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秦泽义早已经习惯了无声的世界。他听不见的时候再也不觉得难受了,清楚的感觉到时间在指尖溜走的速度。除了每天都要在医院度过的打针时间,他也可以慢慢的尝试去外面转。
只是,听不见的这些日子里,他好像也不会说话了。
他想张口说一句水,却在嘴里组织不出来那个发音,说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秦泽义推开门,正好看见颜言和医生,他们两个人听见门开了,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着他。
他瞥见颜言脸上的泪花,她又哭了。自从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好像总是心情不好。
从前他可以给那个自己心爱的人万世瞩目的光彩,可他爱错了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过了气的明星,他已经还不起别人的爱。
所以,即使这一刻他有多么的愧疚,多么的心疼颜言,都不能过去抱住她。
别哭了,我还好好的不是?
这一句简单的话,他都说不出来了。秦泽义只好憋住自己的心情,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冷冷的眼神扫过颜言的身边,好像他并不认识她…
颜言擦了擦眼泪,默默的跟在秦泽义的身后。
“医生,下次再说,我现在有事先走了。”颜言交代了医生,之后就亦步亦趋跟在秦泽义的身后。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去感受,感受无声的世界。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下一双眼睛。
秦泽义站在医院的走廊,看见来来往往的医生,想象着哪一家又有人谁出了事,坐在走廊外等待的老人一把辛酸泪,莫不是又有生命就这样离开?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向脚下一看,一个人的影子就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又跟来了。
秦泽义知道,她又来了。
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生气,没有转头。
颜言跟在秦泽义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不敢去打扰。她看着秦泽义在发呆,现在走廊里,那一双露出来的眉眼好看的不像话,扫过之处,全都是悲凉。
初夏的阳光还不算太烈,秦泽义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小路上停下了。
背影映在斑驳的青石板上,停在路的中间。
颜言也停下,望着他的背。
一阵风吹过去,似乎吹开了他们之间的屏障,吹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秦泽义转过身,颜言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于是两人,四目相对。
颜言惊慌失措,浑身都不自在,东看西看,好像在告诉秦泽义,自己并没有对他感兴趣。
秦泽义没有表情看不见,只觉得那一双眼睛里好像有一点生气。愤愤的朝她走过来。
颜言竟然没有躲开,她以为,她做的事情是不是终于让他对自己有了一些动容。竟然像幼儿园的孩子等待被接一样,定定的站在路中间。
别再哭了,你笑起来多好看。秦泽义看着她的脸,一步一步的靠近。
别再哭了,我知道是我爱错了人,我知道你等了我很久,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事情。
颜言,我的世界有你来过,就是我最大的幸运,我不后悔我爱过,我只是怨恨自己为什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能再用力的爱你。
我真的值得吗?你这样付出?
秦泽义看着她,眼眶也慢慢的泛红。
可颜言确实怕了。他是不是又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眼眶就会泛红,是不是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对?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秦泽义,擦掉眼泪。对,秦泽义不喜欢自己哭,要笑,笑给他看。
阳光下,哭红鼻头的姑娘露出了大白牙,笑的好不开心。可是,眼角还是不停有眼泪流下来,她一边擦,一边笑。
秦泽义你看,我是不是很听话?是不是,我听话,你就会多爱我一点?
秦泽义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回过头看她一眼,曾经在演唱会上,他可是大声的告诉过全场的人,一定要珍惜那个在你身后的人。
在你身后的人,默默把眼泪往肚子里吞,为了你可以长途跋涉,漂洋过海。你千万次把她惹哭,她就千万次的回给你笑。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爱别人,她一直都在你身后,只差你一个转身。
秦泽义的手慢慢举起来,颜言强迫自己仰起头给他一个漂亮的微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秦泽义的右手明明举起来是为了给她擦眼泪,快要到她肩头的时候,却又变成一掌,狠狠的把她推向更远。
地上有一点坑坑洼洼,颜言被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得向后退了一步,她太轻了,一下子没站稳,重重的倒在地上。她惊恐的看着秦泽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的站起来。
再次来到秦泽义面前,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她个子很小,刚刚到秦泽义的胸前,拍拍屁股,红着眼睛抓住他的衣襟。
委屈的双眼看着秦泽义,又强制自己咧开嘴唇,将嘴角上扬。
眼睛已经被擦红了,吸鼻涕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秦泽义更生气了。
有一把推过去,指着医院的方向。她懂,这是让自己回去。
秦泽义一个转身,强迫自己快步走,再待下去,恐怕他会紧紧的抱着颜言。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颜言又扑上来,拽住他的衣襟。
你要去哪?带我一起。
秦泽义向后转过头,侧着身子看了颜言一眼,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胳膊向后一撞,颜言又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颜言守在地上,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无情的对自己?那个背影真的越来越远了,远到看不清,好像从没来过她的世界。
身后传来了一阵车辆的鸣笛声,颜言这才回过神来。自动忽略了司机的话,不去看他的面孔。
恍恍惚惚的走向了医院,守着,继续守着。在国外守了三年,现在又怕什么?哪怕守一辈子,她都愿意。她的倔强是出了名的,对秦泽义这个人她更是倔到了极致。
颜言重新走到秦泽义病房的时候,洛依和秦漠也都在,他们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桌子上还放了一份。
洛依先看到颜言,姑娘的脸上憔悴不堪,泪光点点。
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封信递在颜言的手里。
“这是什么?”颜言收好情绪,问道。
“你看了就明白了,里面是泽义想对你说的话。”
秦漠的手在颤抖,洛依看到他的反应也一惊,向着信上看过去。
颜言把信拿好,坐在外面的走廊里,信上漂亮的字迹写着,“颜言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