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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时城市里的手艺人

少儿时,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看各式各样的手艺人做活。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昨天的事情。

三四十年前,城市里的手艺人是很多的,俗称“三百六十行”,什么铁匠、木匠、石匠、皮匠、篾匠,箍桶的、补锅的、阉鸡的、修钢笔的、刻章治印的、修锁的、弹棉花的、磨菜刀的,还有开什么翻砂铺、白铁铺、铁匠铺的等等。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种行当的吆喝声:“磨剪刀来、戗菜刀”“换锑锅底”……在大街小巷里此起彼伏。还有的不是靠吆喝,是靠声音。“铛、铛铛”——这是阉鸡的;“叮叮当、叮叮当”——这是卖丁丁糖的。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你能够感受到寻常百姓实实在在的生活。

那时候,正值“文革”,上学时间很不规律,经常停课。这也给了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大把大把的时间,让我们能够凭自己的兴趣去消磨时光。

我只要看见有做手艺活的,就要蹲下来看,总觉得很有趣。喜欢看他们挑担里各式各样的工具,看他们胸有成竹的神态,看他们干净利落、有章有法的动作。看完一个个活路完整的过程,就像自己干完了这个活。常常是蹲得腿发麻了,被大人拧着耳朵揪回家,还觉得没看够。

石匠。

石匠在城市里,似乎不多,但那个年代,城市里的石匠还是经常见到的。

一个是打石碑。那时,人去世了,还是土葬的多,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要立墓碑,还有的要换墓碑,就请来了石匠。马车拉来了大块石碑毛石(料石),放在街边或院子里,下面垫上石块或砖头。石匠从帆布兜或背筐里取出一堆长长短短的錾子和大大小小的锤子,就开始做工了。

先是凿齐石碑的四边,然后就是碑的正面要打平。打平碑面是一项费力的活。先用较大的尖錾子斜着交叉打一遍,把碑面基本上打平整。这道工序粗糙,费时费力,一般这个过程就看个大概。接着就是细打,用平錾从一头往另一头慢慢地打,就如同木匠用推刨推光木板一样。但石头打平,要靠錾子一寸一寸向前打,是个慢活儿。我看见打好了一个角,就急着想看见整个碑面被打平,时常等得不耐烦了,就跑到一边去玩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看,整个碑面已经凿完了。这时碑面看起来还比较粗糙,但能看出已经非常平整了。

接下来就是磨碑面了。石匠拿来一大块砂石,侧面插入一根长木棍,放到碑上来回拉动,一边不停地往碑面上浇水,这也是个很费时费力的过程。我们小孩子们也会帮着拉一下,主要是好玩。石匠师傅怕磨斜了,关键的时候会阻止我们小孩子们的胡闹。石碑面慢慢地磨光了,石匠还会用小块的细砂石再打光一遍,一盆清水冲过去,青石碑光滑如镜。剩下的活儿才是我最喜欢看的。主人家往往会请来毛笔字写得好的老人,在已经画好格子的墓碑上,按规矩写上内容。看写字,也是一种享受:楷书、隶书,大字、小字,一笔一画,规规整整,让人肃然起敬。

待墨迹干后,石匠取出细小的錾子,先按照每个字的字迹,慢慢小心地凿出字的边缘,凿完后就成了一个个空心字。这样一来是以免墨迹模糊了凿不准确;二来是石匠刻字时,是从字迹的边缘向内凿,先刻出了字的边,凿刻时字体就不会崩坏。

接着,石匠就开始刻字了。这也是我最喜欢看的一个过程。凿刻小字时,石匠会用尖锐的小錾子和小锤子,轻轻地、但有节奏地凿刻。錾几下,石匠会用嘴吹一下凿下来的石屑,然后又刻。在笔划转旁处和收尾处,会刻得非常小心,敲击更轻,节奏更快。不一会儿,一个字就刻完了。

石碑中间的大字,石匠会取出大一些刀口的錾子,打击的力度会大一些,凿起的石屑会飞溅得很远。但刻到笔画圆润的地方,石匠手中的錾子又会轻慢下来。石匠手中錾子旋转角度的改变,会很清晰地表现出笔画的抑扬顿挫。刻字时,我几乎要看完全部过程。

全部字都刻完后,石匠会用各种錾子把全部字体精心地修整一遍,最后,再用小砂石和细砂布把每一个字的笔划细细打磨一遍,一块石碑就全部刻完了。

刻完全部字,也是石匠师傅该轻松的时候了,他会点上一锅叶子烟,一边吧嗒地抽着,一边端祥和揣摩着,还有什么地方不妥。这时,我最喜欢蹲在石碑旁用手指顺着每个字的横折撇捺“摹写”一遍。比如“公”字的那一撇一捺,一笔由深入浅,一笔由浅入深;再如撇折的转笔处,那一弯的深度和弧度,圆润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多触摸一遍;还有收笔处,最后刻出的那一锋,也是那样的恰到好处。手指摩挲下来,感觉写字的和刻字的就好似一个人。我常常在想,看过这刻出来的深深浅浅的字,才能体会中国文字那特有的韵味,否则,只能看着写在纸上的字说“入木三分”了。

每在这时,石匠师傅要么说:“咋个,想学刻字?”要么说:“小崽,跟我当石匠吧!”看着这坚硬冰凉的石碑上的字迹,再看看穿着粗衣布裤、蓬头垢面、满手老蚕的石匠师傅,我怎么也不能把“字”和“人”这二者统合起来,能刻出这样字迹的人,也应当是毛笔字写得很好的人啊!可要是能写这么好字的人,怎么又会是一个整天与锤子錾子为伍的石匠呢?因此一脑的困惑。

还有就是修石磨。那时,许多居民院子里的人家都有石磨,经常用来磨玉米沙或黄豆。时间久了,上磨盘和下磨盘的磨槽会逐渐磨损,影响工效。石匠来了,先取下上面的磨盘,对上、下磨盘的磨槽进行修整。这种活相对简单一些,照着原有的刻痕,加深一遍就可以了。虽然简单,但看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看着一道道磨槽在不断的錾刻下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在刻一幅画。那斜斜的、相互交错的磨槽,本身就是一幅精细的石刻艺术品。上下磨盘都修整完后,冲洗一遍,重新扣上去,主人会抓来一把豆子或玉米试一试。再推起来,果然声音都大不一样了。

补锅匠。

我们小时候,大多数人家炒菜用的都是生铁铸的锅。铁锅虽然厚重,但聚热很好,炒菜比铝锅好吃。但是铁锅脆,时间久了,锅底容易损坏。最常见的就是锅底被炒菜铲敲出个洞或者出现裂纹。这时,就要等补锅匠来。补锅匠一来,院子里就会有几家人把铁锅拿出来补。邻院的一听见吆喝声,也会把铁锅取来,补锅匠一次看补几个锅,是常有的事。

