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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豆一直在留意黄鼬的踪迹。每天都会在乱石滩附近仔细搜索,或者选一个有利地点静静地潜伏一番。

许多日子过去,黄鼬始终没有出现。难道那家伙只是偶然到此一游?乱石滩离枸杞地不远,而枸杞地与红石崖不远,莫非黄鼬因受到老虎的威慑而不敢再访大药谷?不知道。

黑豆还是不肯放弃。只要不是时间过长,潜伏也是蛮有劲的,刺激。这天,它又去乱石滩那边潜伏。

黑豆已经在实践中悟到了风向的重要性,挑选潜伏点时会考虑风向。这一回,黑豆把潜伏点选在乱石滩旁边土丘上的一个灌木丛中,那儿地处乱石滩下风处,又能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乱石滩。

黑豆趴在灌木丛中,看似悠闲,其实不然,它的目光透过灌木的枝叶,不停地扫视着红石滩,它的潮嗒嗒的鼻子吸吮着从乱石滩那边流过来的风。认真的潜伏是很累、很紧张的,犹如弓弦上的箭。从这里可以同时看到红石崖和乱石滩。和山谷里其他地方的石块不同,乱石滩的石块是那种偏红的棕色,和红石崖的颜色差不多。乱石滩是由红石崖上的巨石坠落形成的吗?

时间在灌木丛中无声地流逝。

狗的嗅觉比人灵敏得多,在它们的世界里是没有“清风”的,风中总是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气味。比如这一刻,黑豆就闻到了许多种树和草的青涩味,许多种野花的香味,还有一只山鼠的体味……

黑豆看见了那只山鼠。山鼠在乱石间出没,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在瑟瑟地咀嚼。还没咽下嘴里的食物,山鼠又捧起了一个东西——哦,原来是一只蜗牛……

黑豆看见了一条蛇。蛇一袅一袅地在悄悄接近山鼠……

黑豆吸吮空气,还是没有嗅到蛇的气味。蛇是冷血动物,体味很稀薄。

黑豆就在这时闻到了黄鼬的体味——没错,就是那只咬死红公鸡的公鼬!狗有很强的嗅觉记忆,对一些印象深刻的气味可以记住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黑豆慢慢移动鼻子,以确定气味源的精确方位。它的褐色的眼睛在这一刻晶莹发亮。

黄鼬三角形的脸出现在两个石块之间,一闪,不见了,又在另外的石隙出现,一闪,又不见了,真有点神出鬼没的样子。黄鼬的毛色和这里的石头颜色相近,不注意看就很难发现它们。

公鼬在上风处,是嗅不到黑豆的体味的。它没有发现黑豆,紧张地注视着山鼠和蛇。鼠和蛇都是鼬的猎物。

吃着一个蜗牛、抱着一个蜗牛的山鼠也很专注,它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蛇的侵犯,只看见了蛇的退却。

蛇不是退却,而是闪避——它已把蛇毒注入了山鼠的身体,闪避一下是为了避开猎物的反击弄伤了它。

山鼠感到了疼痛,尖叫一声,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它想跑回它的洞穴去,但只跳了几下就不行了,一头栽倒在草地上。蛇毒已经发作。

蛇似乎阴险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游向山鼠,不慌不忙地验证了一下山鼠的昏迷,不慌不忙地张口吞噬……

经验老到的黄鼬就在这时出击。口中塞满食物的蛇是最容易收拾的。

蛇闪开了黄鼬的第一次扑击,一时吐不出山鼠,有些慌张,毫无章法地前蹿和翻滚,想用这些混乱的动作乱人耳目,争取到吐掉食物的时间,然后对付来犯的敌手。

口含食物的蛇是无须防备的,黄鼬没有给对方机会,连扑几次,就咬住了蛇的“脖子”。蛇是不分脖子和躯干的,这里说的“脖子”就是比较靠近蛇头的地方,俗称“七寸”,是蛇心脏所在的部位。

