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看着这张脸,憋了半天气没舒缓过来,不是震惊,反倒是一种不寻常的平静,更不是他惊为天人让人回不过眼来,只是由于有一种心里的落差,走不出来。
通常照着常理说,这一个组织背后头的人,尤其是轻易不让别人瞧见面目的人,要么是个长相有些缺陷但是凶狠异常的人,要么便是真正的勾魂脸,就像兰陵王高长恭一样,用一张狰狞面具来震住敌军。
可是,清舒长得太过于普通,小眼细缝,大鼻子,厚嘴唇,颧骨过高,而额头太过于饱满。直接这么丢进一堆江湖人中,谁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到这是“尺舒楼”楼主的。
也确实是有些不符合这首位创立了集合许多单干的厉害江湖客的楼主的脸,因此,她没缓过来,给他震惊得有些憋住了气。
清舒带着扯出来的戏笑,“望了告诉你一句,本楼主长得实在是不益见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抱歉。”那张普通得过于普通的脸,不过勉强动了动笑意,故意事后才说的。“莲宫主,你是被本楼主吓着了,想把自己憋晕过去逃避的吗?”
她长舒一口气,尴尬笑笑,从来还没想过能与清舒这么岁月静好地同处一室,目前还并没有走过一句使着绊子的话。
“江湖亦是传言清舒楼主是个绝代之人,没想到,唉,江湖传言,永远只是传言。”
这一个江湖传言不是别人传到自己耳朵的,就是沈望舒传给自己的,当时似乎还夹带一句“想宫主你必然会感兴趣的”,对这个脸太过于常人的清舒,抱了个歉,这辈子都是提不起一点兴趣的。
既然把她劫走的人是清舒,那么许多不寻常的事情,便有个缘由了。
“清舒楼主,你前前后后利用晋城的那女子装作本宫与“快手婆婆”打斗引得众人在那里堵塞起来,又是派人故意跟踪引走天涯,最后将本宫迷晕抓到尺舒来。若是真就想与本宫如同平日那样散吹一些话呢,本宫还是还很是感动呢。”此话无非就像告诉他有屁事快说,有刑具快上,莫要磨磨唧唧的。
他倒是和气,“此番我这般废了心思请宫主过来,倒是有些不大的事儿想跟宫主商量一下的。手下人是办事粗鲁了些,但我看莲宫主不像一般细皮嫩肉的娇气女儿一样,就没多作计较。”
话头里还有话,这个事儿商量得有些来头,而且是蓄意的,一大早便已经谋划好的,不可能是临场起义的。到最后还顺带着把自己贬了一顿,呸!
“说与本宫听听,本宫再自作打算。”一副端庄的玄冥当家的范儿摆得正好,奈何手被返过去锁在床头,大气威严范儿端得有些失真。左右往背后一看,“既然是请,当有个请的样子,要这么绑着本宫?”
“手下人知道莲宫主你的功夫,拿了一百个心也是不敢跟您硬碰的,还请见谅。”清舒到底是乖乖地将铁索打开,赤莲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坐在桌旁,揉揉给铁索磨得红肿脱皮的手腕子,拿着真正的威厉,眼神锁定着清舒的眼,直愣愣瞧着不放,“来,说,本宫听着。”
“就是想请莲宫主呢,好好休息休息,保重着自己的娇弱身躯,莫要苦着自己的身子骨了,退一步线可好?”
她不欲与之废话,“说明白!本宫懒得猜你的意思。”
清舒快声答道:“将这个玄冥宫主拿给我来打理。”
“想得美!”
清舒笑了,笑得有点丑,赤莲硬是捱住了继续盯上去。
“莲宫主真的是有趣,你现在人身处我尺舒,我完全有本事将你弄死,让你回不得玄冥做不得一个宫主。你若是将宫主之位甩手与我,一是没了太多的琐杂事,二是少了许多与你作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东西,三是逍逍遥遥地带着你的那位小男人去,我自然会给你一大笔钱财供你逍遥去,你有什么不好的?”
