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安置个什么名目倒还得你自己去想了,送出宫终究是不大好的,这宫里的秘辛也不能让他活着带出去的,还是就搁在眼前,只是放哪儿呢?你自己多想想。”
“相公是一定做不得的了,晚上出来活动的添灯油的小厮倒是个好去处,白日里只在挺偏的院子里做些杂活计也没人知道。那边的人对这边的‘痴情司’的人也是不怎么知道的。这个倒是甚好。”
“对了,还有一点,你不是嫉妒他勾引你公子,一定放得离主院远点,我看最北边的那成日做洒扫活计的倒还不错,让他负责那边的就够了,还给他下个禁令,出不得北边的三里地。”赤莲也不知道他这是真心实意给自己出主意的呢,还是故意把那自己的瞎意为来编话儿来嘲笑自己。
“现在,你要不要去管管那地牢的两个人?”
“不要!看着不舒坦。我叫还没睡醒,我要补眠。”她边说边往他的床上扑去。
“我的床倒只能任我的人睡的,你睡个屁呀,起来起来!”他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支着手撑着脑袋,一边饮着凉茶,一边看着她一下子躺倒上去,边悠闲地说道。
“你的床就是本宫的床,整个宫都是本宫的,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
正赶巧,丁长老也来了沈望舒的小筑,笑呵呵地结了话,“我看着你跟着望舒小子说话一去一来的,倒是般配得很。小宫主你说这整个宫都是你的,那这小子也是你的了,倒不如找个良辰,找个吉日……”
“打住!”这年轻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分外默契地干呕了一下,白眼一番,也不知道是觉得对方让人嫌弃呢,还是这个良辰吉日的对方看着嫌弃。
“我看着你没在主院,地牢的人也说你出去了,一估摸你在这儿,还果真在这儿。我来问问你,事儿要怎么处理?可还都办妥了?”
“妥了妥了,‘痴情司’里面的安抚,就该是你的活儿了。特别是留玉的尸身,记得火化之后把骨灰给我。”
“要骨灰做什么?想他的时候拿出一把来看一眼吗?”
赤莲没斜着眼看着沈望舒,他这是要……闹事吗?
“然后便是留玉的小厮画音,给他找一个好一点的主子吧,怪可怜的。”
“行。”丁长老看了看床上裹成一张卷饼的她笑笑,“还有什么?”
赤莲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好不好,但是,总该一说,但是怎么开这个口,倒是令人犯愁得很,卷在铺盖卷里,看着床铺,手指拿出来戳戳枕头,往下缩了一缩,再缩了一缩,咦?那一小团暗红的是什么?
看深沉了,她不由得老脸,热了一热。装着样子,咳了一咳,说道:“我想把‘痴情司’给解散了。”
长老惊愕,沈望舒插不上嘴,小筑里面只有暗香沉浮。
“我知道这是玄冥近百年来已经成规矩了的一个存在,但是这个存在,越来越畸形了。长老你发现没有,这么久来,应该不止是只有留玉这一个例子给残害致死,只是没有哪一次闹得这样大。这一次闹开了,就难免会有下一次,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知道是害了‘痴情司’的人,还是害了我们。这么勾心斗角的地方,难免以后送上了这当家的床给出事的。”
“小宫主你有没有想过,这‘痴情司’一开始建立的目的,便是相当于自产自销的东西,怕的就是有外人潜入坏了事,若是这‘痴情司’没了,里面有多生出的事端,就不是现在可以想的。不说有没有心怀不轨的人进来,只说这内部的关乎欲的问题怎么解决?”
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是那个这么畸形的存在,就真的应该存在吗?
“所以,他们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当一个别人的宠奴吗?宠都说不上,奴么?那对他们不公平呀。为玄冥卖力的那些杀手,都是心甘情愿加入玄冥的,他们从中得到的利益也是不少的,凭什么这一点上也要玄冥去给他们解决,还祸害了这么些平常人。他们多是从几岁便带进宫来,然后就要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那他们到了一定的岁数之后,又是放到哪里去了呢?”
“若是有人要,便送于那人做个小倌或是妻妾,若是没人要,便送去做杂役活了。”难怪呢,难怪她记得小时候贪耍跑到后面做杂役的地方见到的都是些好看的叔叔爷爷,原来他们,竟都是从‘痴情司’里面出来的。
“也就是他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送出去吗?跟妓人有什么区别啊。”她想想就是觉得一阵心寒,原来玄冥是这么个样子的。
“那些人,小时候都是在外面乞讨,或是给人贩子抓住要卖出去的小孩子,玄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不然早死了吧,这也算是报答那一命之恩罢了。”丁长老或许是见惯了这种事,已经心里毫无欺负波澜意了,只是淡然地看着不安地裹在铺盖卷里面打滚的人。
“不是你救了他,你就有权支配他的人生的。”赤莲闷声挤出去了这么一句,“迦冥也救了我,但是他没权利去限定我的人生。”
沈望舒发声道:“风月场里面,行内有一句话叫做莫要劝老妓从良这话,你可有听说过?”
“未曾。”
“其中有人指不定还喜欢那种生活呢,你这么一去搞事,不是还坏了人家的事儿了?”
赤莲一愣——倒未曾这么想过。
“再有你想得是太过于美了,有没有想过那些相公,因为打小就给服了药,这么出去了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扛担子,不能提东西的,出去了无亲无故,以什么为生。搞到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还不是得做回老本行,还不是个妓人,你这么多此一举,又是何必呢?那时候遇到的恩客,若是遇到好人替他赎了身,又去接受恩客家里人和世俗的眼光吗?外边不比宫里什么怪现象都有,咱们见多了便不觉得会有什么,可是外边的人呢?混帐宫主你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沈望舒平日里花哨得很,这么一正经摆道,倒也是事事有理,句句都让人无法反驳。
“望舒小丫头说话倒是周全,哪像你这么没想到后面,以后出去了怎么是个好?”丁长老痛心疾首看着自己带出来的人没白隐修那个瓜老头带出来的灵光。
“什么小丫头,长老你是眼障了吗,我师父有药给你治治。”
“那折中一下,若是愿意出宫不再回来的,便任由出宫吧,布套子套在头上,从此忘了宫里的事儿,安心过下半辈子去吧。”
丁长老想了想,道:“也好,顺你一次意吧,那些孩子啊,也是怪可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地牢里的两个孩子,还是去看看吧,终归是要把事儿处理掉的。”
“好。”赤莲丢开铺盖卷,站了起来,大步便往地牢那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