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沉星疏朗,风儿悠响,倒是一个适宜偷鸡摸狗,私通款曲,杀人越货的好夜晚。
这个杀人事件,便实打实地发生在了莫家宅院里面。
是日莫子鸢给乳母摇醒,外面锵锵兵器勾鸣声响起,还有些刺啦屋梁倒地之声,家中老管事拿着兵器从外面急忙闯进来,带着乳母和小女娃从没人的小门边逃跑,话不得多说,就看准了路子把孩子抱在身上便跑,乳母跟在身后边。
“记得千万拼了命都要带小姐离开,出了宅院,从小路跑,千万别走大路。”老管事边快步从小门走,急忙给乳母吩咐。
那个女人给惊吓得面容枯黄,湿涔涔的冷汗覆上额头,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口齿还算清晰地哑声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呀,刘管事。”
这时候突然从后面蹿出来一个人,老管事不暇回答,举着手中物给拦了过去:“别问了,赶紧跑!”趁那个人吃疼缓的那一阵子,把莫子鸢塞给了女人。女人给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得,一时间没了主意,惊慌得走不了脚。
莫子鸢四处看了看,把脸一沉,拉着乳母的手就往那上面覆着藤蔓的小路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情况不对,这时候只能听老管家的话,跑了两步,回头看老管家,他手中的那粗木棍已经给划断成了两半截,给那个人勾刀一甩抛得远远,一举手,一落刀,老管事栽倒了,年老体衰的身体倒得很痛快,没打什么颤,就直接栽向地面。惨黄的脸上立即现了那刀划的血迹,从脑袋上直直劈向下巴。
睁大了眼睛,半张半和的嘴巴呼着:“快跑,快逃。”
乳母是个深院里的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惨声尖叫起来。莫子鸢更是逼得只能沉住气,左右看了看。
那个人蹿出来的人见着女人小孩,一脚踢开老管事,举着刀就要砍过来,老管事死活拉住了他的脚,渗血的口中含糊叫着“快跑”,嘴里血沫子一下子扑了出来,流到地面上。
那个人提起了腿,用力地踢去,老管事的手抓的死紧,一张嘴,朝他的腿肚子咬去,奸人疼得叫了起来,更是用力地踢腿,摆脱不了,举起了手中的弯勾刀。
不妨及一个东西像猴子一样爬上了背,一个尖杵杵的东西,一下子从脑子边穿进了脑袋,脑花迸出,那断了的尖棍子,从脑子里面抽出,更加发狠地刺进了后脑袋,小脚一踢脑袋,奸人,便是举着刀的模样,倒在了老管事身上,刀落地,锵鸣声响,刺耳万分。
老管事张了张口,血水堵住了嘴,从脑袋上划下的血印子仍是流着血,糊了眼睛,老管事没力气去抹去眼睛上的血,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莫子鸢丢了手中的棍子,一咬牙,跑过去拉过惊吓得惨白脸上覆满冷汗,瞪大了眼睛的乳母,没命地往前跑。
走得急匆匆,没有穿鞋子,这么跑过石桥,压在石子上,小路上的锋利的草割破了脚踝,磨破了的脚跟把路上的石子染上血,到处都有闹闹嚷嚷声,也有刀剑声。女人这时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跟着小女娃到处藏匿,到处跑。
莫子鸢知道带着乳母总会在一个时候给找到的,但是也知道必须带走乳母的。爹教过的,在生死关头要有大者风度,不能将人随意丢弃以求自保。要是留下乳母,她现在吓坏了,不知道去哪儿躲避,只有死路一条的。身为莫家长女,这要丢了她人以备自保,不是不能做,但是不会做的。
捡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在手上,拉着乳母的手,不知道到了哪里,虽然累,但是不能歇气,后面有人追着拿人头。
走了许久,第二日已经到了,还是没走出那一条小路该到的人多的地方,反倒是误入了一片荒草杂生,高高林木的荒草林子。
脚下疼得皮肉已经模糊,腿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一晚上,对于小孩子的莫子鸢已经算是半昏迷了,咬咬牙继续不便方向地往前走,尽管不知道走到哪里是个头,但是终归是走,才能出去。
因为荒草林子里面不易发现小小的孩子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让外面那些高呼声吼的人难以看见,磨了一个晚上。老管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是,脚程渐渐落下来,终归是要给赶上来的。
二话没说,追来的三个蒙着黑面的人直接上前一人,举起了刀,砍了下来,莫子鸢惊吓闭上了眼,本能让她一下子将惊吓叫了出来:“啊!”
小女儿的声音在林子里面遍传开来。
没等叫完,扑过来一个重重的人,莫子鸢睁开了眼睛,是乳母!
她被吓得神智不怎么清醒,却会在这砍刀下来的关头扑过来挡住了那一刀!那狠厉的一刀,划破一整块背,刀尖刺穿了她的身体,小子鸢的前腹部,些微能碰到那刀尖。
这次该是到头了,看着后面的人奸笑了几声,小女孩总算是没命前先放开地吼了几声“救命”,朝准最近的那个人,用石头的尖利角扔到他的脑子边,一道血痕,流过脑袋。
那个人怒气一盛至顶,两步路一夺,拔出砍在女人身上的刀,再度举起刀!
