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辰面上又恢复一派孝子风范：“回禀母后，当日贺小诗遇害，本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宴上的人行刺，要么就是宫外混进来的刺客。儿臣觉得这两种都有可能，故而今日要好好审查一番罢了。”
皇帝都这样说了，太后就算心中不乐意，也像是打在了一块棉花上。
“皇上所虑极是。”
宋逸辰冲着德妃点点头，德妃便开始审问梅儿。经过两三日的休整，梅儿虽然仍然神情恍惚，可已然镇定了不少。
德妃正色问道：“本宫问你，你只需点头摇头即可。若是敢有半点不实，立刻拖下去斩了！”
梅儿一哆嗦，显然是听懂了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恢复意识的梅儿倒是让严永更加紧张。
“本宫且问你，宫宴当晚，你可看到了贺充仪被害的过程？”
梅儿狠狠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敢想当时的情景，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严永的手心顿时蒙了一层汗。
“那你可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梅儿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抬起头来。”宋逸辰忽然出声，梅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露出还算清秀的脸庞。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周，看到严永时身子猛然一缩，豆大的汗珠顺着梅儿的脸颊向下滚落，重重地叩起头来，嘴型依稀是在说：饶命。
宋逸辰狐疑地看了严永一眼。
严永马上面露悲戚：“臣的侄女不过是蒲柳之质，难为皇帝惦记着，老臣着实感激啊。若是小诗的父母在天有灵，定会感激涕零。”
贺小诗无父无母，除了尚在寒窗苦读的弟弟之外，就是个孤女。
先前在府中，严丞相和严夫人虽然都对贺小诗不薄，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再加上进宫一事，贺小诗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孤女罢了。
梅儿耳濡目染，自然也了解严永的为人。贺小诗虽然无父母，她可是有的。严丞相这话莫非是在提醒她，若是她敢将当日的事情说出，就会杀了她的家人。
那可是当朝丞相，手可遮天！
德妃在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太后和严永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些许怀疑。再看那梅儿瞧见严丞相吓得模样，心中大概猜到了一些，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这案子到底是该彻查，还是应该顺着太后的意思走呢？
梅儿被严丞相这么一吓，不管旁人再问什么，都不再做任何表示，宋逸辰握着龙椅的手青筋暴起，面色凝重地问：“她缘何哑了，德妃可有查到？”
德妃微行一礼：“回禀陛下，臣妾以为她是被吓傻的，且原来一直收押着，故而还未曾宣过太医。”
这句话，既是给太后透露她并未急着查案，也给宋逸辰找了一个下坡口。
果然，宋逸辰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梁太医给她诊治诊治。”
梁太医领了命，带了梅儿去了偏殿，严永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侧，宋逸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朕这里还有一桩新奇事，不知道严丞相有没有兴趣。”
严永忙拱手：“还请皇上示下。”
“朕也是听说，讯尧，你来讲。”
“是！”下面走出来一个少年，一看便是铮铮铁骨，眉目俊朗。
严永依稀记得，这人是九门提督讯卫霆的公子讯尧，前些日子狩猎表现突出，被皇上封为了二等御前带刀侍卫。
自打长公主谋反之后，九门提督的位子就空了出来，下面举荐的这位讯卫霆，却好像不是太后的人。
讯尧冷冷的看了严永一眼，这眼神却没来由的让严永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讯尧走上前略一拱手，字正腔圆地说：“回禀皇上，除夕宫宴贺充仪遇刺之后，皇上就下令封锁城门，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不准一个人离开。卑职领命便火速赶往城门，传达号令！”
严永忽然想到那日从马车旁飞奔过去的一名侍卫，原来是他……
“卑职在赶往城门之时，曾在甬道上遇到一辆马车，正打算出宫。当时卑职一心顾着传达圣意，故而未尝在意。事后等卑职明白过来，那辆马车却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心里有鬼，又不敢出宫了吧。”
说完，讯尧就嘲讽地瞥向严永，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你……”严永一时气恼，讯尧不过是个带刀侍卫罢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揶揄他。话到嘴边，他又想起来讯尧并未说这辆马车里坐的是谁，此刻他若轻举妄动，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宋逸辰道，“丞相莫非有话要说？”
“回禀皇上，臣是觉得，讯侍卫说的有道理，你可看清那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这正是卑职想要跟皇上禀报的。”讯尧似乎丝毫不在意严永，只是面朝着宋逸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那马车，是严府的。”
“哦？”宋逸辰来了兴致，眼睛猛然增亮，他望向严永，勾起半边唇角：“这倒是有意思了，朕记得，严爱卿不是出恭去了，怎么会坐着马车出现在宫门附近的甬道上呢？”
严永上前一步，倒是底气十足的模样。“讯侍卫只看到了是我府上的马车，却没有看到马车里坐的人。究竟是不是贼人行刺之后打算坐着臣的马车混出宫，也未可知。”
讯尧冷笑：“是或不是，只需去车马亭问一声便能知晓。”
不等严永反驳，宋逸辰便正色道：“宣车马亭亭长。”
魏如海得了令，连忙跑了下去。此去宫门不近，他自有轻快的乘驾。
太后隐隐地有些紧张了，皇上今日很是不同寻常。对着丞相，居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况且若是依着证据查下去，难不成皇帝还想给严丞相定个罪不成？
想到这里，她眼底忽然出现一片浓浓的阴霾。
偏殿里梁太医已经为梅儿诊治过了，领着她上了殿，满面愁容地跪在堂下。“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得知这名宫女变哑的原因，她乃是被人下毒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