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完之后,未曾等老将军回应,拂袖离开。
寒风飒飒,吹的这几月天,分外的几分硬朗。
侯爷府的奴才院子,黑衣人再次光临,端坐于板凳之上,瞧着烛灯映的一张脸,白中有黑,黑中有青。
男人怪笑了几声,瞧着一脸为难之色的李连玉,顿时多了几分得意。
桌子正中放着一沓银票,足足有几万辆。
外加几张卖身契,端放于桌面上。
李连玉黑着一张脸,汗珠子白白胖胖的滚落下来,耷拉在桌面上,运成一朵一朵湿润的花,瞧不清楚花型,却带着几分汗气味。
“这事我绝不能做……”
“你现在已经是悬崖上的马,你想勒住马缰可能吗,我不是想逼你,而是这件事情你非做不可,我不是来与你商量。”
李连玉的脸难看极了,青青红红的一道一道。
“这王荡素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你可知道你家里的这几张卖身契,可是在王荡手中掌握,若是王荡一个不开心了,你这家人便死的死活的活……”
黑纱男人冷着脸,带了一分冷冷的笑,让人瞧着,不寒而栗,是阴间来的地狱使者,有着格外的阴冷之气。
“你不要逼我,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我与那侯爷说个清楚便是。”
“李兄,我未曾有逼你之意,我也是为你好,李兄,你可曾想过这几张卖身契一旦到了你的手里,你的家人都可脱了奴籍,成为良人。”
“这几张卖身契,素来是你心心念念的,你就真的忍心让你家人做了一辈子奴隶,翻不得身,世世为奴吗。”
李连玉的冷汗,呱嗒呱嗒的滚落而下,落在衣襟上,却也不顾得擦,这一双手颤抖了又颤,这滚落的汗珠滚了一滚,且又滚了一滚。
整整把一个男人,湿了个汗流浃背。
“可是这图纸我若是给了你,岂不是与家国都有害,我不能做这样的事,若是死了,便是死了。”
“李兄,你迂腐得很,这等子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也不知,这王荡也是我们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死百死,你还不信我吗。”
李连玉闷声,低着头,一言不发。
男人冷漠的嗓音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清冷,这凉凉的瞧了一眼李连玉,全然没有半分所谓的情意之情。
“你若是这般畏畏缩缩的,我瞧你这一辈子便也如此了,王荡素来如何为人,我想你比我清楚,只恐,你此番没有帮他,惹恼了王荡,他必然不会轻易饶了你家人,你家人便受了苦了。”
李连玉的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恐慌的看着这冷漠的男人,声音带着颤抖,语气变了。,
“我家人与王荡素来没有纠葛,为何要拿我家人来要挟我?岂不卑鄙无耻。”
男人再也没有耐性,大手一挥袖,袍子迎着风扩展形同一面一面的风墙,冷冷的。
光下,男人的脸苍白如纸,一双冷冷的双眸,未有丝毫的血色,带有微冷的寒意,透彻心扉。
“我先去了,若你家人出了事,便再也不要找我。”
男人推开窗户,准备跨窗而出。
李连玉猛的站起身来,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变了一遍,汗珠滚一滚,方才咬了咬舌头。
“好,我去偷,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我家人平安脱了这身奴籍,给我银子,我要带我家人人走高飞,再也不踏入这是非之地。”
男人面露喜色,但也只是嘴唇动了动,不露声息的:“你早该如此,也省得我费了这番心思,只为了你好,你却偏偏不晓得,也罢,也罢。”
窗外的月色清清冷冷的,极冷的清灰洒在斑驳流离的瓦间,映照着孤寞的坐在那里的一个人影,娇小玲珑,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
海棠唉声叹气,双手捧腮,瞧这月色中元,只淡淡的哀愁的,略带丝苦涩的。
“你这去了沙场,便甩下我一个人了,在这皇宫里孤孤单单的,可曾想出了这等事,让我如何是好,你却回来吧。”
海棠又唉声叹气了半晌。
瓦有响动,似乎有人轻踏着步子,像一只猫儿一样,从远处而来,在海棠的身旁停了下来。
海棠吃了一惊,措不及防的回过头,月光下,身着一袭青衫,身形挺立如那月中仙一般的男人正站在那。
他手中拿着的纸扇,清悠悠的扇着风,口气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悠闲的语调:“这午夜时分在这里赏月,委实是个好景色,只是这皇宫里如此随便,若是被别人瞧着了……”
海棠冷笑几声,站起身来,仰着头瞧着男人,冷笑一声。