补锅匠的担子比较简单,一头挑个小火炉,旁边还有个小风箱;另一头的小箱子主要是放着煤块和一堆旧铁锅的碎片,还有工具什么的。

补锅匠坐定,先取出一个小坩锅,再取出几块小生铁片投入其中,就开始拉炉旁的小风箱,并不时地往炉子里放入几块乌黑的精煤块,小火炉立刻会冒出蓝色的火焰。随着火炉的不断升温,坩锅里原来竖立着的生铁片慢慢地沉下去,熔化开来,不一会就变成了发亮的铁水。

补锅匠取来要补的铁锅,放在膝盖上的厚布垫子上,除去锅底的油烟垢,敲、刮、磨、擦,一番清理之后,把要补的洞眼四周打扫干净。又从小箱子里取出一块用许多层旧布做成的垫,抓出一把草木灰撒在上面,左手托住,把锅放在上面对准漏洞。之后,取出一个用旧布紧紧裹成的浸过油的布卷子,放在手边。左手用铁钳子夹住已经熔化了的铁水坩锅,把铁水适量倒入布垫子的草灰上,一个圆圆的、不停滚动着的铁水团,慢慢停稳在草灰上。这时,补锅匠先把铁锅的漏洞对准铁水球用力压下去,右手攥住油布卷,对准冒上来的红红的铁水用力按下去,来回迅速搓擦几下,一股青烟冒了起来。只见红红的铁水团像胶泥样,平平整整、服服帖帖地被固定在了漏洞处,并很快由边缘到中心,逐渐退去了红色,这样一只铁锅就基本补好了。补锅师傅拿起锉刀,修整几下稍稍凸起的边沿,再拿砂石块打磨一阵,使之平滑,一只铁锅就完全修补完成了。

有时候漏洞大,补锅师傅会顺着漏洞和裂缝,连续不断地多补几次,只要洞不是太大,都能补好。等锅补好了,主人家会用炒菜铲敲敲锅,听听声音,如果没有破锣似的声音,就算过关了。

还有就是补搪瓷盆。80年代以前,大多数人家用得多的还是搪瓷制品,什么搪瓷盆、搪瓷杯、搪瓷碗等。物资紧张的时候,购买搪瓷制品还需要专门的购物票。谁家结婚了,送上一对搪瓷盆,也算是比较好的礼物了。年终单位发奖,奖品大都也是搪瓷杯、盆之类的东西。

搪瓷盆结实耐用,就是怕摔,一碰掉瓷,就容易生锈漏水。盆盆碗碗的不免要摔,所以补搪瓷盆,也是那时补匠的一个行当。大街小巷,不时会有“补搪瓷盆”的吆喝声。早些时候,补搪瓷盆的匠人们都是挑着一个小担:一头挑着一个小火炉,一头挑着放煤块和烙头、锉刀之类的工具箱。把师傅请进院子后,各家都会找出一堆要补的盆、碗、杯子。

师傅拿起要补的盆、碗,先拿起锉刀把漏洞处的锈迹打磨干净,直到看见铁盆胎底。然后,把烙铁烧好,就开始一个一个补起来。先取出一个专门装镪水的小玻璃瓶,用小竹片沾上镪水,均匀地涂抹在漏洞四周。擦干净后,取出一截焊锡条,用烙铁头沾一下松香,对准修补处,烫下一小块锡,用铬头轻轻一拉,化开的锡水就会牢牢地附着在漏洞处,完了再用细砂布打磨几下,一个盆就补好了。

有的盆漏洞大,师傅就会按照漏洞的大小,把旧罐头皮剪一块下来,用砂布打磨干净,用锡焊好,同样效果。主人会马上打来一点水倒入盆中,看看有没有水漏出来,不漏,就算完事。有的师傅还会带上一小罐白色油漆,补好后还会给你把补疤处刷上一点油漆,既美观,更堵漏,并不多收费。到了后来,补搪瓷盆变得简单多了,师傅们不再挑火炉担子了,一个帆布包就行——先把破漏处打磨干净,取出一块牙膏皮,用胶水一涂,对准破洞,用手指一压,就算补完了。这样的补漏虽然简单方便,但与焊补的相比,就是不结实。再到后来,塑料制品和不锈钢制品大量进入百姓家,补搪瓷盆的匠人们就难见其踪影了。

弹棉花。

每年秋初时分,不时会听见街巷里“弹棉花啰”的吆喝声。家里人赶紧打发小孩去把棉花匠叫进来。

棉花匠身扛一个竖琴模样的大木弓,手持一个洗衣锤般的木槌,还有一个圆圆的硬木制成的大碾板。进到院子里,先让主人搬来一对长条凳,再铺上一块门板,就可以开工了。

主人家拿出要弹的旧棉絮,讲好尺寸,弹花匠就开始工作了。先是把旧棉絮一片一片撕开,然后在腰间拴上一根粗腰带,带子背后穿有一个木块,上面有一个孔,弹花匠用一根专门的竹竿,一头插入这个小木孔,一头吊起弹棉花用的大木弓卡在腰间,左手扶住木弓,右手持木槌对着弓弦中间有节奏地敲击起来,“嘣、嘣”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木弓上的牛皮筋弦,在木槌的击打下不停地振动,一片片的棉絮在弦线的振动下,慢慢变得蓬松起来。弹花匠的徒弟,会不停地放上旧棉块,不一会,一堆棉花就弹完了。

棉花弹完了,就该重新铺新棉絮了。师傅左手持一个线滚子,右手用一根细竹竿,钩住线头,准确地按尺寸把长长的棉线,甩向固定的位置,徒弟在对面接住,师傅又甩动竹竿和线头,横竖、直斜,动作十分迅速和准确,很快就布成了棉絮的外套。主人家常常会要求师傅把网子出得密一点,师傅们一般都会答应,多拉上几道线。

铺好网后,棉絮是十分蓬松的,这时,师傅拿起木碾板,来来回回地推压,很快就把棉絮整理得平平整整的了。

看弹棉花,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个过程。原来紧缩在一起的棉块,在弹花匠的手下,被弹成一团团蓬松柔软的新棉花。在弓弦的振动下,棉花块原有的纤维渐渐分离,恢复了原来的弹性,弹到哪里,哪里的棉花就会蓬松起来,总觉得很神奇。

除了走街串巷的弹棉花匠,街上也有固定的弹棉花铺子。铺子里大多用的是一种脚踏式的弹棉花机。有长条桌大小,上面是竹片做成的履带式的传送带,从一头把旧棉絮块放进去,另一头就出来弹好的棉花,速度不快不慢。送到棉花店弹的棉花,老板会给你称下几斤几两,讲好棉絮的尺寸,隔几天就可以取了。

送到店铺里弹虽然省事,但如果有走街串巷的弹花匠,百姓们好像还是愿意自己看着弹。一来手工弹的松软些,不伤棉花的纤维,二来怕店里弹的时候以次充好和短斤少两。

有时也到棉花店看弹棉花,但兴趣不大,主要是看个不同之处。弹棉花店往往是满屋飞尘,让人待不住。

那个时候,老家每年会寄一包自己种的新棉花,弹棉花的来了,就要拿出来弹一下,好在入冬前给我们这些孩子做些棉衣裤,或者絮一下棉被。弹花匠很喜欢弹这种新棉花:“你家的这个棉花好!长绒棉。”弹花匠弹新棉花时,好像都要有力许多。新棉花弹一遍后,变得更加蓬松柔软,散发着棉花特有的气味。

磨剪刀,戗菜刀。

似乎全中国磨刀匠都是一种吆喝声——懒懒的、缓缓的:“磨剪子咧,戗菜刀!”

