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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沙漠之狐

据《案件年鉴》统计,单是中国,每年就约有2万被拐卖妇女儿童案件立案,平均每天有五十多起,能被救回到父母怀抱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曾有一名记者采访过一个人贩子,问他:你参与过多少次贩卖儿童的犯罪行为?最多一次拐了多少个?

那个人贩子很坦然,他回答:记不清了。每个月都会卖好几个。最多一次好像拐了3、4个,记不清了。

记者又问:那些孩子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人贩子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会被拐卖到哪里去。我只负责拐,交给上头的人,大概哪里需要就会被卖到哪里去吧。农村还是城市,指不定。

记者最后再问:拐卖的过程中,你有没有杀害过孩子?

人贩子第一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说:那孩子哭声太大,差点把人给招来,和我一伙的怕事,就把孩子丢河里了。是他干的,不是我。

有人曾说,每一个被拐卖的儿童背后就是一个破碎的家庭。

可这破碎究竟会到什么程度,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可能难以完完全全的体会到。

而对于我来说,我身边就有一个被儿童拐卖迫害至深的人,那就是霍言安。

他长得漂亮俊俏,有时候我看着他,会觉得他美得不真切,不像是人间该有。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宛如天使的人,以前却是一名男公关,二十多年的人生任人凌辱欺压。

我常常想,如果他没有被拐卖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是出生在一个贫瘠的村子里,可是那就意味着不会有幸福安乐的生活吗?所以,霍言安的人生就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被拐卖的儿童的一个缩影。

甚至可以说,相对于那些已经死掉的,又或者是还在苦难之中挣扎的,他是幸运的。

……

“沙漠之狐计划,是打击抓捕目前全球最大的一个人口贩卖团伙‘红狱’的秘密行动。”

古朴的宅子里,外面的风吹动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树,令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个声响与景哲的声音交缠在一起,产生的效果令人有些怔愣,也有些难以抚平心绪。

“自2009年以来,红狱的犯罪势力不断扩大,主要以亚洲地区作为犯罪活动的主要地区。他们不仅仅是进行人口贩卖,洗钱、走私、贩毒,他们都有涉及。”景哲又道。

我一听到“洗钱”二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甚至是可以感觉到从里面开始燃起了一丝丝的火焰。

“姐,你还记得你上大学那时候,盛景遇到的危机吗?”景哲问道。

我稍稍蹙了下眉头,心道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时候,我和聂宸远的恋情已经处于分手的边缘。我虽心情极为糟糕,可还是不远万里的赶回盛景,想要出一份力。

但是景辉严厉斥责了我,说我是觊觎景家的财产,意图对盛景不轨。

我当时只觉得心寒至极,连夜买了机票又回了美国。

“那一次的危机,应该就是红狱的人搞得鬼。”景哲进一步说,“他们为了全面打开中国的市场,需要一个极具影响力,且是生意遍布各地的企业。而盛景主要从事运输行当,对于红狱进行洗钱的犯罪行为,简直再合适不过。他们先是破坏盛景,再借着帮助盛景渡过难关的幌子打入盛景。”

我的手在不知不觉之中攥紧了桌角,似乎正在一点点明白为什么景家当时在面对那些危机的时候,毫无还手的能力,更是像陷入了永世不得超生的漩涡之中。

因为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仇家,而是一个完全冷血的恶魔!

“盛景的董事会里,有红狱的人,是不是?”我问道。

景哲点点头,说:“不错。想必是谁,你也不需要我说出来了。”

赵董事的儿子赵明轩在超市里面促销无烟锅,而蔡董事的助理卫巍和赵明轩的妻子有染……还有那个一向低调的马董事,居然在景辉被罢免之后,那么顺利的登上了董事长之位。

如今看来,打入盛景的人,还不是一个人。

“爸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红狱洗钱。”景哲继续道,“直到爸启动了南边的那个重点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流,他才发现了这里面存在猫腻。后来……后来,景家就完了。”

攥着桌角的手骤然一紧,像是要把桌角掰掉!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景辉不仅被诬蔑的冤,死的更冤!

