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舒楼?这才刚出来多久的一个门派啊,说小肯定不小,毕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刀北剑、偷天燕子、须眉赫人都在尺舒楼蹦跶着呢,武阁请他们来玩玩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者尺舒楼已经声明要与玄冥作对了,那么就像说尽天下王朝兴衰的说书人口中的话一样,在有相同的敌人下,谁跟谁都是朋友,管他身份与地位。
这武阁的阁主也是掰着算盘过日子的人啊,这么一来,玄冥宫的位子就会有点坐得不安生了呢。尺舒楼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要是真干起架来,玄冥是不会输的,加上各派正道人士,或许会有一些难对付,玄冥也会大伤气数。两边都讨不到什么好的。
尺舒虽说与玄冥作对,却也不见得就是跟正道是一边的,或许他们就是想着让这两边作对的人打着,自己看着,多点趣味可谈,运气好或许还能得着个不小的好处。
正派人士的算盘就是停在这一颗算珠上的。而尺舒或许是想借着他们的手来膈应玄冥,然后取而代之。
赤莲细细想来,好像就咱们玄冥是来认认真真凑热闹来着,其余人都是带着不小的“诚意”来这次武林大会的。
自己还真是很惭愧啊,身为邪教宫主,自己是不是太没有一些心机了?毕竟玄冥是拦得下这些小风小浪的,也难怪红玉宫主从来都不在这种场合凑热闹,一心只在山间野林子里面。
“你怎么知道是尺舒的人,看见谁了吗?”赤莲说完这句似乎觉得天涯在恨了她一眼,要犯上啊!
天涯切齿道:“属下以往给过卷宗。”
她大概想了一下,好像在冬日里他是递给过一份的,在看了和沈望舒那份差别不大后就随便一扔,也许是垫桌角去了的啊,当下嘿嘿傻笑一下,立马用话揽过去了:“哦,我看了看了的。你刚才就出来了肯定没怎么吃饭吧,赶紧去吧,啊?”
“尺舒这次来了很多人,我看到的有不下十人的一等好手,在隐处的尺舒楼主不知是谁,只是身形有些熟悉,但是说话表态却不是那么辩得出来,我应该看见过的。”
赤莲想着天涯一年到头除了在这种一起出去的时候和必要时期需要天涯去杀掉人之外,永远都是安安分分地守在玄冥高楼过日子。
他见过的人不会太多,而见过的,多半也是死人了。那么他能见过的人会是谁呢?
武林大会上的老头子?
不会,天涯只管在自己的那一场上打,打完收工而已,应该不会去多认识别的人。
天涯杀了的人没死透?
也不会,天涯的剑下从来不缺亡魂,也从来不少一个亡魂。
而天涯身在最多的地方是在宫里,而宫里能见到他的人也算不得多的。难不成,宫里出内鬼了?
赤莲觉得大事不妙——能在自己和宫中各位长老眼皮子地下搞事的人,地位肯定不低,能有自己单独活动的时间。又能够有这么大的实力和消息来源的人,玄冥宫的人,也恐怕只有丁长老了。
但是丁长老并没有理由玩这个游戏,他成天只会变着法儿的往自己床上塞人。况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组织这么大一件事,他成天不是在遛鸟,就是在跟南宫吹散牛,自己也是经常看到的。
再者丁长老如果要出卖玄冥自己创一个新玄冥的话,又何必赶在这个时候?他在自己闭关那三年可是跟众长老一起执掌着玄冥的。而丁长老下面的人要翻天的话,看似不管事实际精明的老狐狸丁长老还能看不透那些小辈子玩的把戏?
奇了!赤莲想了众长老之外,就盯上了天涯罂粟望舒这几个人。罂粟是不行的,她对自己的拳拳真意是看得到的,况且她一直以来照顾着自己是没有时间的。
望舒的话,他似乎并没有那个实力去做这些事儿,无论是功夫还是信息,都不大可能做得成这个事儿。他在自己面前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除了揶揄自己也没见得做些别的事儿,她也不相信这么自己相交多年,算得上这世间最知心的人会公然跟自己作对。
——但如果是天涯的话?自己跟他的接触并不多,他是个木讷又看上去是个榆木脑袋一样的人,但他总可以三句两句就可以把自己给活活呛住,也就很少能从他口里套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功夫她还没有去试过,但是仅凭迦冥正儿八经地教出来的徒弟,是决计不差的。他那一句话,看似在给她指出方向,也像是在给自己洗脱干系的。却又没有指明,就是让自己没有方向去找,却对告发者永远不会起疑。
如果真是的她所猜测的那样,那天涯的心思可真的是缜密得很呐。
——当然也可能是天涯在武林大会上曾经看到过的人。
赤莲还记得迦冥死的时候给她说过的话,“天涯和罂粟是我给你挑的两个人,原想着永远不会有他们来保护你的,但现在却是不得不行之计了。鸢儿你要记得,这世上不会再有真心对你好的人了,玄冥的人,一个也别信。他俩不是玄冥的,是你的。要是你还愿意去相信人的话,就只相信他俩吧。”
那两个人是自己的,自己要是还能相信人的话,也只有这里两个人了。迦冥说的话,她是愿意相信的,她还是愿意觉得天涯不会是那种人。
赤莲换上笑意,继续给天涯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要饿得慌呀,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你自己呀......”