儿时,绝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铁匠铺里打出来的菜刀和剪刀,很少看见谁家有不锈钢刀。所以,磨剪刀戗菜刀的吆喝声是听得最多的。

磨刀匠的行当很简单,一根长条凳,一头绑磨刀石,一头给磨刀师傅坐。长条凳下吊着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锤子、钳子、小油石之类的工具。

生意来了,把条凳一放,骑坐在条凳上,就可以开工了。只要接了一单生意,一会儿便会有左邻右舍的取出菜刀、剪刀拿来磨。

若是磨菜刀,师傅会拿起刀来,用手指弹弹刀身,听听这刀的钢火声,心里便有数了,就知道这把刀含钢量多少,该下多大劲来磨。

有的刀很久没有磨了,磨刀师傅就先取出戗刀(一个一尺左右的铁条,左右各安装有一个木把,铁条中间有一片锋利的平口刀具),把菜刀先卡紧在凳子上,用戗刀顺着菜刀的两面刀刃进行推削,不一会,刀刃上就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两寸左右的刃面。这时,磨刀师傅才开始磨刀。

先是用粗磨石磨。一边磨,一边不时用一根小竹棍上捆着的小布条,沾一下凳子腿上的小铁皮桶里的水,轻轻抹一下刀刃口,顺便刷下磨石面,再慢慢地磨。

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师傅拿起刀来,放在耳边,用大指拇刮一刮刀锋,再取出另一块细磨石,再磨一遍。最后,师傅把菜刀侧着在细磨石上荡几下。这时,菜刀已经磨出来了,菜刀两面的刀刃,泛起一道青光。主人家会拿起菜刀,也学着磨刀师傅的样子,用手指刮刮刀锋,或拿来一块萝卜削一下,感到满意了,交钱收货。

有的菜刀使用的年代久了,刀身已经很薄,刀口的钢已经快完了,磨刀师傅就不敢再戗了,磨快了就了事。碰见已经卷了刃的刀,磨刀师傅会取出一个手摇小砂轮,架好在条凳上,先把卷口处慢慢打磨一遍。这道工序对磨刀师傅来说比较重要,因为一般菜刀的刃处夹的钢都不多,砂轮打多了,菜刀的钢会受损,菜刀就用不了多久。磨刀师傅从砂轮打磨的刃口处,能够清楚地看出这把刀夹的钢有多少。

我那时对什么都好奇,经常拿起磨刀师傅磨好的刀细细端看,和我自己磨的刀有什么不一样,这才感到什么是手艺。我们自己磨,下的力气虽然大,但把握不好分寸,不是朝左卷口了,就是朝右卷口了,刀锋上总是会留下一道铁屑线。而磨刀匠师傅磨好的刀,从刀刃的两面摸,都不会感觉到刮手。这就是工匠们长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和职业感觉。磨刀看似简单,实际上不是谁人都能吃这碗饭的。

再就是磨剪刀。师傅们磨剪刀之前,总是会用小锤子把剪刀的两片刀叶子锤打一遍,使之完全平整再开始磨。粗石、细石都磨过一遍之后,还要再用小锤子敲紧一下刀叶子的交连处,既不能紧,又不能松,这是修磨剪刀的一个关键,否则刀叶子磨得再快也不好用。

磨好剪刀后,师傅会抓起一条旧布试试效果,只听沙沙一声,布条就被剪成齐刷刷的两段。有的师傅会取出一小团棉花,剪下去后,先看棉花的断口是否整齐,再看刀刃处挂不挂纱,如果又整齐又不挂纱,这把剪刀就没得说了。

现在家里用的大多是不锈钢刀具,锋利耐用,很难磨上一回,加上半成品的食物多了,菜刀也用得少了,磨刀匠的行当日渐衰落。一般只有菜市场里卖肉的摊位旁,不时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大街小巷里,很难再听到“磨剪刀咧,戗菜刀”那悠长的吆喝声了。

换锅底。

70年代以前,城市里的老百姓家里煮饭,大多是用的铝制饭锅,四川、重庆、贵州一带的老百姓称之为“锑锅”。一种是铝质的铸造锅,另一种是铝皮压制的锅。也有不少家中有老人的,是用木甑子蒸饭,那时还没有什么不锈钢锅,更没有什么高压锅、电饭锅。

铝皮冲压成型的铝锅,轻便、漂亮、易洗、导热快,价格也不贵,缺点就是锅壁薄,稍不注意,饭容易煮糊,或者被烧通锅底。

小时候,大人们上班,小孩放学回家,都是先淘米做饭,然后等大人回家做菜。往往是饭煮上了,玩起来就忘记了灶上的饭锅。经常是闻到阵阵的糊焦味,有人喊:“谁家的饭糊了!”这时,小孩子们才惊醒过来,纷纷跑到自家的灶房,肯定是又有谁家的饭煮糊了。有时候,甚至连锅底都被烧穿了。

因此,时间一长,铝制品饭锅的底是最容易坏了。换锅底,就是那时候常见的行当,隔三岔五都能听到“换锑锅底”的吆喝声。

换锅底的师傅大多是挑着一个担子,一头摆放着一摞大大小小、整齐有序的圆铝片;一头是工具箱,装着铁砧子、铁锤子、大小剪刀等工具。也有的师傅就背个大帆布口袋,装上不同尺寸的铝锅底片和工具,一手拿个铁砧子。

换锅底的师傅一来,就会有各家拿来大小各异的铝锅、铝壶来补。主人家会首先挑选下薄厚不一的料子,厚一些的经用,但价钱要贵一些。

师傅拿起锅子,会认真看上一看,既要剪掉坏掉的锅底,又要尽量保持锅的最大容量,然后抄起剪刀,剪下旧锅底。

师傅找出大小差不多的新锅底料,用圆规划好锅底的尺寸,留好包边的部分,就开始准备换底的话儿了。

换锅底的关键,就是完全靠手工让新底与饭锅紧密地吻合在一起,不用焊,不用胶,稍有缝隙,就会漏水。所以,用一把锤子敲出来,是补锅师傅的真功夫。

看师傅敲的这个过程,是挺有趣的。

师傅把先剪好尺寸的新锅底铝片,放在铁砧子上,左手拿住新锅底,贴住铁砧子,右手拿一个一尺左右长的硬木块,开始不停地敲击铝片的边沿,左手不停地旋转着铝片,一直把这个新锅底敲出一道大约5厘米左右的荷叶边来,像是一个大盘子。然后,把剪过的旧锅的沿,向外再敲出一道同样宽的边来。再合起来,先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再修整一下。之后把锅底和锅身再合扣起来,用锅底的边,包住锅沿的边,用一把特制的平口小铁锤,慢慢地把两道边紧紧敲合在一起。