这分明就是一个无知的棋子在知道了蛛丝马迹之后,立刻被人给灭口了!而且他们不仅仅要灭景辉的口,就连景哲也不放过,那么……还有我!

“我能死里逃生,完全是姐夫不顾生命安危赶到了火场之中。”景哲说这话的时候,感激的看向了沈容与,“后来,为了避免追杀,姐夫又将我秘密安排到了瑞士。一年前,我醒来以后,就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沙漠之狐计划。这不仅仅是为了咱们家而报仇,更是为了把这个令人发指的犯罪团伙给彻底打击掉!”

我看着这二人,这一下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容与和景哲之间,总是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又是为什么沈容与总说再给他些时间,他现在还不可以告诉我。

可换言之,为什么现在就能说了呢?

“你们……”我脑子里有些乱,语言组织不好,“我们这样曲折迂回的来蔺江镇,这应该是在躲避谁吧?你们并没有解决红狱……那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

我的话杂乱无章。

因为我接收的消息实在是太庞大了,这不是我一个女人能完全承受的!我甚至还在很多很多的地方,完全是懵的。

沈容与和景哲对视了一眼,景哲率先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沈容与一脸凝重的对我说:“因为景哲暴露了。”

“什么!”我惊得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就要护住景哲,“暴露了?那这是不是……是不是……”

沈容与点了下头,低声道:“这代表红狱很有可能会采取行动,将景家剩下的人赶尽杀绝。”

我的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细汗,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可突然之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我拽着景哲的手臂喊道:“珍珠还在广阳啊!我们得赶紧回去!”

沈容与站起来安稳住了我,和我说:“放心,除了李明旭和老曹,我安插了很多人在暗中保护。而且,我说的是有可能采取行动,未必是百分之百。”

“可是……”

我整个心都被提了起来,只觉得这个消息太震撼了!震撼到让我连冷静下来都很难。

“现在,景哲的暴露是有可能会引来红狱的追杀。”沈容与又道,然后坐在了我的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但一旦我们到了津华,事情就还会有转机。”

为什么是到了津华会有转机?

我刚想要问问,就听景哲又说:“组织在津华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住所,是个普通的二层楼,但实则是个安全屋。珍珠他们住在里面,会很安全。况且,那个人也已经见到了你,所以……”

“那个人是谁?是红狱的头目吗?”我立刻追问道。

景哲看了一眼沈容与,似乎是在请示他的意思。

只见沈容与摇摇头,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说:“暂时先不要说,再等等。”

“不要说?”我反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要告诉我?我不是已经加入这个计划了吗?”

沈容与皱着眉头,面露难色,似乎是在进行心理斗争。

就在这时,院子那边响起了敲门声,吓得我一个哆嗦,沈容与当即将我护在了身后。

他和景哲都变得十分机警,就像是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似的。

“是谁啊?”景哲试探道。

门外的人默了几秒,然后才操着口音说:“俺记得是个女的找我啊?我是专门给人迁坟的老张,你们是不是要迁坟啊!”

原来是给邵晓珍迁坟的师傅,大家一听,全都是松了口气。

“我出去和那人交代几句,你们先说。”景哲说了一句,然后就走了。

等他一离开,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沈容与,以及供桌上的那两张照片,景辉在此刻显得尤为突出。

眼眶一酸,我克制着嘴唇的颤抖,说:“我爸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活不久了?”

沈容与没有马上回答,转而抱住了我,随后“嗯”了一声。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怪不得他在瘫痪之后,是那样的状态,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看向沈容与,我哭着质问他:“你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知道我爸他……”

沈容与不敢看我,点点头。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你又为什么不救他?你说啊!”