“本宫有哪儿不好的?哈?”说得可笑。“我若是真给了你这个宫主之位,就不用在你这儿给慢点一个个罪刑的弄死了,直接一下就死,倒也没什么不好。”
清舒从袖兜里掏出几张信笺纸,上面写了一些字儿,题首是与各位长老的书信,看也不看就知道是他写的“不愿意做宫主”之类什么的鬼话了。
玄冥历代宫主若是想要离开,便得后续找一个接任自己的下一代宫主,经过各位长老的检验一番,便完成了新旧更代了。
交出宫主的那一枚玉牌,正式入住玄冥新主子了。清舒倒是什么都懂,将玄冥这些都摸得清楚,难怪能创建一个“尺舒楼”,其中许多人,都是叫得上名气的人。
“本楼主说得出,就自然不会反悔,不过要你一个宫主之位,又不是要杀你挖你祖坟的,别那么看不开。”清舒把那信纸往前一放,凑上印泥,抬抬下巴示意。“莲宫主,您是聪明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等事,你应该不会做的。”
赤莲抬起手,手腕撑在下巴处,抿嘴看着清舒一笑:“何谓敬酒,什么又是罚酒,抱歉,本宫只喝六安茶,不喝酒。”
“你这是何必呢,本楼主也是给了你一个不错的条件了。莲宫主,要么死,要么走,还得看你自己的了,多想想的好。”
“本宫这辈子从不惧他人威胁,本宫宁愿死!”话头方罢,她将那信笺纸抓起来全部使劲丢在清舒的脸上,死盯着清舒。
很明显清舒发火了,极力抑着怒气,瞪大了他那一对小眼睛,很是丑陋的一张脸,很是可笑的一张脸,清舒终究没忍住,一巴掌丢了过去,清脆一声皮肉响——“啪”。
“执迷不悟!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自己选择死,就死你的吧!我尺舒要给玄冥讲下条件,也不是不能的!”他说完甩手离去,顺道踢了门。
那一个爪子丢过来,却顶是混合了他的真气的,一脸刺辣传在意识里头,她伸手,脸上能摸得到已经肿了,刺辣辣的疼,就像是一把干辣椒往脸上敷伤口一样。心里很是气不打一出来,恶言对着他的背影骂:“娘之的,当初本宫就应该直接办了你的!”
气不过,将落在地上的信笺纸全部捡起来撕了个稀巴烂。
眼角边扫到颤颤巍巍抖着的小婢子带上了门,匆匆就离开了,小脚步哒哒地传及入耳,走的声音有些空,是从下面传上来的,她是在下楼?
难道这是在楼上?
一想着,她往窗外一瞧,连半棵树都瞧不到,只见得片片浮云。走到窗边,映入眼里的是,生疼的脸上,霎时是一惊——这……是整个尺舒?
原来如此。
“尺舒楼”之所以为楼,便因为,这关押自己的地方是一座高楼,也是整个“尺舒楼”的中心之地。望下去是极为高的,想必这地方是关押人最好的地儿吧。
还没多看看尺舒为何样之地,赤莲忽然间脚一滑,半跌了下去,及时用手扶住了窗棂,才得以重新站好,胃里面倒腾着,想必也是之前给灌过了药,丹田一聚气,便是一团散沙。心里忖度,那便是不能轻易从这么个高楼跳下去了,容易死。难怪他放心自个一个人在这儿,因为根本逃不掉。
她稍微一往边上站去,就能明显看到楼下头守着的人,往她那儿看了一看。
目光一凛,额间一跳,“拿的峨眉刺?半边眉?”
这人的来头不小,是给老尼姑逐出去的女徒弟,因为犯了淫戒,被老尼姑剃去了半边眉毛,当全部小尼姑加老尼姑的面惩戒,划了一张好看的脸,脸上有一道从颊到下巴的刀痕,很深。
不过不守清规是一回事,但是功夫是另一回事。论其功夫来,倒是不差的,以前是老尼姑的得意弟子,意欲传位的人,没想到居然到了“尺舒楼”。
唔,有些不好对付了。
赤莲收回目光,遥遥远望了晋城方向,心里想着,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不见了是个什么着急的心情呢。
再是望了望玄冥境方向,心头一沉,要是真是三日后更替了宫主,自己这个瓜娃娃还得以身殉宫,多可怜。大仇还没有报,就死在了这么个鬼地方,丢人!
一把将窗户关上,沉重一声响。
“偌大的玄冥宫,丢了宫主都不知道,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