这道工序很重要,两道边要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稍有缝隙,就会漏水。

最后一道工序,是把已经咬合在一起的这道边,向锅的外壁敲贴在一起。这道工序也很重要,敲轻了,可能包不紧,敲重了,已经敲击过一遍的新锅底的边可能会敲裂。

为了做好最后这道工序,师傅在敲打这一道包边时,会先用硬木块轻轻地敲,让这道边慢慢地卷向锅的外壁,等一整圈边基本上已经贴近锅壁时,最后再用小铁锤敲一遍,直到整个包边全部紧紧地贴住锅身。这样,一只锅底就全部换完了。

这时,师傅会向主家要来一瓢水倒进锅里,然后去补另一只锅,几分钟后,如果换好的锅一点也没水迹浸出来,就可以拿钱取锅了。

换锅底手艺好的师傅,在整个换底的过程中是不会使用任何辅助材料的,完全靠手上的敲打功夫。有的师傅手艺欠缺些,在包边的时候会抹一道膏料,这样换的锅底,虽然当时不会漏水,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渗水。

箍桶匠。

洗衣机进入百姓家以前,城市里居民都是用大木盆、搓衣板洗衣服。现在说孩子们不会洗衣服,说的就是这种洗衣方式。

那时候,城市居民用水基本上是靠木捅挑水,洗衣服用大木盆,每家每户起码得有一对木水桶,一个大木盆,有的还有两个大木盆,洗衣服时,一个洗,一个漂。就连洗澡,大多也是在家用大木盆洗。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基本上看不到这些物件了。

木盆和木桶,全是用树木的树心一块块、一条条做成的,一般每块(条)两三寸宽,盆(桶)的底是用一块块的木板拼成的,桶和盆的每块木板的连接,全部是用竹签钉在一起的,不能用铁钉,怕生锈。木桶和木盆,外面都有两道箍,一般是竹篾条或者粗铁丝。

木盆、水桶用的时间长了,盆底、桶底往往会被沤坏。有的木盆、木桶较长时间不用,木质过于干燥,也会垮掉。不及时修理,很快就会垮成一堆木板片,只好等箍桶匠来了。

所以,专门修理木盆、木桶的箍桶匠,在那时是常见的手艺人之一。隔三岔五就能听见“箍盆箍桶啰”的叫喊声。

箍桶匠的挑子比较简单,一头是竹条铁丝,木板木条,一头放着木锯、凿刀、锤子之类的工具,一个折叠马扎,一副行头就全齐了。

修理木盆、木桶,主要就是换底、换边。要是盆或桶的底坏了,师傅先把盆(桶)翻扣过来,取掉盆外面的外箍,松开盆边,取下盆底,拆开用竹签相连的盆底,把坏掉的那块木底板取掉,重新挨上一块同样宽窄大小的木板,削几根新竹签,把盆底重新连好,放回盆底重新箍好盆子,这盆就箍好了。

有的盆底四周都有腐烂,师傅就会和主人家商量,把整个盆底烂掉的部分锯掉,把盆做小一点。盆底做小了,盆边就多出来了,师傅就从盆边上挑几块不太好的盆边木去掉。盆边木每一块都是带有一定弧度的,去掉其中哪一块都不会影响它重新组合,只是修好后的盆比原来小了许多。所以修过几次的大木盆,都会变得越来越小,洗衣盆慢慢变成了洗脚盆。

要是盆或桶的哪块边坏了,箍桶师傅会找出一块大小长短差不多的木板,用刀斧和圆刨做出一块相同的,重新换上就行了。

换完底或者边,师傅们大多会抓一把锯木面,撒到盆底边,然后用一个专门的竹木刀,慢慢把四周的缝隙插一道,然后放水试试漏不漏水。

不论换底、换边,木板连接时都只能用竹签,绝不能用铁钉,箍桶匠的挑担里,你是找不到一根铁钉的。

箍桶匠的另一个高明之处,就是对箍圈大小的掌握。不论是用竹条还是用铁丝来做箍圈,师傅对盆或桶大概围一下周长,然后圈一个圆箍,扣紧以后,往盆或桶身上一套,用木块压住,用锤子慢慢打紧到位,完全严丝合缝,不大不小。别小看这点,竹条圈和铁丝圈扣完以后,稍微有出入,就会前功尽弃:要么大了盆身会松,要么小了,箍圈不到位,尤其是竹蔑条做的箍圈,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延展性的。至少,在我看到过的箍桶师傅中,没有见到一个人重新做第二次箍圈的。

木盆、木桶大部分已退出了城市百姓的生活,箍桶匠在城市里早已没了踪影,只有在一些乡镇上,还可以看到一两个箍桶、箍盆的小店。

阉鸡匠。

阉鸡匠,是那个年代三百六十行里比较少见的行当。阉鸡匠同时也阉猪,但是在城市里转悠的,大多只阉鸡,毕竟那时在城市里养猪的极少,只有一些大点的单位食堂,用潲水养几头猪。

阉鸡匠的行头最简单,挎一个帆布包,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手术刀具和一瓶医用酒精。手上一般拿个小铜片,上面吊着一个小铜棒,边走边敲,不用吆喝。“铛、铛”,一听见这个响声,就知道是阉鸡的来了。

那时候,城市里有许多人家喂养鸡、鸭之类的家禽。公鸡吃得多,长得都不肥,肉质粗,既不下蛋,又爱打鸣,所以养公鸡好处不多。除了有些人家自己要孵小鸡崽,必须留上一两只外,大部分的小公鸡,在还未打鸣之前,都要把它阉掉。

阉过的公鸡叫作“阉鸡”,还是有一些公鸡的样子,个子大,羽毛多彩漂亮,长得也比公鸡肥,肉也细嫩多了,所以,阉鸡匠那时总是有不错的生意。

听见有阉鸡的来了,主人会把小公鸡们纷纷抓住,呼唤师傅进院。

阉鸡师傅坐定,抓起小公鸡,撩起鸡翅膀,用嘴一吹,找准腰肋处,几下子拔掉鸡毛,用酒精往上一抹,在鸡肋处用手术刀用力切出一个一寸左右的小口子,再用一个扩张器撑开创口,伸进去一个小铁钩子钩往鸡肾(老百姓称之为“鸡腰子”),用一根细线一扎,十分麻利地就割下了鸡腰子,然后用手指拇往创口上一按,就算完事。

被阉掉的小公鸡,创口不缝合,也不会出血,被阉鸡师傅往地上一放,扑腾几下翅膀就跑开了,就像没什么事似的。小时候看阉鸡,觉得十分奇怪,这鸡被切了那么个口子,怎么就不缝一下,而且也不会出血呢?至今也还是没弄明白。

这些被阉掉的小公鸡,以后很快就会发生不少变化。首先是鸡冠不会再长了,慢慢会变成一道肉嘟嘟的矮鸡冠,或者是和母鸡的鸡冠差不多模样。再就是原来已经长出的五彩羽毛(虽然还是鲜亮多彩),变得比较细弱。另外就是不会打鸣了。最重要的是不会追着母鸡“踏雄”(交配)了,也不会和其他公鸡打架了。