沈容与眉头紧锁,眼底有丝湿润,试图再将我抱在了怀中,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我的能力不够,救不了爸!只能保住你和景哲……”

“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我不停的打他,每一次都特别的用力,可实则是以此来发泄对自己的恨意。

是我没有用,在自己父亲危机的时刻,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更对情况一无所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活活害死。

“对不起,对不起……”沈容与喃喃道,“我让你失望了。”

我不住的摇头,慢慢抱住了沈容与,无声的痛哭着。

没过多一会儿,景哲返回来,说是要和老张去店铺里看看迁坟用的东西,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他见我哭得双眼通红,没有说什么,只是悠悠的叹口气。

景哲的再一次离开,让小厅里彻底只剩下了我和沈容与。

他半抱着我坐在了沙发上,伸手为我一点点擦掉眼泪,和我说:“爸唯一的希望是你和景哲好好活着。其实报不报仇都不要紧,交给我就是。”

我看着沈容与,眸色一冷,问他:“为什么?红狱怕我爸发现他们的犯罪行为,为什么却要连景哲也杀死?”

沈容与避开我的目光,隔了一会儿说:“红狱这个犯罪团伙一向神秘,至今总部在哪里,警方都不知道。但是他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宁可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这是红狱的第一个头目立下的规矩。虽然发现洗钱的只有爸,但是他周围的人也不会幸免。你看现在,景哲大难不死,不就是来报仇了吗?”

我皱了皱眉头,之前的那个疑惑又重新在心中升腾起来,我问:“那为什么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是堂堂正正的活着?爸死了,景哲算是假死,只有我……”

沈容与这一次看向了我,他露出一个苦涩中却又带着些许欣喜的笑容,说:“因为你被我从漩涡中剔除出去了。”

我一愣,像是在一瞬间找到了那些无情和冷漠的终极答案。

当年,沈容与那么爱我,我们之间难舍难分,何以突然之间他就那样的厌烦我,疏远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沈容与捧住了我脸,笑着和我说:“我和许澄嫣什么也没做过。那些照片是我故意让她拍的,那孩子我也是我故意承认的,甚至是我打你的那一巴掌,我说过的所有的话,做过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

“和我离婚。”我说道。

沈容与的眼里蕴藏着晶莹的泪花,他笑了笑,说:“对,和你离婚。让你离开津华,和那里的一切断的干干净净。”

我摇头,一直的摇头。

脱离了沈容与的手掌,我不相信那些我认为的伤痛全都是出于沈容与为了保住我的命!

这是种谎言,是不够深爱的谎言!

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不会那样对我,他应该选择和我同生共死,也不会那样绝情的伤我的心。

“你以为你说出了所谓的真相,我就会原谅你吗?”我问着,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你该知道我不怕死的。相对于你的‘不爱’,你的抛弃,这些都比生死更加致命。你有很多种的办法,甚至也可以制造让我假死啊,可是你没有……你用最残忍的方法将我从你的世界给推了出去!”

沈容与又是一笑,再次伸手捧住我的脸,跟我说:“昕昕,我知道你不怕死,怕死的那个是我……我只怕我死了,你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下去。”

话音一落,他眼中的那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是接任我哥之后的第六任沙漠之狐。”

……

沙漠狐狸,又称耳廓狐。

它是世界上最小的犬科动物之一。巨大的耳朵便于鉴别,通过耳朵的散热,它可以完美的适应沙漠干燥酷热的气候,同时又能对周围的微小声音做出极为迅速的反应。

沙漠的气候条件恶劣而凶险,为了生存,所以它也是夜行动物。

白天的时候,它会在洞穴里避暑,养精蓄锐;待到夜晚将至,它便会卸下白日里慵懒的伪装,成为这沙漠里捕猎的一把好手。

或许沙漠狐狸的习性和行为与这个逮捕罪犯的计划是那样的贴切,所以这个计划才叫做沙漠之狐,而每一任的情报卧底人员,也以“沙漠之狐”作为自己的代号……

坐在茶馆里,我看着汪姐在台上表演,可她唱的词,我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想的全是沈容与不久前和我说的话。

其实,他依旧是有所保留,对于很多事情都不肯向我透露,比如红狱的头目是谁;他的卧底任务又是在哪里进行的;甚至是沈修和为什么也会是组织里的一员,他的死又藏着怎么样的玄机。

沈容与只说如果我们安全到了津华,他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一切。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小景啊!”汪姐唱完歌直接就从台上下来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这么久就都不说回来看看我!刚才上台前听你和我说了几话,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呢!”

