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瑟一连昏迷了两天，昏迷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觉得有人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了她的体内，她身体的任督二脉顿时被打通，全身无比的舒畅，好像脱胎换骨般，连头疼的旧疾都消失无踪。
她醒来，看见的是萧玉风，坐起身，淡然问道，“皇上，是谁救了我？”
“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是我救你了？”萧玉风反问一句。
“你的武功路数，跟我体内的真气不一致，况且我也不认为皇上您是会舍己救人的类型……”凤清瑟穿好衣服，浑身酸软无力。
“看来，我给你的印象，够差！”萧玉风起身，帮她系好披风。
“皇上，你我之间，就此两清，我要走了，以后能不能坐稳这片江山，就看你自己了！”凤清瑟退后几步，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
“清瑟，这片江山是我们两人的，我不会放你走！”萧玉风逼近一步，眸光带着炙人的火焰。
“皇上，你不要逼我……”凤清瑟退后几步，无奈的看着萧玉风。
“清瑟，你曾经说过，削藩定国，中央集权是历史的大局，现在我们站在最高处握有统一的权利了，你还要走到哪里去？”萧玉风蹙眉，仍旧是步步逼近。
“那是曾经的清瑟，那是还没有爱上萧云楚的清瑟，皇上，如果你顾念我尽心尽力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请你放过我……”凤清瑟脸色苍白，纤细的手指抓住身后的桌角，粉片指甲微微泛白。
“如果，我不呢？”萧玉风立在她身前，冷肃的面容，带给她无形的压力。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凤清瑟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衣袖微松，手枪已经握在手上，黑黝黝的洞口正对着萧玉风。
萧玉风冷笑，“知道吗？这辈子，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我身为一个帝王，不能为了你放弃什么，现在就让我自私一回，你要是想杀，就动手吧，最起码，证明了我的爱不必萧云楚和阮冰墨少，我也可以为你放弃生命！”
冷寒的感觉从脚跟逐渐攀升到脊背，凤清瑟拿着手枪的手微微发抖，她冷笑，“皇上，如果你真是这种人，我们就不会将这个计划执行了七年……”
萧玉风再次逼近，胸口对上她的手枪，伸手握住她握着手枪的素手，食指压上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笑着，“开枪啊，我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凤清瑟紧咬下唇，在他逼迫她的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她一把推开他，将手枪收起，大口喘息，“够了！不要再逼我了。”
萧玉风微笑，嘴角带着残佞的弧度，看上去诡异无比，他一把将凤清瑟揽在怀中，低声道，“清瑟，嫁给我，做我的皇后，等我死了以后，这片江山，全部交给你……”
凤清瑟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悸，想起他近几天异样的表情，咬牙道，“皇上，我想见见太后！”
萧玉风垂首看着她，“只要你留下来，你可以见任何一个你想见的人！”
凤清瑟点头，沉默。
留下吗？她眯眼，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走在这里每一个角落，她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记得，开始来到这个时空，她和姐姐一起在这皇宫的时候，萧玉风还是一个少年天子，落寞的他，甚至被皇后独孤荣威胁，他眼睁睁看着独孤荣掌掴了姐姐，却无能为力，一个人躲在房顶，沉默到后半夜。
正是那件事，她坚定了要帮助这个少年天子的信念，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制定了那个潜伏的计划，那个时候的萧玉风，总是带着一种忧郁的眼神，可是现在，忧郁不在，有的，只是阴狠，她错了吗？
她真的错了吗？当年的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一个连大学都没有毕业的少女，她只是抱着一个势要九州同的思想去帮助那个屋顶落寞一夜的少年，她用她的智慧、军事才能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可是算计到最后，她才发现，心，早已偏离了以前的轨道……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慈宁宫，门口的侍卫习惯性的拦住一切想要进慈宁宫的人，凤清瑟没有说话，只是用阴鸷的眼神看着拦着她的侍卫，冷凝了许久。
一个公公过来对侍卫说了句什么，侍卫立刻跪下请罪，凤清瑟淡然的走进慈宁宫，一切都没有变化。
只是她的心境变了，如果此刻，她还可以被太后关在这里学习三从四德，她一定不让萧云楚为难，做一个谦恭谨孝的好媳妇。
袅绕的香烟，如置身一个佛堂，凤清瑟一步一步走进，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木鱼声和念经声，太后老了许多，昔日锐狠的气息已经不在，坐在潘团上的，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凤清瑟撩起衣摆，屈膝跪下，“儿媳清瑟，给母后请安！”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佛珠不停的拨动，闭眼，继续念佛。
凤清瑟连磕三个响头，“儿媳清瑟，给母后请安！”
太后还是没反应，凤清瑟接着磕，每一下，额头都着地，直到地面上出现血迹，额前出现青紫，她依旧没有停。
“儿媳清瑟，给母后请安！”
“佛前不易见血，你，还是走吧……”太后缓缓开口。
“母后，原谅我……原谅我……”凤清瑟双膝跪行，爬着走到太后身边，眼泪滴落在太后枯瘦的手背，趴在太后身上不停颤抖。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出惹尘埃？”太后幽幽叹息一声，说出这个佛偈。
