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很是蛮横的的样子一般:“老子当然有事啊,你以为我一天就是到处浪的浪人哇?不过,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也往这般穷山极恶之地来了,这儿可不是你该来闹着玩的地方,丁青乾那老东西就没有拦着拦着你吗?”他说着倒是有些生气一般,依旧骂着丁长老:“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个好坏的呢?”
赤莲无可奈何,回答道:“红叔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带着大队人马的阵仗,像是过来游山玩水的吗?”
不得不佩服红玉这一贯吊儿郎当的德行,什么事都想着来玩。话说过来,倒是红玉这种只有吃喝玩乐作人生全事的人,会离了宫到这种地方玩的可能是没有的啊。
“我来处理我的私事,倒是你老人家做什么来的?你离开了宫就一直在这片林子里面的吗?你当年为什么会就这么丢手了宫里头那么就走了啊?”
红玉很是不愿意听她说话一般,揉了揉耳朵,表情恹恹,“别问了,若是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说。”
红玉这模样,已经算是伤心了吧,他原本是那么个人的。
她轻声道:“也好。”不去勉强他。
“你一下子问那个多问题,我也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了,那你等我想起来再说吧。”他说完便翻身躺下,活像在丐帮过了许多年的老长老一样,以前那些挑剔、嫌脏的死毛病全都没了。
谁知道红玉这么多年在外面会经历了什么。总之,万事不要去多想的好,想多了难过。
他很快就睡沉了下去,轻微带着些鼾声。赤莲听那声音有些不对,她便用着她那简单学过的一点医术,替他诊了脉,脉象虚浮,像是血流畅不顺一般,略微有些涩意。又伸出手指在他喉咙间触碰着,有触动感。
好像有点肺上的疾病,胸膈中痰掩抑着,呼气有些不畅快。
正思索着,雪衣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往旁边一带,离这边远些,轻手脚地落步走远去,问道:“这个人是谁?”
赤莲回头去看了看,红玉叔蜷缩着身子,将那块玉石很好地靠拢在胸膛里,他旁边两人开外,就是早挺不住睡了过去的清欢,摊手摊脚地划拉开睡着。
“他是红玉宫主。”
雪衣吃惊,看了一眼那遭老头,压低了声音问:“红玉宫主?”
她点点头,“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得如今这副模样了。”
雪衣多敏,提醒道:“别是假的,当心。”
她摇摇头,“不是,认不错的,只是不知道红叔怎么偏偏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确实很可疑,可是他的功夫却是一点都不会怀疑的。你也听见了他不愿意说他来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这种人啊,从来就是你越勉强去做什么,就会越是不去做,真要问是问不出来的,只有他自己说出来才行的。”
雪衣又点点头,望向远处的一丝白光,天就要一点点地亮了。又是安稳活着度过了一天啊,天黑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一定不要想,白夜,就意味着安全。
望着她的眼,布满着红血丝,逞强地睁着,一点都不妥协,也不示弱,心里的坎,一下子就软成了一道软泥,还带着些心疼,轻轻呼唤着:“莲,你也去休息吧。”
她懒懒打了个呵欠,顺从了,睡眼微微阖上,将他的手腕带上往来处去,力度却很小了,她已经累了。
凉风打远处的山谷送来,带着湿凉的水汽,黏在脸上,将一身火气褪去,长发给吹得飘散开来,洋洋洒洒的,背影是孱弱的,可是她这个人却是厉害的。
那一个厉害的人摇摇晃晃还没走上两三步,眼一翻上白来,倒了下去,睡了。
“诶……”一声断续之音焦急地传来,却已经是模模糊糊的了。
睡了,睡沉了。
在确定她没事之后,雪衣将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突然间觉得,她还是很小个的一个人,那么轻。虽然她身量高,却是真的不重,这几天的跋涉艰险,更是把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磨得更是小了。还有些黑炭灰黏在脸上,也不怎么顾得上抹去,她活得太累了,走着走着都睡了。
他心里一疼,也做不了别的。他有些时候也是会恨自己的无能,除了心疼,似乎别的也做不了。霎时间,心里恍恍惚惚,又升起了一种“自己之于她,其实就是一个外人”的感情,什么都不能帮她,什么也接近不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觉得着实是无力得很。
可是,这就是活生生摆在眼前的现实,她所处的位子,她要做的事,一点都需不着他的帮助,相反,或许这边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累赘,一个不得不挑在身上的负荷。
将她抱到少人之处,落在大树底下,自己靠在树干上,让她能够舒服窝在自己怀里,这样才会稍微摆脱掉那种自己是一个外人的疏离感吧。
说起来,以前很可笑地以为是老天不公平,才会送来个这么遥不可及的人来,说到底,她一直在模糊这个遥不可及之间的距离,才让这个距离,似长,也似短一般。以前平日里同着她胡混,便也跟随着一起就这么糊弄了距离来,可是现在在看似没有阶级层次的地方闯险关度难处,才会真正懂得那个距离,其实一直都真实地摆在那里。
她要闯所有的险关,其实都是要拿命去送这一道道险的,而这自己则是在后头安享这一切的安全。单单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人做出来的距离,是一直本就存留于此间的距离,平日里,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可是一旦有个别的什么事,就瞬时拉长开来,血淋淋地张开大口,把人吞进去。
他忽然间伸手,捏拳捶了自己的额头,很是懊恼,就为自己那一点又延出来的可悲、可怜又可怕的心思。现实已经如此了,并不能有所改变的,还要在此处自怨自艾的话,便是对不住她曾经在江南周庄的话了,否则又得让她多费心思,来照顾着一点都不重要的敏锐心思。没由来地把这种事拿出去恶心人。
眼前人,是心上人。眼下事,是糊涂事。丢手任它流浪别处去。
眼前人,已经安稳睡在腿上,安稳放在心上。
他拿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抚弄了几下她脸颊上被风吹散的发丝,捋在耳后,满含心疼的笑意,看着眼前人,微微阖上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