这蛇不小,黄鼬无法一下子就咬断蛇脖子,蛇的滑腻的身体很快盘住了黄鼬的身体。

这是黑豆出击的最佳时机,但黑豆还是没有动作,出于狗的本能,黑豆忌惮蛇这种没有四肢的又冷又滑的活物。

黄鼬有经验,知道这么大的蛇不能挤断它的肋骨,猛吸一口气,屏住了,带着蛇猛烈地撞击石块。

蛇失去了意识,身体失去了张力,像烂草绳子那样从鼬的身上松散开来,滑落下来。

黄鼬从蛇的纠缠中摆脱出来,跳开去,盯着蛇看,确认蛇的死。老练的猎手咻咻喘着,用一只爪子捋了几下胡须。它挺得意,它同时猎获了蛇和山鼠。

这条蛇就是咬死母狗黄芪的凶手。当着黑豆的面,黄鼬在无意之间为黑豆报了杀母之仇。

黑豆是不知道这个恩怨故事的,即使知道,它也不会放弃对鼬的攻击。在人类看来,这事有点复杂,挺有戏剧性,但在丛林的成员看来,这很简单——不过是又一个猎取和被猎取的日常故事。

黑豆开始行动,用悄没声息的矮步,影子一样向鼬迂回接近。它模仿虎的动作,模仿得有点夸张——肚皮在草地上滑动,肘部耸立得比脊背还高。

即将出击的高度专注和即将成功的兴奋,使年轻的黑豆顾头没顾尾——一头凶猛的野猪正从它背后冲杀过来!当它觉察到背后有变时,野猪的獠牙已经快要刺及它的侧腹。

黑豆左前腿一屈,让身体乘势向左前方做了一个翻滚,仓促地躲开了野猪的第一击。

论实力,狗根本无法与成年野猪对抗。没有猎枪做后援,在丛林里的“拼命三郎”面前,一条狗只有赶紧逃命的份。

黑豆的爪子刚来得及抠住草地,野猪的第二波冲击已经紧接而至。

这一次,黑豆的处境更加不利,一块水牛般大小的弯折的巨石截断了黑豆向前和向右的去路。野猪看得真切,它这一次的攻击并不是直冲而来,而是在冲击的中途突然地横过了身体——这样就切断了黑豆向左和向后的退路。野猪有坚硬的皮,不在乎狗的咬噬,它要用身体把黑狗拍扁在巨石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落下来一声虎吼,雷击般阻遏了野猪阴险而流畅的攻击。野猪本能地打了个激灵。就借从天而降的这个机会,黑豆的两只前爪大胆地搭上野猪背,从那儿起跳,跳到了巨石上!

黑豆的命运并未就此扭转,它的狼狈的一跃是那样的盲目,落脚的地方恰好是一道楔形的石缝,而构成这道石缝的两块石头又都是可以活动的。

黑豆发觉自己的两只后脚同时被石缝凶狠地“咬”住了。黑豆惨叫一声,眼前金星直冒。

野猪观察一下,山谷里并无实质性危险,决定发起第三波攻击,可它身体笨重,蹄子在石头上打滑,没法直接跳上巨石去。它绕过一点,发现这块大石头的另外一面缓和得多,只要退后助跑就能冲上去。

黑豆明白野猪的企图,知道必须赶紧跳开,可它现在已动弹不得。

虎啸又在山谷震响。

居高临下的阿斗目睹了山谷里的生死搏杀,怒吼着,吼声里充满了愤怒和恫吓。身处铁笼,它只有通过吼叫才能把它的威慑力笼罩在野猪身上。

野猪这一次看见了老虎——哦,这山谷里竟然有一只虎啊!野猪的脑子里是没有笼子这个概念的,以为虎都是能在山林里自由活动的。但野猪是不怕单只的虎的,而且山崖上的虎看起来还离得那么远,它完全有时间把石头上的黑狗解决掉。

虎的这一次的怒吼特别长,在山谷里滚动,引起一连串的回声。

野猪有些慌张了——难道山谷里有好几只虎?它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即将到嘴的美餐,它退后几步,准备往上冲。它看出石头上的黑狗是受伤了,不然不会不逃。

有阿斗的声援,黑豆稳住了气,在巨石顶上冲着野猪翻起嘴唇,在喉咙里滚动低沉的咆哮。

从下面往上看,野猪无法看清狗的下半身,狗的受伤是它猜的,可看这黑狗现在的架势,似乎是想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利用猪蹄在石头上打滑的劣势以逸待劳,反击它的攻击。

攻还是退?野猪犹豫不决。动摇的猪看见了地上的死蛇。死蛇这个唾手可得的猎物使它不再动摇,它转过身,叼起死蛇向林子里跑去。它没有空手而归,觉得这样的撤退并没有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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