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萌坐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我只要离婚，什么都不要。”
“我说了我不离婚！”池南川声音哽咽得厉害，掐紧拳头故作坚强。“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不可能离婚！”
他也是这样对自己强调的。
“那你是希望我们分居两年，然后我提出离婚吗？那样也可以，但我不想拖那么久。”
“你非要离婚？萌萌，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我的气，可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现在小曦变成那样，你叫我怎么……我答应你，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好不好？你先冷静，别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这几天，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回想起来，虽然和你在一起快乐的时间很多，但是痛苦更多，我们辜负了太多人，现在还害死了小雪。”
“池明曦是你妹妹，你想保护她，我可以理解。既然那份证据没用，那么，我也告不倒她，我对她无能为力，可是，我可以选择我们的关系。”
“就算是她做的，为什么要拿离婚来惩罚我？”池南川痛苦地反问。
“因为你选择站在她那边。”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你不能逼我在你和我的家人之间选择。”他强调。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对你失望罢了。其实就算没有池明曦的事情，也许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的。小雪在遗书上写的很清楚，是因为你伤害了她，她才会萌生跳楼的念头……”
“我那么对她是因为……”
她下毒害你！
池南川说不出这句话，即便会被她误会，被她仇恨。
人死不能复生，他说再多，这件事都与他有关，他直接或者间接地造成了顾雪的死亡，她是不会原谅她的，他不想再在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捅一刀。
他沉默了。
“她因为你而死，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用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神望着我的样子，那已经给我们的婚姻蒙上了一层阴影，所以即便我们不离婚，也会带着阴影活下去，我永远都不可能快乐，我永远都会被愧疚所折磨。”
“池明曦的事，让我更坚定了这个念头，我无法面对你，也无法面对你的家人，现在离婚而言才是解脱。”
叶舒萌平静地落泪。
“现在即便是看着你，已经是一种痛苦。求你给我一个解脱，好吗？”
“难道你不爱我了吗？”池南川颤抖着问。
“爱，可是再爱，总有一天会消失，恨却像烙印一样，不可能消除。我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恨的力量远远比爱更大。”
“可我不想离婚，萌萌……我不敢想象以后没有你的生活。”池南川紧紧握住她的手，“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头开始。”
“我不想重头开始，我只想你放过我。再这样下去，我会抑郁而死。你想看着我死吗？”
眼泪婆娑的她，冷静地望着他。
“还记不记得我生日那天，你承诺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现在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我要离婚，请你签字。”
池南川仰头，人生中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痛苦过。
她生日那天，他们是多么的快乐，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哪曾想到，当初的承诺，竟变成了他们离婚的“刽子手”。
之前不管再累，再痛，至少有她在身边，他觉得自己还能够撑下去，现在却……
他不想离婚，他很清楚心中的答案，可是他能忍心看着她一边比一天憔悴？忍心看着她痛苦，饱受折磨？他同样做不到！
是不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结束给她造成的悲剧？
他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你一定要离婚？”
叶舒萌闭眼，喉咙痛苦地哽动了一下，发出颤抖的声音。“是。”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那么，我签。”
池南川用颤抖而冰冷的手拿起笔，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背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一滴泪水打湿了离婚协议。
他忍着心痛，飞快地签了。
“希望你幸福！”
再看她一眼，他都怕自己会后悔，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叶舒萌小声呜咽，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
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小雪。
她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顾擎走进房间，将无助痛苦的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轻声安抚着。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狠狠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有临时后悔。
他能理解她的痛，但这只是暂时的，他发誓，将来必定会千万倍治愈她的伤痛，让她觉得离婚反而是一件好事。
在她失去了那么多后，终于成为他一个人的了。
……
离婚后的两个月，池南川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分不清白天黑夜。
喝得胃出血，他被送进医院抢救，救回了之后继续喝。
他比行尸走肉活得还要痛苦。
“呕——”
肮脏的酒吧后巷，他扶着墙，蜷缩着身体，疯狂地呕吐。
五脏六腑都快被他吐出来。
胃里灼烧得厉害。
一股刺鼻的臭味。
他的眼睛被痛苦的泪水迷蒙。
“萌萌……萌萌……”他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萌萌……你在哪……萌萌……”
“为什么不要我？”
“我不离婚……萌萌……”
“萌萌……”
他坐在地上痛苦地哭着。
许久，泪水凝固，他抬起湿濡的泪眼，迷迷糊糊看到眼前一道人影。
“萌萌？”
是她么？
她还是不舍得他，她终于回来了是不是？
她回到他身边了。
池南川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困难地站起来，一个踉跄跌入那人怀中。
他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萌萌……萌萌……我好爱你，别抛弃我……别……求你……”
……
明晃晃的阳光刺痛着眼眸，池南川皱眉，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他想要撑起身体，可那都非常困难，他的身体早已被掏空，比老人还要虚弱。
“别着急，我帮你！”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那人身上散发着女性香味。
池南川望去，那人的脸在强光之中逐渐清晰。
“曲颖？”
“好久不见。”她微笑。
对他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可其实她每晚都陪着他，看着他走进酒吧，再看着他烂醉如泥地出来，狼狈地在后巷呕吐。
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这两个月来她都已经回报回他身上，他们已经抵消了，她不恨他了。
池南川想起身。
“你要去哪？你的身子还很虚弱……”
“别管我。”他推开了她的手。
“就因为叶舒萌吗？就为了一个女人，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我认识的池南川，不是这么弱的人。已经两个月了，你该放纵的也放纵完了吧？为什么还不肯振作起来？你究竟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
“你们已经离婚了，那个女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懂吗？”她趴在他腿上，仰望着他，焦急地说道。
“你这样折磨自己是没有用的。”
“走开……”池南川想推开她。
“我不走，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南川，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么就再没有什么能够阻碍我们。接受我好不好？我会比叶舒萌做的好一百倍一万倍……”
“那又怎么样？”池南川凉凉一笑，讥诮道：“就算你比她好一万倍，你不是她！”
“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对我而言是！”
“你干嘛那么固执呢？你知不知道，就是固执把你害成现在这样的？你若早点放手，也不会这么痛苦。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就算你不甘心，就算你再爱她又怎么样？你们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你听懂了吗？”
“除了她，我谁都不要……”池南川一把拂开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我不许你走，你必须和我在一起。”曲颖缠上他，“如果你现在敢走出这扇门，所有人都会知道，池明曦是杀人凶手！”
池南川震惊了，眉心夹紧，“你……你怎么知道？那段录像是你发给萌萌的？”
“你该死！”他一把掐住了曲颖的脖子。
“你很恨我吧？我早就说了，我一定会得到你，不惜任何代价……你看，我做到了。”
“可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池明曦杀人。”
“你别胡说，那段录像不能证明她杀人。”
“是不能，可我手里有别人无意间拍到的，整个过程。”她该谢谢池明曦那个狠毒的蠢货给了她这张王牌。
“你——”
脖子被狠狠掐着，曲颖倒不过气，但她依然笑着。“呵呵……我知道你们池家有能力，法律也奈何不了你们，可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那么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到那段视频……就算池明曦疯了，也逃不过……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她这一生就毁了。她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吗？你忍心？”
“就算你不顾及她，也要考虑你父母，他们知道女儿杀人会怎么想？他们承受得起那样大的打击吗？”
“反正你和叶舒萌已经离婚了……你的人生已经陷入了绝望，那么，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都没关系吧，不是么？”
“贱人——”池南川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曲颖的头撞上地板，起了一个大包。她爬回池南川脚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笑得很开心。“南川……你终于是我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