早已乱了方寸,她哭诉着对李芙蓉说道:“公主,你我所居住的虽然并非深宅大院,虽说她司马兴男是个悍妇,她要想破门而入,也并非易事。无论她们如何喊叫,咱就来他个闭门不开,看她能如之奈何?”

李芙蓉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咱蜀汉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我李芙蓉命中多舛,注定有灾祸,它迟早都会来的,能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咱们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躲闪闪的?你去将大门打开,一切由我李芙蓉来从容面对就是了!”

在莲花喊叫第五声的时候,门外的司马兴男没有感到有任何征兆,紧闭的黑漆大门,在无声无息中突然被打开了!司马兴男看见,一位打扮入时,秀色可餐的妙龄女郎,杏眉倒竖,桃唇紧闭,不怒自威,凛然正气,挺身站立在大门里边!

水丽娟与门外的司马兴男对峙了好一段时间,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半天都没有流动。司马兴男因为一时也弄不清楚,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妙龄女郎,到底是不是她心目中的情敌?因此一时也无法动手。

正在司马兴男还未拿定主意的时候,忽听门内的女子说道:“我家公主,与你们司马家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还要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呢?如果你是为杀我们而来,我们也绝不回避,那就请司马公主进院来好了!”

满腹仇恨的司马兴男,这时方才弄明白,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美女,并非她要杀的妖女李芙蓉啊。她后悔自己过于感情用事,又过于冲动,好悬没弄出冤案来。不知为什么,面对冷峻如霜,面目和善的水丽娟姑娘,司马兴男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龌龊与渺小,又是那么的可怜与可悲!

既然已经赌气来到了滴水巷内,而且又张牙舞爪的卖弄了一回,事情未办成就退下阵来,那显得多没有面子?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余下来的步子,也就不得不顺其自然,继续往前迈了!

在水丽娟的带领之下,后面又有莲花紧紧跟随,司马兴男就像一介武夫,她手握利剑,面带凶相,一步一步的朝这个不算太大的院落内走了进去。

此时,在一间厢房门口,但见有一女子,腆胸翘腹,身体肥壮,手执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面露凶相,站在门口,好像单等其主子一声令下,她就要大开杀戒似的。从小出身于皇族世家的司马兴男,到了此时,方才懂得了什么叫做骒马上不了战阵的道理,你别看她在自己家里撒泼耍横的惯了,可是真正到了就要动真格的了,她却不由得胆怯起来!

这时,就听闺房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如果李芙蓉没有猜错,外面来的,不就是司马绍皇帝的爱女,晋国大将军桓温的爱妻,建康城赫赫有名的名门闺秀,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大姐吗?”

李芙蓉婉转激越的语言,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钢针相似,句句都刺在司马兴男的心坎上,还未见人家芙蓉公主的面,原先满腹仇恨的司马兴男,自己就先气馁下来。她暗暗责问自己:“司马兴男,司马兴男啊,你到底为什么对人家芙蓉娘娘有那么大的仇恨?就因为你怀疑人家与你的丈夫有不正当关系吗?可是,直到眼下,一切也只是你的怀疑而已,你有什么真凭实据?退一步说,就是她芙蓉与桓温真有那种关系,也值得你大呼小叫兴师动众的来刺杀她不成?你是帝王之家的闺女,怎么表现的如此没有教养?”

正在司马兴男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得闺房内又传来了李芙蓉的说话声:“司马大姐,我知道你来此的目的。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心急,待李芙蓉把心里话都对你说清楚之后,你再动手也不为迟晚,否则,不但姐姐会遗恨终生,妹子我也会死不瞑目的!”

听完李芙蓉这番独白,更加深了司马兴男的犹豫;接下来,又听见屋内李芙蓉的说话声:“姐呀,你不要光在院落内站着,这样会把你的身子累坏的,你有什么话,就请你到屋内来慢慢说,好吗?”

此时的司马兴男,她的两条腿似乎已不再听自己指挥,她不由自主的手执宝剑,慢慢地挪动双腿,一步一步的踏进了李芙蓉的闺房内。

待司马兴男一踏进屋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李芙蓉那令人痴迷的背影。但见李芙蓉面壁而立,身着一套水红色的衣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又从她的后脑勺垂挂而下,就像是一缕黑色的瀑布,覆盖在她的后背,护住她的脊背,遮住她的美臀,一直垂挂在她的腿腕;在李芙蓉的头上,还罩有一层薄薄的黑纱,亭亭站立,芳香四溢。

李芙蓉连头也未回,只是淡淡的对司马兴男说道:“我早已估计到,你司马兴男大姐,迟早都会光顾我的寒舍的!这不,你真的就不请自到了!我这里条件简陋,无法与你们桓府相比,靠墙边有一把藤椅,你就先将就着坐一会吧!”

李芙蓉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国口音,声音婉转甜美,极具穿透力和杀伤力,这样的语句一经传进司马兴男的耳朵里,犹如涓涓细流,潺潺溪瀑,早已将她的满腹火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司马兴男也确实站累了,她一屁股坐到了那把藤椅上,但是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她那把随身带来的宝剑。此时的司马兴男,火气已经消去了大半,面对体态丰盈,却又不失威严的李芙蓉,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矮小与龌龊!事到临头,她倒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憋屈了半天,司马兴男这才说道:“李芙蓉,不,李公主,你知道我司马兴男今日此来,要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李芙蓉头也未回,只淡淡的回答:“知道!你手中握着宝剑,突然不请自到,不就是为杀我李芙蓉而来的嘛!”

司马兴男嘿嘿的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你还算是个聪明之人!我来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李芙蓉回答:“两国交兵,尸横满野,杀个把无辜之人,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我李芙蓉曾经也是蜀汉国的公主,国家已亡,昔日国王也以成为阶下之囚,作为一名亡国女子,我早就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听李芙蓉如此坦诚,司马兴男不禁甚感诧异!“李芙蓉,你说错了!你我皆是女人,匡扶国朝,战场厮杀,争夺权力,聚敛钱财,挥霍享乐,醉生梦死,这些都是他们男人们的事情:你我的责任,就只有看好自己的家园,管好自己的丈夫,使他永远守护在自己身旁,欢度终生而不离不弃:我之所以要杀你,只是因为你夺走了我的丈夫,他已移情别恋,把已有的感情,都给了你这位狐狸精,我若不将你杀死,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都被你剥夺光了!”

听完司马兴男这番指责之后,李芙蓉突然也情绪激动起来,就见她将蒙在头上的黑纱一把撤去,并突然转回身子,用一双挂满泪水的眼睛,凝望着司马兴男,一字一句的说道:“要说国亡而被杀,无论有多大的冤屈,我李芙蓉也就认了;可是,要说我是因为勾引你的丈夫,才被你杀死,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你的丈夫是获胜者,我与我的兄长皆是被俘者,由蜀汉国被押往这建康城,这都是国家的事情;来到建康城后,是晋国大臣车胤将本公主安排在此处,此间除了桓大将军光顾过几次而外,并未发生男女之间的任何苟合之事;公主何谈李芙蓉勾引你的丈夫之事?难道司马公主你仅凭主观腻断,就欲置我李芙蓉于死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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