我笑笑,马上给她斟了杯茶,说:“这不是来了吗?汪姐,最近还好吗?”

汪姐也笑了,将手中的扇子放在了桌上,回答:“还不是老样子吗?你走了以后啊,好多阿公阿婆念叨你。”

我看了看周围专注于台上二胡演奏的老主顾们,对他们都是有着清晰的印象。

“诶!”汪姐凑到我身边,用手肘触碰了一下我,“在那边等着热水的男人是谁啊?这气质长相真是好啊!你该不会是和言安吹了吧?我可觉得你俩挺好的啊。”

我顺着汪姐的目光看了一眼沈容与,只觉得现在的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不管是感情还是感受,都有些不一样了。

“我说小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汪姐又问。

我收回视线,回答道:“汪姐,我这次过来就是来道别的。我想,短期之内,我可能是不会回来了。但只要将来有机会,我就会来看你。”

汪姐顿时露出了不舍的神情,说道:“看看!看看!我就知道这好端端的突然回来,没什么好事!是珍珠的病恶化了吗?我那里还有些存款,我可以……”

我心下十分感动,上前握住了汪姐的手,说:“不是的,珍珠已经好了。这次道别,我是因为有事要办。会……会耽搁一段时间吧。”

汪姐看着我,久久未语。

等过了一会儿,沈容与端着新盛满开水的茶壶回来时,汪姐才说:“汪姐不多问你什么了。只是你不要忘记,你在这蔺江镇也是有老朋友的,得空了,常回来看看。”

我点头。

“汪姐,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与帮助。”沈容与插话道,“蔺江镇是个好地方,我们将来一定会回来。”

汪姐见沈容与客气有礼,似乎对他的印象不错,寒暄了几句,便转而又对我说:“小景,临走前不演奏一段吗?你的琵琶,我一直都有好好收着。”

我略微一愣,没有拒绝汪姐的要求。

登上那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小舞台,我不知第几次弹奏起我最拿手的《十面埋伏》。

只不过这一次,我看着台下的老主顾,看着汪姐,看着沈容与,心境完全不同。

回到津华,是我已经下定的决心。

透过沈容与和景哲的话,我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这早已经在身边的十面埋伏。

可无论胜利也好,失败也罢,我想我们这一次终于站在了一起。

……

随着夜幕的降临,我们三人收拾好东西,乘着这茫茫的夜色踏上了回到广阳的路。

沈容与这次买的是火车票。

火车站是离着蔺江镇很近的一个县城的火车站,直接开到广阳。

当年我和邵晓珍他们就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故地重游的我,也是这么离开的。

沈容与买的是软卧,独立的小单间,位于中间车厢的中间位置,算是来往乘客和工作人员经过最多的一个地方。

单间里面能容纳四个人,可那空出来的卧铺也被沈容与买了。

进入单间后,火车很快就启动了。

景哲从包里也不知道掏出了什么,直接就安装在了那小小的车窗上。

沈容与在一旁和我解释道:“这算是一个小武器,如果半夜有人想从窗户进来的话,就会触动到。到时候它就会释放出气体,灼伤那个人的眼睛。”

我僵硬点了下头,不免有些害怕。

“姐,你别担心。”景哲安装好之后,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和姐夫把该预防的事情都预防了,我们一定可以安全达到广阳。那时,从广阳出发去津华,一切也就好办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自从他们告诉完我这么多的信息之后,我这颗心就没再踏实过一秒。

“火车要开到明天中午才会到,我们现在就休息吧。”沈容与说,然后指了指上铺,“昕昕,你睡上面。”

我自是遵从他的意思,因为我看到景哲在门口那里也不又做了什么,便明白他二人睡在下面是要守夜。

等到了真正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火车就像是一条隐蔽在夜晚之中的钢铁巨龙,不停的穿梭。

我躺在上铺,辗转反侧,难有一刻安宁。

我觉得沈容与不肯告诉我头目是谁,除了是要保守机密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极有可能和这个头目认识。

是段雪莹吗?因为她和卫巍还有赵明轩的妻子有所接触。

可如果是她的话,那不管沈容与做了什么事情来保护我,我也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所以,事情肯定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是多股力量的纠缠。

“睡不着吗?”

