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对她的不着意的话驳倒:“小了你又要说伸不开腿脚了。”
“到了,进去了。外头冷,对了,我叫小宫娥来送热水,你就直接睡吧,昨天在马背上,肯定是震得没法子睡好的,赶紧钻被窝去。”
雪衣看着这么一张小脸还是挺关切的样子,忍了那一句“其实我睡得很好的话”,免得伤感情,这毕竟才吵过架,互相冷了一段时间的,这么要玩下一轮的话,还是暂缓个时间再说。
“嗯,你这驾马的没说话,我这跟着赶趟的,能说什么话?”
觉得有理,她举着食指,想了想,戳在他身上,“你确实不能说什么话。其实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不是该去慰问一下那匹马啊?”
雪衣扑哧一声笑出来,没忍住,她原来还惦记着那马。“你说的带它见见千里,怎么也没见这你去给它们联个姻缘啊。”
“它硌我屁股了,不让它见。而且,它是公的,千里也是公的,见了会出事儿,见不得见不得。”
两人说着胡话走进主院子,雪衣笑着正要推门而入。赤莲右手拦住他欲要搭上去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手,说道低下声音道:“房里有人。”
“你待在这里,我去看。”
赤莲食指探入门缝,拉开一条小缝,然后迅雷之势窜入主院,完全寂寂无声,直接落到自己的那张大床边上,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别在手心,作势要直接送到那人的身上去。刚掀开那一层纱帐,然后,傻着脸的,愣了。
“哇,哦,唔,啊,嗯,耶。”惊讶着脸,没自主地发出了叹叹之声,不经意发出了这么多个语气词儿。举着的手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送了,就只得留在手心,微微随着她的手颤抖着。
雪衣不解,看着没什么事儿的样子,里面黑黢黢的,他那个地方又什么都看不见,房内没打斗声响,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好奇着她这一连串声响是怎么回事,跨了门槛,走了进去。“你瞎叫唤个什么鬼。”
走到熟悉的烛台位置,点亮烛盏,房间里照见这难堪的一幕戏剧。
他又惊讶又恼怒,床上有人!此为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原本就跟自己很不对盘的留玉,一怒。这留玉跟自己不对盘事儿小,可是他娘亲的,这脱光了赤条条地躺在这自个人的床上是要干什么,一大怒。这****着便是算了,你他娘之的故意的露出来,装出一副那个见惯了的骚姿媚态是要做什么!一恼怒。
当场就要把手上的烛盏使气扔在这不要脸的人身上,牙齿咯咯地抖着,气得人直晃晃,手也晃着,蜡烛刚融化的烛滴给晃得滴上了手背,分外疼得刺眼。
“你是……”赤莲把针收回去,破了这凝固局面的第一声。
“奴是来伺候宫主的。”
虽然你这么说是让人有点感动,但是呢,有什么事儿不能穿上裤子再说呢?赤莲别了眼去,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很容易就给他的那什么吸引了目光去。“哦,我没叫人啊。”
“奴自己来的,只为给宫主一个惊喜。”
“哦,惊喜哈?”赤莲东看西看,有那么些不甚着意,没见到他的衣物,难不成他是光着走过来的?也是大无畏的精神再现宫里啊。他身量跟雪衣差不多,于是她就过去找出柜子里雪衣的衣裳,远远的扔了过去,给他盖住。
雪衣的脸阴沉沉的,哪怕是照在烛火下也是寒意彻骨,她以为他是生自己气了,随时随地招蜂引蝶,随时随地都有人主动来睡。虽然她小时候是有过这样的愿望的,但是现在年纪大了,早就没那个念想了。
“那没必要了,本宫累了,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他不依不饶,“既是歇息,那奴来伺候你歇息吧。”说罢起身,要下床来,赤莲赶紧止住了,“你先穿上衣服,”也不是嫌弃他的身子,这么一说显得打击他这心肝,他就是靠着物什活下来的。于是便本着良心,又加了一句,“这冷得很。”
烛火给摇晃得抖了抖。
留玉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眼波细腻一流转,又转到赤莲的脸上去。
“夜已深沉,可否是要安歇了?”