偶尔也会遇到水平不高的阉鸡师傅,被阉过的小鸡几个月后依然还是公鸡的模样和德行,到了打鸣的时候,它还会“引吭高歌”。

翻砂铸造匠。

20世纪70年代,城市里老百姓家里的厨房用具,如锅瓢铲勺之类,许多都是铝质的翻砂铸造品。翻砂铸造的铝锅、饭勺、炒菜铲,比铝片压制的锅瓢要经久耐用一些。比如铸造的铝饭锅,由于锅体厚重,煮饭时就不会像铝皮锅那样容易烧糊,也不会常有沙眼漏洞出现。所以,除了部分居民家中用木甑子蒸饭,大多数人家用铸制的铝锅煮饭。那时候,要是哪个地方堆放了一堆建筑用的黄沙,就会有许多家庭主妇或小孩,把被煤烟熏黑了的铝锅铝盆,拿到沙堆前擦拭,用细细的黄沙,把锅里锅外搓擦得锃亮。

因为需求较大,所以那个年代城市里的铝铸翻砂店铺还是比较多的。像我们家附近的公园路、市府路、中山西路等处,就有好几家这种小铸造店铺。一般都是前店后厂,自产直销。铺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铝锅、铝盆、小饭勺、小汤勺、各式蒸格等,生意是很不错的。

少儿时,我很喜欢和小伙伴们自己翻铸解放军的五角星皮带扣,还有打架时套在手指上的“箍子”,读初中、高中时下厂劳动学工,也正好都在翻砂铸造车间,所以对翻砂铸造很有些兴趣,没事时就喜欢跑到附近的翻砂铸造小店去看师傅们工作。

翻砂店里,一堆铸模的砂土,一堆模具盒,一个炼火炉,三两个工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做砂模的师傅。砂模的好坏,直接影响全部生意。所以,翻砂铸造既是一个体力活,又是一个精细活,只是相对工厂的翻砂车间来说,是轻得多的体力活。工厂里的翻砂车间,像抡铁锤、砸铁巴(砸碎了方便投入炼钢炉)、抬铁水包等,没有强壮的身体是干不了的。

和工厂铸造车间一样,翻砂店最重要的就是制作各种模子。制作模子的模具是方框形状的上、下两个框子,上、下都没有底。大多是木制的或铁铸的。制作模子的沙很有讲究,既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掌握好水分是关键。水分少了,模子成不了型,稍有震动就会垮掉;太湿了,注入熔液时会爆箱,就如同水滴进了油锅。所以,每次做砂模前,师傅们首先就是要对模沙洒水。有经验的师傅,制作模子前要先抓起一把模沙在手中捏一把,松开手后,手中的沙团既成形又不湿手就可以了。

制作各种模子是最好玩的。在工厂学工时,最喜欢干的活就是做模子。

一般先做下半箱。先把地面扫平弄干净,放好模具的下半个模箱,放入大约半箱的模沙,再把原型放进去,四周均匀地填入模沙,用木棍捣匀充实,然后用刮刀把沙面与箱边刮齐,下半箱就做好了。

第二步,就是做上半箱。在放上面的模箱前,要在下半箱的沙面上撒上一层细干沙,以便做好上半箱后取出模子时,上、下箱顺利分离开来。

上半个模箱合上去后,先用一根十多厘米长、锄头把粗细的木柱,插在下半箱模子旁边的位置,作为下步浇铸时的注口,然后把上半箱全部填满模沙,捣匀充实,最后刮平,就基本完成了。

制作模子的最后一步,就是取出原模型和修整沙模。师傅们先用小刮刀轻轻敲打埋在模沙中的木柱,感觉已经松动了,就用手慢慢地把它拔出来。然后小心地抬起上半个模箱,慢慢地翻个面,再放到地上等着修整。

取出下半箱里的原模子,是个很细心的活,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师傅在取模之前,会用小抿刀先把原模四周边的模沙压实,然后用毛笔沾上水,慢慢地把原模和模沙之间抹上一遍,以防止取出原模时沾沙塌边。再用小刮刀对原模上下左右轻轻敲上一遍,感觉已经松动了,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原模。

这个过程,原来在工厂学工时做过,所以在小店铺看热闹时也最喜欢看,而且一定要看完。

原模(比如铝锅、锅盖、铝盆等)取出来后,师傅拿起小刮刀,在上半箱木柱留下的圆洞旁,会挖出一道小沟,接通做好的模子,这样,炼好的铝水就有了成型的通道了。把上、下两个模箱都修整一遍后,师傅抱起上半箱,小心地翻过面去,再轻轻地和下半箱严密地扣合在一起,就只等浇铸了。

铝水炼好后,就可以浇铸了。浇铸时,铝水浇入注口时的速度是很关键的。浇快了,可能会冲坏模型,影响成型;太慢了,铝水的温度会下降,会影响铸件的整体性。整个浇铸过程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有一点点断流。

随着铝水均匀地注入模具注口,模具箱里的沙子缓缓地升起一阵热气,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等铸件全部冷却后,就可以取出铸件了。抬起上半箱,打掉里面的模沙,就露出了铸件的上半部分。取出铸件,刷掉上面的沙土,一件铸件就可以看出模样了。模子做得细,铸件的成品率就高。

铸好的成品,还要经过师傅们用锉刀、刮刀修理一番,最后用机器打磨抛光一道,才能成为正式的商品了。

那时,去这种小店铺买锅,还可以“以旧换新”,把你家的旧锅或者坏锅,送到店铺里称一下重量,有几斤几两,扣除掉这部分料钱,再补些料钱或者加工费就可以了。这样一来,翻砂店可以随时有原料,而老百姓又能废物利用、节省成本。

现在,城市居民家中都用上了各种精美的不锈钢炊具,翻砂铸造店和翻砂师傅们,也成了城市相册里渐渐发黄的一页。

修钢笔。

可以说,修理钢笔这个行当在城市里的消失,最能反映一个社会在短短二三十年里发生的巨变。

眼下,小学生用铅笔,中学生、高中生、大学生用一次性圆珠笔,上班族用签字笔,用钢笔写字的年代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七八十年代和再早之前,钢笔是人们社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是基本的书写工具,就像今天人们离不开手机、电脑一样。

那时候,文具店里除了纸张、铅笔、尺子、圆规、毛笔、墨水之类的文具,主要商品就是各式各样的钢笔。除了小学生写字必须用铅笔外,中学、大学、机关干部等,都是用钢笔。一个文具店如果没有钢笔专柜,那肯定不能称之为文具店,只能算个小杂货铺。大的百货公司,肯定有一大排钢笔专柜。那时候,谁家的小孩考上大学了,或参加工作了,送上一支金笔,算是较高档的礼物了。

那时,写作业、填表格、高考等,只能用钢笔,不准用铅笔和圆珠笔。学生服或者干部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都有专门插放钢笔的一个小口子。当时就有一个段子:衣装上插一支钢笔的是中学生,插两支钢笔的是大学生,插三支笔的,不是秘书就是技术员。所以,钢笔在当时,不但是重要的书写工具,还是身份和地位的标志。