“顾天鸿,这偌大的皇宫,若是真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赏月,便只你一人会告密,还有谁。”
顾天鸿笑了起来,声调极慢,转过身去,一阵风吹起,吹的顾天鸿一袭青衫,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张力鼓鼓的,有几分可笑之处。
“我可没那个闲心去告你的状,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在这里多多赏月。”
海棠转身就走,踩着琉璃瓦,小心翼翼的。
生恐把琉璃瓦踩松动了,一个不慎跌了下去。
顾天鸿瞧着海棠小心的背影,只笑了笑。
“你莫不是怕我,怎的,我一来你就要走,我又不会吃人,若真的是那只老虎,这片刻工夫也吃不了你。”
海棠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你若不说我还不气,你这一说,我便与你细细的算账。”
顾天鸿感兴趣的扬扬眉头:“哦,你且说来看看我什么地方招你惹你了。”
海棠气急,这男人忒可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王荡去我侯爷府提亲,这事你可知晓。”
顾天鸿仍旧轻悠悠的扇着扇子,淡淡的:“这有何不可,我自然知晓,所以我的亲事我若不知,别人也不敢,怎么了,你未婚我未嫁的去求亲之事,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你也欺人太甚了,你明明知晓我与应启昭有婚约在身,且是媒妁之言,你却做了这等事,,真真令人不齿。”
顾天鸿依旧淡淡的表情未变,瞧不出什么情绪,月色下,一双眼睛星辰一般亮灿灿的。
“这种事也不怪我,我若早是知晓的话……”
“你若是早些知晓,便怎样。”
顾天鸿又慢悠悠的扇着扇子,口气依旧凉凉的,转过身去瞧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半月就回转身来,认真的瞧着海棠带着几分探寻,目光极其坚定,突然走前几步,靠近了海棠。
“我若是早些知道,便早让我父亲去你府里求亲去了,还等到今日。”
海棠怒极了。
这几日天气甚是无常,东边有雨西边晴,西边有雨,东边晴。
这反复无常的天气,着实惹怒了海棠,也惹怒了一向懒散的闲情逸致。
海棠去不得后花园,便日日呆在房中,只生着闷气,心里却着实挂念着应启昭,不知应启昭如何。
侯爷在朝堂中与老将军反目的事,海棠早已知晓,只是闷闷的,自己是入了宫的人,自是无法与前朝的人相见,这朝中的事更是无法议论。
只日日担着心,提心吊胆的,委实苦了海棠,七天过后,海棠瘦了一圈。
晋安瞧这海棠瘦弱的样子,只多了几分心疼,还以为海棠病了。
晋安请了太医前来给海棠诊脉,太医下了一个结论,开了几方药,最后定的是郁气上涌,心火上结,通俗来讲就是想的太多了,导致上火了。
晋安好一番安慰,让海棠多宽心,应启昭很快就要从沙场凯旋而归,到时荣归故里,自是好一番精彩。
海棠这一日早早的入睡,只梦里颠三倒四的都是云里雾里,只见回转身处,应启昭身着雪衣站在跟前,满目哀愁。
再一转眼,应启昭一身是血,挂着血流满目含忧者,瞧着海棠如初。
海棠痛苦得几乎翻身打滚,在梦里几番回转,终于醒了过来。
海棠大叫一声,醒过来,拍了拍胸脯,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大汗淋漓,湿透了黑发。
这等噩梦,委实太过凶险,海棠抚摸着颈项,湿润了一圈,只喘了一口气,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海棠一天都闷闷不乐,做了这个梦,自是有不好的预兆,海棠心神未定,总觉得要出事,应启昭到底怎样了,也未曾有书信来往。
海棠只是担忧着,日日挂念着,心心念念着,巴望着应启昭早日凯旋归来,可是朝堂上下,却噤若寒蝉。
这朝堂上,来来往往的朝臣,驴打滚似的,一波来了一波频繁的来往于朝堂之上。
皇上端坐于书房,扶着胡须,满目含着忧心。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一时却也说不清楚,到底过程如何?结果如何?目前应该怎样?
终于在晋安处得了消息的海棠,只差跳脚,这种事情如今才传到自己耳朵里,委实是晚了一些。
只不知,如今应启昭在哪里,身在何方,到底有何难处,是死是活?
海棠心头含着泪,双肩颤抖,日日哭啼不休。
又过了几日,前线传来消息说,应启昭中了埋伏,但也是堪堪的过凶险,着实困难的抵住了戎狄进攻之势。
海棠方才把一颗到了嗓子眼的心生生的吞了回去,着实松了一回,直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