赤莲还在思索着怎么处理这一桩事儿后回来给雪衣请个罪,估计这才回来,烂摊子的事儿又找上门来,着实是很忧心,今夜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啊。
望舒曾经向自己教授他这么多年骗了多少无知小女还没被砍死的原因便是,想要断了一份感情,断情如断头,要手起刀落,一点含糊不得。拖泥带水的,斩下脖子还连着筋骨,看着恶心自己。
“要歇你歇吧,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去。”
“宫主……此为何意?”留玉不明白,这好好送上门的东西,也看了货,又非次品,怎么就这么直接退货了?还自己亲自押运回去。
这他不懂的是,这次品不次品,得看是跟谁相比了。而要亲自她自己亲自送回去,原因很简单,别拂了他的面子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床上了,接果他一个人寒夜里冻着回去了,“痴情司”的人谁会不笑话?毕竟雪衣先前也是过的这种日子,也算是个同病相怜的人。
“赶紧的,衣服穿上,我不说第二遍,除非你想让天涯来送你。”她见着雪衣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心里抖了一抖,这个人其实骨子里很倔的,又是个死不开腔不说出来的人,要是真把他逼急了,还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后果呢。
果断出门,在外边等着,数着最后十个数。
“留玉……”雪衣颤颤出声,一张脸上却是从未见过的寒样子,眼睛毒辣地盯着那正穿着自个衣衫的人,恨不得直接把烛火甩到他身上去。
“好日子过够了?”轻飘飘一声回了他去,笑笑就擦身撞了他一下,不屑地嗤了一声。“我要讨的东西,迟早会抢过来的,你以为还能有几天好日子了,珍惜吧。”
留玉腻腻笑了一下,走出“爱莲院”的大门。
她何尝是听不到这几句故意压低了的话,只不过没理,这些事还不至于真怎么样的,又不是你要抢,就能抢得过来的,明日便封了他出“痴情司”的路,待在那小地方一辈子,就足矣了。
她转身向前,不再多理出门的人。
留玉加紧脚步赶了上来,并肩同行。
“你想要的是什么?”当日她在西湖心也问了雪衣这么一句话,他说的是,是她这么个人。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标准答案。
“我要的?”留玉讶声一重复,转向她,捏住她双肩,从上望着她,做出一副含情模样脉脉而望,“宫主还不知道吗?”
这么强势的手段,敢这么往下看她,这么一个事来看,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的戏子。伸手直接打掉他抓在肩头的手,力道一点是不含糊,对着他的眼睛,字句清楚:“本宫不知道。”
留玉笑笑,“那宫主以为,那雪衣,就是真意待你的?宫主一颗聪慧心,怎么会这么傻?他的过去,宫主你不知道,所以就这么信了自己的眼睛了?你看到的,宫主以为是见到了全部的他,可是,那些,却并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本宫爱怎么看怎么看,何须你来多言!倒是你,这一罪是擅入本宫的院子,图谋不轨。这出言不逊,此为二罪。诋毁不久既是宫里的副宫主,此为三罪。你猜,你还剩几条命?”
留玉沉着脸,眼睛一跳,定定地看着赤莲刻薄地说着话。
“且不说雪衣安着怎样的心思,本宫爱信就信,需得着一个外人来指点说道?你又是安着什么心思的呢,本宫好奇得很,我一直看不懂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呢。”
不答话,也就是最好的回答。戏子,那落在身下,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本宫看在你没什么大错的份上,也就不多出妖蛾子了。本宫送你,为的就是说这么一番话,好自为之。”她往边上一瞧,走到这沉香亭,话已经说到这里,该说的都说完了,转身要走,突然间想起,说:“对了,衣服不要了。”
尔后,便故意在留玉耳能所及的地方,边走边自己念叨着“这入夏了,该备新衣服了,老东西呢,还是丢了吧,省得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