那时的文具店,卖钢笔的收入占了销售额最大的部分。最主要的商品柜,就是钢笔柜。那时的钢笔种类很多,从几毛钱一支的学生笔,到几元、十几元一支的铱金笔、金笔(像什么“英雄”“永生”之类)都有。那时一个国家干部一个月也就是几十元的工资,要买一支金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论是学生钢笔还是金笔,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用橡胶皮胆吸存墨水,不同的是好一点的笔胆外有一个金属护套。钢笔每天都要吸墨水,学生写作业多,要是头一天忘记打墨水了,到了学校就只得让同学帮忙,把别人的笔胆墨挤一些出来,自己按着笔胆一滴滴地吸过来,这在学校里是常有的事情。

钢笔用得多了,修理的时候也就多了。笔胆要经常换,笔尖摔坏了要修,笔帽丢了要配——修理钢笔这一行当就不可或缺了。

那时,城市里大街小巷修钢笔的小店很多。像贵阳市中华路、中山西路等就有好多家修钢笔的,都是个体经营,被称为小手工业者。有的还兼修理手表,都属于“精修”行当,所以看见“精修手表”的,大多也有“精修钢笔”的。

修钢笔的店铺,都小而紧凑:一个一两尺的折叠玻璃柜,一杷椅子,一个简易工作台。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钢笔,除了当时商店里出售的各种品牌,还有不少是“文革”前甚至1949年前出产的老牌金笔,如“派克”等。另有一排是插在绒布上面的各种笔尖,有铱金的、18K金的、24K金的,金灿灿、亮晶晶,很是好看。

修钢笔的主要生意是换笔胆。乳胶制成的笔胆,使用时间一长,不是没有了弹性,就是裂缝漏墨水了,所以要经常换。这个活简单,师傅把坏掉的笔胆去掉,换上一个新胆就行了,花钱也不多。还有就是钢笔的笔帽也容易丢,所以常常让师傅给配个笔帽、笔套上的小锣帽等。

修钢笔最有技术含量的活是修笔尖。一般的铱金笔笔尖好修一些,钢笔掉地上,笔尖摔岔了、摔弯了,师傅拿起小尖嘴钳,扳正并齐,沾上墨水,主人试一下,好了。难修一点的是金笔的笔尖,因为金尖相对较软,摔弯摔岔了不容易恢复原状,小钳子扳过后,还要用很细的小块油石打磨。磨多了,会损伤金尖;磨少了,达不到原来的圆润度,书写起来不流畅会挂纸,所以修金笔是要水平的。

小时候,喜欢练硬笔书法,也就很喜欢钢笔。最早用的金笔,是工作以后买的一支上海“永生”金笔,大概是六元多吧。后来又买了一支“英雄”,十多元钱。金笔和一般的铱金钢笔用起来确实不一样,写起字来墨水流畅自不用说,最主要是笔尖圆润(因为笔尖是k金),比铱金的笔尖大,如同一个小小的金球点在笔尖上面,写起字来可以显出汉字的笔锋来,横、竖、撇、捺、折、弯钩,得心应手,真就如同一支硬的毛笔,要不然,硬硬的金属笔怎么能“书法”呢?就是用金笔写行书,也能写出毛笔的风韵来。

一次,一起当知青的一个好朋友看我很喜欢钢笔,又爱写字,就把他的一支“关勒铭”金笔送给了我。从这支笔开始,我才知道国产的金笔与国外的金笔的区别在哪里。除了笔尖的含金多之外,这支笔的笔胆与我之前用过的所有钢笔都完全不一样。它的笔胆不是一般钢笔所用的那种乳胶皮胆,而是全塑料抽水式的,也就是现在“派克”钢笔使用的那种笔胆。这种笔胆吸墨水快,从不会漏。再有,它的金笔尖是异型的,笔尖的后半部分两侧是两道槽,直接插入笔舌,拆下清洗的时候,不用拆开钢笔,直接扯出来就行。笔尖极富弹性,从来不会堵笔。所以我一直把这支笔视为至爱,写东西全部是用这支笔。

可就是这么一支我十分喜欢的笔,一次不小心把笔杆碰破了。当时心想,这种少见的金笔,恐怕是没地方能修了。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跑了好几家修笔店。修笔师傅一看笔,都说没有配的,我已经绝望了。谁知跑到最后一家,竟然有配的,而且正好只有一个这种笔杆!只是说很贵,要十元钱。我想都没想,再贵也要修!要知道,这种笔在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的,已经算是钢笔中的“文物”了。

修笔师傅看我这么喜欢金笔,就和我聊了起来,还从柜子里拿出了他自己收藏的十几支老牌金笔,一支支给我介绍,其中就有这种“关勒铭”,还有“派克”等,我也从此才知道,世界名笔当中,有一个牌子叫作“派克”。

这些老金笔,全部是国外生产进口的,1949年之前一般是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他收藏的这些好笔,大多是“文革”时从他人手上收购的。仅是“派克”金笔,就有好几种:有全金属笔杆的,有玳瑁笔杆的,有粗大笔杆的,也有纤细笔杆的。这些好钢笔,不用看外观,光是拿在手上,就沉甸甸的,的确不一般,我这才算是开了眼。

这个修笔师傅很有文化,不仅仅会修笔,还会在钢笔杆上刻字,应客人的要求,刻上赠某某、短诗、警句格言什么的,字体十分娟秀。当时流行在钢笔杆子上刻毛泽东的诗句,模仿毛体在笔杆上刻字,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这以后一没事,我就经常到这个师傅的小铺和他聊天,看他修笔,师傅也常常给我讲讲金笔的使用、保养、修理的小常识,这对爱笔的人来说,算是一种享受了。

那个时候,贵阳市的公园北路,有一段老地名称作“金沙坡”的地方,是一个买卖旧货的市场,除了废品店以外,沿马路两边,每天都有人摆地摊。什么手表、老相机、旧书、首饰等,还有各式各样的钢笔,除了一般的笔,也有一些老牌金笔,像“派克”什么的,价格相对比较便宜,那时新生产的“派克”笔商店里还没有卖的,所以我就在地摊上买过一支老的“派克”金笔。

90年代,“派克”等国外生产的金笔在国内专柜重新登场,普通的售价一百多,高档的上千元。但好景不长,高档钢笔还没有被消费者完全接受,就很快被日本的一次性水笔给挤出了市场,加上电脑的迅速普及,所有的钢笔都没有了市场,买好笔当礼物,也没人欣赏和领情了。