还来不得及吓住闭眼,下一刻,莫子鸢就清清楚楚地看着飞出去的三个人头,从尸首间立即喷薄出的鲜血,和陡然间出现的一个男人,那是背对着她的。
有人说,鲜血从脖子喷薄出来,像是一阵轻微的风声。不知是真是假,但是,莫子鸢因人小,这时候,只觉得天地是寂静无声,旷漠无垠的,只剩下那呼啸的风声擦过耳沿,还有那在随着一跃之下,翩飞卓然的衣袂翩然。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到转过身来,一张带点点血迹的脸,此刻拿出手巾,叠得方方正正的,正没任何表情地擦身上给染上的血迹。穿着一身拖沓长衫,虽则是未见出手,便没了三人的头。
高高扎起的发髻,显得精神利落,可是那没任何表情的脸看着一边瞪着脚往后退一边瑟瑟抖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女娃,见着飞出去三个人头后没见害怕,先前还有胆量去博上一把,现在却还是做了个小女儿姿态,怕了。他那没表情的脸勾起嘴角笑了,觉得有趣。
拨开离她近的女人尸身,莫子鸢越发退了几步,腿上给草划伤的伤痕又多了几条。左摇右晃地倒退着,压得草一片一片地倒。
“原来你会害怕的啊,你这个年纪能这么不畏事儿,不对,是不怎么畏事,应该是从大家庭出来的。你是谁家的女儿?”问了一句,只有一片压倒的草叶哗哗声。
慕清言半蹲了身子,才发现小女孩脖子下挂着一条红绳子,因为她给叫得急,只穿着里衣,这么几经颠簸,给树上的枝条刮去了扣子,些微露出了肚兜样,也将那脖子下的东西露了出来。他看了看,直接走上前去将红绳子掏了出来,一看,叹了叹,自己笑得一脸无奈,问:“莫家的女儿?”
小女孩点点头,一把抢回来蓝田玉的玉牌。
也对,莫家的女儿是该有这种胆识的。
“我是慕清言。”看她一脸茫然,睁大了眼满眼惊恐和怀疑地看着,叹了叹气,“你这个样子,莫家就绝对是出了大事了,得到消息我千里迢迢地从玄冥赶过来,没想到在这儿先救了你。唉,也罢,想你爹娘没有法子再照顾你了,世道好轮回,我得提前养你了,以后,你也只能跟着我了。”
“你是谁?”惊慌之余,不相信地道了一句。
“我是你未嫁的夫郎,信吗?你脖子上这个东西,还是我给你的,那时候你还小,估计不记得了。”他突然间回想起什么,笑笑,尔后装作恶狠地说道:“我管你记不记得,反正你也只能跟着我了,不然你就要饭去吧,跟不跟?”
看着他说的话很诚恳,很像是良心话,莫子鸢算计一下,不跟没好果子吃,点点头。
“那你怕我不怕?”
她很诚恳,摇头。
“对,莫家女儿不会怕。”慕清言站起身来,看了看她,比划了一下,她手小,只能伸出小指头让她牵着,小子鸢没多犹豫,小手扯了上去。
“那边冒着浓烟,走水了,没法子了,救不回来了,好在还有个媳妇儿在。”慕清言远远望着远边,自顾自说道,所幸这次多管了闲事,也好在她的嗓门够脆生才招来了自己啊,不然这结局难说啊。
“你那一嗓子,可是够劲儿啊。”朝小孩子半是调笑半是安慰一声,没得到她理,讨了个没趣。
“回去了。”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慕清言小手指上牵着一个小女娃,颠着脚走得一步一晃,没叫疼。
慕清言看了看,把衣裳脱下,裹住小孩子,将人往上一抬,任她坐在臂弯间,抬步一跨,急急飞回了玄冥。
赤莲看着江南水,望着江南月,自身呢喃了一句:“这就是本宫遇到了那杀千刀的迦冥啊,啧啧,一点都不才子佳人,英雄美人。”
先前的自己说不上蠢笨,但一定说得上是个脓包,竟然脓包得这么就跟着久别经数年的慕清言就走了。赤莲望着河流中飘过的花灯,愣神回过头来,想起了什么事儿,问:“你说我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第一次?”
“嗯,大概十二年了啊。嗯,算起来,居然与他认得十二年了。”甄俊犹自与那一处感慨,赤莲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不对,哪儿有什么不对的,到底哪儿呢?
“眯着眼想事,有什么不对么?”雪衣最是清楚她这一举一动的背后有哪些玄机。
“得多查查才行,不过,当下行乐。过来过来,坐本宫腿上。”雪衣站在高处,一瞥坐下的人,鼻音出声,“嗯?讨打么?”
拿手挠挠鼻尖,兀自偷笑道:“哦,那你站着吧。”全不顾着这一个讨打的源头是在“她腿上”,而并不是“坐”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