“宫主告辞。”天涯立马截断这女宫主后来会长篇大论的话,提剑转身进楼。
赤莲无奈笑笑,有些担心着若是天涯是跟尺舒楼挂上勾的话,自己肯定是没有那个心敢下手杀了他的。
“天涯护法还真是不会好好跟您相处呢。”雪衣想着,愈是近身的人却愈是懂她的弱点,也愈是能伤害得了她,那沈望舒便是一个。他倒不由担心着这个人,沈望舒太奇怪了,以往他只听说过沈望舒的浪荡风流,但是这些个月来的远远看着,他的城府可是深得不得了的。
有时候只有远远看着别人才能见得全貌,而她就是因靠的太近,就给那一点点的好迷住了眼。她的毛病就是多,别的人全都不信,冷冷着看着别人在所谓的靠近她的世界演着一出又一出悲喜离合,她从不管,也懒得去管。
但是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个狠狠护短的人,贴在心尖上只要进了她的世界的人,无论对错她也不去管,自然也懒得管,只是一昧地相信。
哪怕是找借口,也要拼命去相信。
她就是那么一个让人寒心又温暖的人。冷血起来可以让人寒透了心,温暖起来又想冬日里宜人的阳光,让人舍不得离开。
雪衣看着她的头顶,只想一巴掌拍去,让她好好看看哪个人才该好好信。可一看见她抬头望他的那一眼迷惘,那心里原想的狠心一巴掌全化成无法言说的心疼,就想把她捞在怀里搁着,别让她流落在这看上去锋利无比的江湖里。
“怎么?”
“天涯他——我冷!咱们回去了。”戛然而止住的话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这天涯的话,打算着自己亲自去查查“尺舒楼”,立马牵着雪衣的手快走回落脚的客栈,仔仔细细地查一遭尺舒楼。
远方悠悠落下的红日挂在天际,映照着摩诃河一片橘红,衬在日影下的一方湖心亭中,对坐着的两人看着落日晚霞,余晖映在面孔上,似乎晃哒着悠然的暖意。
“我昨夜去看霓红裳时觉得有点奇怪,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她,却老觉得我跟她很熟似的,我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红裳美人的小脾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估计着你恐怕是走菊花运了呢。”知潭还为着数个时辰前的事,极尽刻薄词儿骂着沈望舒。
“不不不,真的有那种感觉,但不是喜欢她,就是很熟悉。欸,知潭,你知道这红裳美人的身后来由么?”知潭想想,说:“我记得是说她自小就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别的也没有。她的父母,她的家世一概没有。丹书阁就算会追查她也只有在她扬名之后才会有那么个理由去查,隔得太久,也查不到了。”
“她吧,给我感觉就像是我很熟悉的人,说漂亮吧,我认识的女人里还没有能及得上的,我以前要是见过就不可能认不出来。”沈望舒一拍手,清脆掌声拍响,他道:“我估计你见多识广的,就让人把美人请到这湖心小亭来,你给我认认。”
不远的水榭走下一款步行来的月白色鲛纱,外套着掐金丝的水蓝色衫的女子。朝云近香髻上一支素色裹瓣兰花插着,不像昨夜里的一身猩红朱纱,这今日的淡雅装束更是让沈望舒觉得熟悉。淡雅的妆容,唯有用最庸俗的标致来说的眉眼,螺子黛涂过的远山眉,自含春情的杏目,真是,熟悉得很啊,一时间却不知道是像谁了。
走过来的红裳美人侧身施礼,就着旁近石桌坐下,知潭看着那张脸不由觉得有些讶异,“嗯?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那你就别说了。”沈望舒不耐说了知潭一句,不想知潭还听话地没有说话,默静的小亭,唯水鸟叫声惊响和那水声缓缓。
“嘿,你还真不说了是吧!”
“望舒,你难道就不觉得,这脸有点像你师父吗?而那眼神活脱脱就是你那无尘念的混帐师父。”
“师父?”
经知潭一说,沈望舒有如灵识一把被雷击住,他终于知道那股子熟悉来自哪儿了,那便是自己自小跟着的“妙手仙人”白隐修呀!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