至于修理钢笔这个行当,就更是不见了踪影。为此有不少人惊呼,电脑废掉了一代人的写字能力,许多人以后只会认字而不会写字了。

十一

木匠。

木匠,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手艺人。因为我自己就曾经做过半个木匠。

对木匠有兴趣,始于少年时养鸽子。

那时正值“文革”中期,小学到初中,学校开课时间都不正常,无聊之中,对养鸽子起了兴趣。

养鸽子,要先做鸽舍。于是四处找木板,到五金店买来半斤铁钉,借来锯子,仿照别人家的鸽舍,量好尺寸,开始了“木匠生涯”。

那时,父母是反对孩子养鸽子的,一来觉得是“不务正业”,二来怕因为养鸽子惹事。但那时父母都在“五七干校”蹲“牛棚”,每星期才回家一次,所以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在家的孩子们,再加上觉得孩子在自己的院子里养鸽子,总比在外面乱跑要好些,后来也就算是默认了。

因为我还算是比较聪明吧,动手能力也强,所以鸽舍做得很结实、漂亮,自己很有成就感,于是觉得还可以做些其他的东西,对木匠活就产生了比较浓厚的兴趣。

做木工,首先要有把木工锯吧,于是就仿照借来的锯子,自己做了把木工锯。

我找了一根拖把棍,锯了两截作为锯子的把,用小刀在木把上很费劲地挖了两个孔,又按照钢锯条的长短,在中间穿上一根木条,找了根细麻绳往两头一栓,用木螺丝在另一头安上一根钢锯条,用一根小木棍往麻绳上一拧,松紧适度,一把木工锯就做成了。

有了锯子,信心满满,决定先做一个小饭桌。那时我们家最需要的就是个小饭桌,从西安来贵阳时带来的竹子做的小饭桌早已快散架了。

那时,除了这把小锯子,自己没什么工具,没有斧子、木工凿,更没什么木工刨子等木匠工具。砍,就用菜刀;拼装,完全靠钉子。找来的小木方子有多粗,桌子腿就多粗;找的木板有多厚,桌面就多厚。最后,做出来的小饭桌,根本谈不上美观,但是很结实。

为了弥补美观严重不足的问题,我又跑到五金商店,买了木匠用的油灰腻子、两筒油漆、刮刀,把不平整的地方上上下下刮了一层腻子,干了以后用砂布认认真真地打磨了一遍,最后,用黑漆刷了桌面,红漆刷了桌腿,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日,父母从干校回家了,进家一看这小饭桌,都吃惊了。父亲拿起我自己做的那把锯子,看了半天没说话,但看得出,父亲内心很高兴。

第二天,父亲带着我去了中华南路上最大的一家五金商店,给我买了一个没装把的斧头,一把钢锯,一把金属的木工用的圆刨,还有三把不同大小的木工凿子。

半个月后,父亲从干校回家,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木匠工具:装好了木柄的斧头(并且斧头已经开刃磨得无比锋利),一大一小两副木工锯,一长一短两把木工刨子。我很吃惊,父亲一点不懂木工,这些东西哪来的?

父亲见我很诧异,就说了由来。在干校和父亲一个“牛棚”的一个伯伯,是一个“右派”,在农场已经劳改了十多年,自学成了很专业的木匠。听父亲说了我的事后,觉得这个孩子还有些天赋,就专门为我做了一套工具。斧头的木柄,是青冈木的,打磨得十分漂亮细致;两付木工锯,是用较轻的硬木做的;两个木工刨,也是用细密厚重的青冈木做的。父亲又带我去了一趟五金商店,配上了木工锯条,刨子的刀片,还添置了钳子、起子、木工砂纸等工具。父亲说,要带我去一次干校,这位伯伯想见见我。

在干校,我见到了这位伯伯,这应当是我做木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师傅了。“右派”师傅比我父亲年长,清瘦但很硬朗,热情乐观。他从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后就来到了这个农场,一直到“文革”,农场部分改为“五七干校”,在农场待了十多年。

师傅首先教我怎样磨斧头和刨刀片,怎么找好磨的角度,要用力均匀,先用粗石,后用细石,不能把刀口磨出弧度;教我怎样用推刨(敲刨子的前端是紧刀片,敲刨子的后端是退刀片),怎么看刀片进多了还是少了;教我怎么调锯片的松紧;教我怎么用木料(什么是松木,什么是杉木,什么是杂木),它们都有哪些特点;教我砍削木料时如何顺纹,反向砍时要在墨线外先砍一道碴;推刨时大刨子什么时候用,光刨怎么用,等等。

在师傅的那间小屋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的木匠工具,仅是木工刨子,就有长刨、短刨、槽刨、圆刨,还有大大小小、宽窄各异的木工凿,有平口凿、圆口凿,宽的平口凿有巴掌宽,窄的只有小拇指大。所有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被用得油光锃亮。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也没有正式拜师,但师傅让我懂得了木匠的许多基本知识和技能,也使我对木匠活产生了更多的兴趣,虽然后来我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木匠。

从那之后,凭着一时的兴趣和热情,我又做了什么碗柜、小书柜、床头柜。虽然木工技术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始终只是个“钉子木匠”。

木匠没当好,但对木工活的兴趣始终没减,只要有木匠干活,我就喜欢看,顺便“偷师学艺”。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城市里的木匠是很多的,可以说,是当时手艺人中最忙、最吃香的。

那时候,城市里也有家具店,但都是最普通的木板床、三抽桌、衣帽架、木椅子等,而且做工粗糙,形式单一,木质也差。所以那时候年轻人结婚,家具都是请木匠来做,叫作“打家具”。也没有什么建材市场有木料、木板卖,要自己到产木材的县里或林业局找熟人买,把木方和木板备好。

木匠师傅的顾客全都是排着队的,一家挨着一家,几乎没有空的时候。所以看木匠做活的机会很多,尤其是我们院子里谁家打家具,可以从头看到尾。

木匠一般都是两人以上做活,一个师傅,一到两个徒弟。师傅谈价钱,看料,设计,做细木工活;徒弟就是力气活:下料,拉锯,推刨。

有的师傅会带更多的徒弟,这一家的活接好了,安排完了,留下个大徒弟和小徒弟,就带着另外的徒弟去接另一家的活,然后往返于这两家,指导徒弟做下一步的活,自己做细木工的活,很快,两家的活就都做完了。

那时的木匠完全是靠手艺吃饭,全是靠手工工具做活,什么锯、斧、刨、凿刀、墨斗、角尺、直尺等,就连木工钻,都是靠麻绳拉动的钻子或者手拧的钻子,很少看见用电钻的。所以,如果木匠技艺水平不够,是无法生存的。

一般来说,看木匠的水平如何,看看木匠用的工具就可以知道个大概。那种工具齐全、被用得油亮油亮的,手艺绝对不会差。要是一看,工具都是半新的,连木工凿的木把都还没被打得卷毛的,估计也就是刚刚出师没多久的。一次,看见一个木匠师傅的工具,斧头都是异形的,大的小的都有两三把,角尺、直尺都是牛角和兽骨做的,墨斗看起来都像个古董,做出来的活的确漂亮。

那时的木匠,不论做什么家具,都不会(也不准)用一根钉子。家具所有的连接,都是靠榫卯,就是面板、背板,都是靠放入木槽里镶嵌进去,不能用钉子或用胶贴。

木匠师傅们大都是十分敬业诚信的。做多少家具、什么式样,师傅看完你家备的料,会给你做一个计算,告诉你需要用多少木方、多少板子,哪些料用在什么地方好,让你心里有数。如果你备的木料还没干透,师傅会告诉你,现在不能做,做了会干裂。