凤清瑟眼泪落的更厉害，额头破皮的地方，也开始流血，太后抬起手，为她拭去血迹，轻声道，“走吧，孩子！”
凤清瑟无声哭泣，门口走出一个人影，瘦弱，却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清瑟，时间不早了，不要打扰太后念经！”萧玉风对凤清瑟伸出手，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
凤清瑟无奈的起身，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太后，哽咽着被萧玉风带离了慈宁宫。
凤清瑟沉浸在太后带给她的悲伤里，无法自拔，萧玉风将一块鱼肉剔刺了以后拨给她，微笑着，“清瑟，多吃点吧……”
凤清瑟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没有丝毫胃口，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萧玉风，“皇上，我身边，不需要那么多暗卫保护，你是在监视我吗？”
“不是监视，清瑟，我害怕你离开我……”萧玉风苦笑，放下筷子，握住凤清瑟的手。
“哼，这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他们不放我离开，我走的了吗？皇上你太高看我了！”凤清瑟冷然讽刺，拾起筷子，开始布菜。
“清瑟，不要怪我，我只是，离不开你！”萧玉风蹙眉，唇间逸出一丝叹息。
“我不怪你，皇上，外面是棵什么树？这冬天所有树都落叶了，为何就它枝叶繁茂？”凤清瑟放下筷子，看着外面一棵苍翠的大树。
“好像叫菩提树，已经在那里很多年了，从不落叶，也从不开花结果……”萧玉风淡淡的解释着。
凤清瑟心脏倏然一紧，想起了太后的那句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她抬首看着乾华宫的牌匾，撰金小楷写着“至圣至明”四个大字，开口问道，“皇上，那四个字，是谁写的？”
萧玉风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先帝。”
“是你和萧云楚的父皇么？”凤清瑟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嗯，是的！”萧玉风微笑着回答。
凤清瑟点头，看着夕阳的余晖将菩提树的影子拉的老长，树梢正好对着“明”字的下方，她垂首，思索片刻，站起身来道，“皇上，今晚我想留在乾华宫，可以吗？”
萧玉风笑着露出牙齿，乾华宫是他的寝宫，他求之不得，点头道，“我还有一些奏折没有处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凤清瑟站起身，目送着他离去，片刻后，有宫女过来收拾饭羹，她走出去，围着菩提树转了几圈，眸光扫视了眼在暗处盯着她的暗卫，然后信步走上台阶，仰头正是“明”字，坐在台阶上的方砖上，对着一个路过的宫女道，“你，过来！”
宫女躬身走过，凤清瑟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手镯，递给宫女，“这是送给独孤皇后的，帮我交给她……”
宫女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暗卫所在的位置，然后恭敬的接下手镯，诺了声后退下。
凤清瑟的手在身下拨动着方砖，感觉微微的有些松动，手再往下探时，竟然摸到一个突出的石头，轻轻的按下去，似乎感觉到了菩提树的异样，她压抑住心中的兴奋，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察觉到室外幽鬽的眼神，凤清瑟冷笑着开始脱衣服，脱完了外衣脱中衣，脱完了中衣再脱肚兜，终于眼神惊恐着离开她，嘴角勾出一抹胜利的冷笑……
在萧玉风处理完了奏折以后，看着空无一人的乾华宫，勃然大怒，跪地在地上的暗卫冷汗涔涔，明明，他们看见凤清瑟进内室脱衣服后再也没有出来，现在却凭空消失，着实太诡异了。
随即想起当时凤清瑟托一名宫女交给皇后独孤荣的一枚手镯，恐怕事由蹊跷，暗卫抹把冷汗，将此事说了出来，萧玉风狠眯了下眼眸，咬牙，“来人，削去独孤荣皇后头衔，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冷宫一步！”
众人唏嘘一口气，总算有个替死鬼。
凤清瑟从乾华宫床底的密道出来以后，居然是京城的护城河，河面已经结冰，大片的白雪覆盖在秋海棠上，银装素裹，她深呼一口气，恍若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她依旧是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从。
远远的，有一个影子，玄色的衣衫，挺直的脊背，削瘦，淡然，在洁白的世界中，如一株空谷的幽兰，遗世而独立，凤清瑟上前，对着背影喊了句，“冰墨……”
人影转过身，苍白的脸，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似乎是没有意料到遇见她，勾唇微微一笑，眼眸如天上的月牙般，令人心醉，“清瑟，你，怎么会来？”
“我是经过这里。”凤清瑟上前几步，察觉到阮冰墨有些不对劲，他似乎很虚弱，虚弱的像河面的薄雾，缥缈绝美。
“那太巧了……”阮冰墨抬头，看着苍穹中的残月，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一泓秋波。
“清瑟，”他幽幽开口，“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阮冰墨低下头，单薄的衣衫，衬托出少年的孤寂落寞。
“冰墨，你怎么了？”凤清瑟一瞬不瞬的盯着阮冰墨，心没来由的觉得一痛，仿佛这个孤寂的少年，就要永远离开她了。
“我没事，清瑟，我要走了，再也不会看到河边大片的秋海棠，也不会在看见这里的残月……”
“你要去哪里？你真的决定放下一切了吗？”凤清瑟有瞬间的困惑。
“嗯，是的，放下一切！”阮冰墨点头，再抬首看着凤清瑟时，已经面带微笑，笑容绚烂，只是眼神带着些许的迷你，“清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瞬间……”阮冰墨凝神注视着凤清瑟的双眸，唇角的笑意淡雅如兰。
凤清瑟垂首，然后点头，“冰墨，对不起，是命运错过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