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让她有些心不安,因为雪衣打小就在“痴情司”那种地方憋着一颗心地过日子,所以他的心思向来缜密不漏水的很,他能看到的,很多都是自己太过于不当回事看到的。他这么一迟钝,其实便是在看自己的意思,那个人,是他都要考虑一下才说的人。
他不好说的人,也就是自己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了。
“我觉得,那师徒俩,都是有事在瞒着的。别的不说,就是刚才他们那对视的一眼,他们师徒十多二十年了,一个眼神就能传达的很多消息,我们这些旁人是不会明白的。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藏着掖着些什么。”
这就是雪衣所看到的吗?白隐修今日说的话也没有毛病,若是他要害死自己,从小的时候到现在,他不下有千八百回的次数可以送自己去佛祖的怀抱,去西天极乐净土去欢哒,但是他也没有。按着白老儿的性子,要耐着性子下一局这么长的棋,有点难为白老儿这不理凡俗事的小脾气,也更是难为他为了下这么大一盘棋忍受着自己小时候那么整他。
若说那沈望舒这小鬼要瞒自己的话,也不见得有什么理,自己跟他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自打认识他这么几年来,他还有什么话没有给自己说过?从方丈老道士的年轻过往到昨日白长老的药庐里晾晒的大红裤衩子被不知名的一个“浣衣司”的小宫娥偷走了。
还有什么他可瞒自己的呢?
但是雪衣这话,是从他那边看来的,若是没有点理据,他也是不会说的。
想不通想不通,于是直接把问题丢给雪衣去思量。
“这点倒是怪得很,以前在宫里没见到他俩这么合伙起来蒙我的,今年他们难不成是看对了眼,王八对上了绿豆,就这么对上眼了吧。”
“他们师徒俩要是想要瞒人的话,谁能套得出话来?你想,这一老一小活得都不似常人,要想推究个什么出来,耗上多少功夫也指不定想不透的。你又是个蠢得没边的人,每一次只要是亲近的人,就从来不会去管照着,你说说你要是哪一天给亲近的人害死了,还估摸着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吗?我还没有那么不堪的好吧。”赤莲讪讪地看了雪衣一脸,“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你这么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很容易让我们吵架的,一吵架就会受伤,你瞧我屁股上的伤才结了个疤呢。”
“都说了咱们先回去涂个药,你又死活不愿意回去,犟什么呢,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现在还搁着大街上晃着,可就是你故意所为?”
“呃……”被看出来了,赤莲打着哈哈儿就转过头去,“没有没有,你瞧我这么个蠢姑娘怎么拿得出来那些心眼子呢对吧。咱们还是说说白老儿两个吧,你说他们要真是瞒我,目的是什么呢?按理说,瞒我,也没有什么好处。眼下我唯一能让别人觊觎的,不过玄冥一个宫主之位。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宫都是几位长老撑局面,我就是玩玩的。”
“人的贪欲有很多,并不只有权利一种的。‘痴情司’那么个小地方也还会为了一件小物什,一个陪侍的机会暗地里下手脚的呢,你都是不知道,可是你还偏偏防不了,你说说你,”一脸自家小孩不争气家里的大人提拉着耳朵骂的模样,他提着手没说个下文来,气急败坏一声:“哎呀!”
搞得赤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年迦冥还在的时候,看着自己学学字画,学做女红的时候,迦冥也常是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怼自己。现在觉得,这雪衣为什么隔着一个生死,还能把这个模样给传染过来了呢?嗯,宫里风水不好,迦冥的魂魄附身了到他身上。
“你是不是被迦冥给附身了啊?你看你,好可爱。”赤莲越是往前凑过去,扯着雪衣的脸,一会翻衣领子,一会把他的脸转过去转过来地研究,臭不要脸地用好奇的模样去摸这里那里,引得雪衣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翻了个大白眼子给她,无奈之下却多是无可奈何:“好了好了,回去了!”
街上人群喧闹,一如往常的“奉都”街道,但是这一如往常,就能够真的平静吗?这个不平静可又是朝着自己来的?
赤莲打不了包票,苦笑一下,继续换上一副笑得开心的眼去调戏着雪衣,暂且不去扰心这些事儿,当下行乐,才是人间第一等学问,总有很多人不懂这一个理儿,偏偏把自己往死胡同里赶,结果弄得自己,最后成了那个惨状,不值当不值当啊。
行乐这第一行,无非是见着眼前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于此,她一步三挠雪衣地往下榻之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