下料的时候,木匠师傅会根据木材的宽窄长短,做一个合理的分配,尽量物尽其用,长的料截下来后,短的也有用处,基本上不会有浪费。最后剩的料,还会给你做几个小板凳什么的。

看木匠师傅做活,喜欢看的是推刨子。一根根的木方、一块块的木板,在推刨的前后运动下,一卷卷的刨花,带着木料的芬芳,不断地从刨刀口倾出,一会儿,一堆光滑平整的木料就完工了。

这时,师傅会把基本成型的木料,用木工专用的那种扁平的木工笔,划好要打榫头的位置,然后交给徒弟去做。

要是碰上哪家做传统式样的家具,师傅就会累些,什么做花、做弯头之类的细活,必须自己亲自动手,至少,要先做个出样子,徒弟再接着做。

每天开工前,木匠师傅会把斧、凿、刨刀片等磨上一遍,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时木匠都是在主人家里、院子里做活,一般只在主人家里吃一顿午饭,晚上收工,自己有住处。有的主人家为结婚赶时间,师傅们就要加夜班,挑灯夜战,这就要给师傅们加晚饭,包吃几顿,工钱相应减少些。

除了做常用的桌子、柜子之外,结婚用的家具,都是要做一整套。一般是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一个三开门衣柜、一个平柜、一个写字台、一个碗柜、一对沙发、一个茶几等。一套做下来,最快也要十天半月。

那时候做家具,用得多的基本上是杉木,还有楠木、红松之类的。一般楠木、红松等稍硬的木料,都是做框架,杉木大多是解成木板,做面料用。

家具成型时,所有的榫卯接口处用的都是天然的牛皮胶。木匠们自带小桶,放入胶片,边熬边用。到后来出了白乳胶,用起来更方便,牛皮胶才日渐减少了。

七八十年代木匠最红火的时候,除了本地的木匠和四川的木匠,浙江、安徽的木匠也纷纷涌入贵州,很受欢迎。那时年轻人结婚做家具,都尽量请浙江的木匠。这个省的木匠,有传统木工的技艺,活做得细,即使是做中式家具,也拿得下来,而且做得快。我结婚时做家具,请的就是浙江东阳的师傅。

顺带说一下漆匠。那时打完家具,木匠的活就算完了,所有的家具这时还都是原木色,必须请漆匠师傅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以前,家具基本上用的都是生漆。你自己要到土产门市部买生漆,再请漆匠师傅来。生漆是天然植物漆,有一个特性,有过敏体质的人不能接触,哪怕就是漆的时候在旁边待一下,没有直接碰到漆,都会长漆疮,皮肤红肿、奇痒难忍。

漆匠一般只收上漆的工钱,不带漆。你买的生漆质量好,漆得就好。生漆那时也分级别,有特级的、一级的、二级的,价格也不一样。

别小看漆匠,家具漂不漂亮,漆匠的水平很关键。生漆不像现在的各种油漆,谁都可以刷,可以喷。漆生漆很复杂烦琐:上漆前,漆匠要用细纱布把生漆过滤许多遍,过滤得越细,漆面就会越光滑。

什么时候漆,也很有讲究,太冷太热都不行,对温度、湿度都有要求,还不能有灰尘。根据家具木质的情况,刷多少道漆,也有区别。刷了头道、二道,中间还要用最细的水砂纸打磨,然后再上第三道漆,再打磨,再刷漆,确实很费时费力。

但是,如果你请到了好的漆匠师傅,即使家具做得不漂亮,漆完后家具也会大增光彩。所以中国传统家具,大多是生漆漆的,越用越光,越用越亮。

后来还出了一种虫胶漆,也叫作酒精漆或者洋干漆。自己到五金店买虫胶,放入高纯度工业酒精中稀释,浓稠度自己掌握,自己就可以漆。调好漆后刷到家具上,酒精迅速挥发,漆胶就牢固地附着在木器上面,多漆几遍,效果也很好。只是这种虫胶漆怕烫,不像生漆不怕烫、不怕磨。

到了90年代,木匠这个行当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首先是木工的工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电锯、电刨、射钉枪等纷纷出现,木工活对“手艺”的要求大幅度降低。再往后,随着简便的板式家具的出现,家具生产工厂化、流程化,个体木匠的市场基本消失了,木匠作为一种技艺性很高的职业,也逐渐消亡了。年轻人更是没人愿意学木匠、当木匠了。

老木匠干不动了,新木匠没有了,和许多手艺人一样,木匠在城市里也成了匆匆过客。

十二

短短四十多年,城市里消失的手艺人远远不止以上这些,还有铁匠、补伞匠、皮匠、白铁匠、捏面人的、做糖人的、做瓷器活的、雕刻治印的等等。

手工艺人的消失,似乎是社会进步的一种必然。但是,消失的也未必就是没有价值。

没有细节就没有历史。记述这些手艺人,不是想回到从前,而是应当记住,在我们国家城市发展的历史中,有这么一大批勤劳、本分、善良、敬业的劳动者。他们,给那个时代的百姓生活,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是那个时代人民的一个组成部分,是那个时代生活链上的重要一环。这就是真实的历史,他们就是历史的细节。

众多的手艺人,虽然身处社会最底层,却是完全靠自己手艺生活的人。他们求生活的方式看似卑微,实则是高尚的。他们依靠的是自己精湛的技艺、体力,手中出活的质量和诚实守信的品行。他们求生的方式,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欺诈,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终生。

与传统手工艺活动相比,现代工业化所体现出来的自动化、程序化、机械化、电脑化,极大提高了社会生产效率,但与此同时,它也使得人慢慢变成了机器的一个部分。人的劳动行为越来越单一、重复。它不再需要人的综合能力,不再需要人的创造性和个性,更不需要人的情感和审美,而这些,应当是人劳动行为的本质。

这些手艺人的行当日渐衰退,甚至是完全消失了,但是,他们的行当和手艺中所承载的许多人文的东西,却是我们应当永远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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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雷默说:“真正的快乐是内在的,它只有在人类的心灵里才能发现。”快乐不只是生活的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心情。内心充满快乐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困扰永远无法将他们束缚。快乐可以创造人生的幸福,驾驭好快乐,就可以把平淡的生活经营得绚烂夺目。人生不可能时时处处充满快乐,那么,怎样做才能使自己的快乐最大化呢?本书从人的心态、情绪、健康、家庭、金钱等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为读者做了全面的解析,帮助读者破解心灵的快乐密码,成就美好的幸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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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兔子携破天拳法,降临无限空间,万界都将为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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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成长,成长过程中的那一段,我们称之为年少轻狂,又或许叫做年少无知。而每个人的青春年少,虽说各有不同,却也总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我将我的青春年少走过之际,回过头去看那些年的岁月,大概有的那么些,都是那每一部分人里的独家记忆,并且仅仅只专属于他们那个时代那些人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