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文缛节一大堆，叶将白走了个过场，进去的时候赵长念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活像是自家儿子要娶亲了。等出来的时候，她的目光更慈爱了，还帮着上来扶了一把，问：“国公背得动吗？”
“自然是背得动的。”叶将白咬牙冷笑，“姚……我家夫人柳腰细身，再多十个也背得动。”
长念恍然点头，跟着人替他压了轿子，又随他一起上马，一路表现十分良好，看得许智都忍不住夸：“七殿下真是海阔胸襟，前尘皆不计较，如此尽心尽力替国公迎亲，国公也该宽心才是。”
宽心？叶将白皮笑肉不笑，只要身边这人还笑得开心，那他可能就宽不了心了。
养不熟的狗崽子！
心里骂着，脸上的表情倒是越发自如，到拜堂行礼之时，叶将白已经笑得很自然，接过同心结，顺顺当当地就跨进了大堂。
长念跟在后头笑，唐太师凑过来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道：“委屈殿下了。”
以前叶将白在他面前装过与她恩爱，唐太师也就有些看法，加上这回攻城逃窜不成之事，他是乐得看赵长念笑话的，抬袖掩着唇揶揄地道：“这男人啊，终究喜欢女人才是正道，您说是不是？”
长念看他一眼，礼貌地笑了笑，没搭话。
唐太师揣了袖子，眯着眼站在她身侧，望着那头进去行礼的叶将白，感慨道：“还是姚家小姐有本事，当初我那不争气的小女儿仰慕国公良久，也没能入他的眼，这姚小姐倒是厉害，直接做了国公正室，想来往后姚家福分也少不了。”
“嗳，您别说，国公还真是爱重这位小姐，您瞧瞧这礼制，这裙子上的珍珠，真是没少费银子，落在别人家，哪儿能这般阔绰。”
“太师。”长念没忍住打断他，笑道，“咱们又不是门外那些碎嘴的婆子丫鬟。”
唐太师一噎，睨着她哼笑：“殿下可是心有不甘？”
“没有。”长念颔首，“您多虑。”
“这点事，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老夫么？”唐太师一脸唏嘘，“等会可得多敬殿下一杯酒。”
说罢，拱手就回去了大臣堆里，笑着说话，时不时还往她这边看一眼。
深吸一口气，长念挺直了背。
今天最不缺的就是来看她笑话的人，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叫他们得逞。
“殿下这边请。”风停云来迎她，邀她入了首席，笑道，“这一桌都是长辈，国公正忙，您陪着说会儿话。”
长念点头，乖乖巧巧地与桌上众人见礼，又挨个倒酒，问候了一遍。
鞭炮陡然炸响，惊得她睫毛颤了颤，顺着众人欢呼的地方看过去，拜堂礼已然是开始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长念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看着那一对新人拜下去，脸上笑意实诚。喜宴开始，不等唐太师来寻，她便捏了杯子，大方地过去敬酒。
“这一杯，谢唐太师在大难之时对大周不离不弃。”长念笑，“往后朝廷还要多多倚仗太师。”
唐太师一噎，讪讪地应：“殿下言重。”
“这一杯，敬风大人。”长念咧嘴，“谢大人一直以来的照顾。”
风停云深深地看她一眼，端酒一饮而尽，道：“殿下很豪迈，如果这酒您能自己喝，那就更豪迈了。”
别人敬酒，是端杯来碰，与人同饮，这位殿下倒是好，直接把酒杯塞人手里，一副“你不喝就是看不起老子”的态度，这一路灌下来，也就他敢置喙了。
赵长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要是自己喝了，这么多人，还不得喝醉？让你们喝，我又敬了酒，又不会喝醉，岂不是两全其美？”
“殿下向来会明哲保身。”风停云感慨。
“我要是不会明哲保身，太后寿宴那一回就该死了。”长念笑得眯起眼，“亏得我会，才活了这么久。”
说罢，得意地端起她的小酒杯，又往下一桌去了。
风停云就坐在位置上看着，看着她把叶良等人灌了个遍，又去灌上头的北堂华，一杯酒从头递到尾，最后递到了叶将白面前。
刚拜完堂出来的叶将白脸上有笑，眼里却是一片沉寂，迎上她这一杯酒，有一瞬间的怔忪。
“这一杯敬国公。”长念笑得活泼又可爱，“祝国公与新婚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风停云听得直摇头，正想说七殿下不愧是人中龙凤，这等没心没肺的话也说得出来。
然而下一瞬，他就看见赵长念端稳了酒杯，没把酒再塞给叶将白，而是一仰头自己喝了个干净。
瞳孔微缩，风停云坐直了身子。
“姚家姑娘爱惨了国公，国公可不能辜负了她。”一杯饮尽，长念睁眼复笑，“愿良人琴瑟和鸣，永谱爱曲。”
叶将白皮笑肉不笑地答：“多谢殿下。”
在他看来，赵长念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既没有喝醉，也没有不高兴，还能来同他说吉祥话，想必是真的没把这场婚事放在心上。
只不过，她喝的这杯酒，会不会太多了点？这么大的杯子，酒又烈，他们今日迎亲，她怕是早膳都没来得及……
呸！管那么多干什么？叶将白别开脸，心想老子如今可不用把她当儿子养了，操心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赵长念回去了自己的席位上，乖乖巧巧地吃着菜，任谁再想来敬她酒，她都没喝了。叶将白在席间往来的时候，还听得唐太师嘀咕了一声：“七殿下厉害。”
可不是厉害么？整个天下，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了。
接过酒仰头饮尽，叶将白笑，他也要做个厉害的人才行，哪儿能被她看扁了呢？
一场喜宴宾主尽欢，流水席从晌午吃到了傍晚，傍晚的时候，有人喊着闹洞房，长念摆手道：“你们去便是，北堂将军等会要来接，找不到人得着急了。”
七殿下今日半点狼狈也没有，众人都知看不了她的笑话，便三两散去，各自拉着人去闹洞房。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远处别院里响起哄笑声，长念听着，隐约能猜到那边是什么光景，不由地跟着咧了咧嘴。
有人朝她走过来，把手放在了她肩上。
长念侧头，一看来人就笑：“咱们可以走了。”
沐疏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殿下今日……甚好。”
“是吧是吧？他们也都夸我呢！”长念起身，蹦蹦跳跳地拉着她往外走，“我很乖的，也不吵也不闹，还给新郎官说了贺词，酒也只喝了一杯。”
“殿下……”
“就是酒量不太好，一杯也有点晕。”长念闭眼，“我们回家吧。”
沐疏芳侧头，看了看旁边这笑得傻兮兮的人，喉咙有些发紧。
“嗯。”她闷声应着，“北堂将军在外头等着呢，咱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