黑暗中,沈容与略带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我索性坐了起来,然后从上铺下到了下铺,坐在他的身边,直言:“我有很多问题想不清楚,实在睡不着。”

沈容与将挂在墙壁上的西服取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跟我说:“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想明白的事情,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感觉我这四年算是白活了,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笨蛋。”我又说。

沈容与一笑,伸手摩挲着我的脸颊,笑道:“怎么会呢?你在蔺江镇过了四年平静的生活,还有了珍珠这么可爱的孩子,是十分值得的四年。”

确实。

都说无知者无畏,我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除了要承受那些悲痛以外,倒是少了很多的提心吊胆。

看着沈容与,由于火车飞快的行驶着,所以总有不断的光影匆匆掠过他的脸,让我足以看清楚他的神情。

犹豫了片刻,我有些艰难的问道:“这四年……你、你过得怎么样?”

他笑了,好像还挺开心,立刻回答:“过的不错。有明确的目标,不是活的那么漫无目的。”

“你的目标是什么?”

沈容与顿了一下,然后说:“完成我哥未完成的使命,消灭红狱。”

原来是这样。

我是真没想到沈修和居然也是个卧底,而且还和沈容与一同加入了这个无国界的影子组织。这群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们,在背地里从事着很多不为人知却又是惊险万分的事情。

“你之前知道你哥哥他……他是少漠之狐吗?”

沈容与摇摇头,说:“组织里的人都是有掩护身份的,也就是可以立足于社会上的身份。我是在接任组织派给我的任务时,才知道原来我哥和我一样加入了这个组织。而至于景哲,他比较特殊,所以我们才互相知道彼此的身份。”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了明明已经睡着却没有放松下来的景哲。

自从他醒来后的这一年,我想他过的要比我艰难许多吧。

在他空白的三年里,他又怎么会知道一觉醒来,爸爸没了,爱人也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有珍珠。

“谢谢你对景哲的照顾。”我对沈容与说,“还有你救了他的命。我想他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都要归功于你。”

“怎么是都归功于我呢?”沈容与反问,“景哲可以这么坚强勇敢,那是因为他知道有人需要他如此战斗。他只有尽早解决这些事情才能真正的回归到他想去的地方。”

我心下一动,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沈容与,心道他说的也是自己吗?他只有完成了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他才能……才能……回来。

“昕昕。”沈容与很轻很轻的唤了我一声,向我靠近了几分,“当时,我放你离开,真的没想再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在医院的那次相遇,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你说你一定要离婚,我同意了,也觉得现在的我根本不配爱你。可是上面传来消息,说景哲有可能已经暴露,我听到之后,就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你有事,否则我不仅违背了对爸立下的誓言,而且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沈容与的一字一句都好像是敲击在了我的心上。

不得不承认,得知我们之所以分别的原因竟是如此,让我的内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惊颤。

原来他不是不爱我了,只是太爱了。

曾经的那些伤害虽然很痛很痛,可我想,我都那么痛了,他的痛只会比我的更加深刻、戳心。

“我……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表达……虽说我知道了真相,但是却不能接受他的爱意,因为仍有许多的事情,我不能当做不存在,比如程英慧,比如霍言安。

所以我和沈容与之间依旧是隔着千山万水,哪怕我们的心意已经相通。

踌躇着,我再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这时沈容与却是突然眸色一寒,大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扯着我迅速钻进了卧铺下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了,我就已经被保护在了角落之中,沈容与挡在了我的身侧。

我们二人现在是并排平躺在床板的下面。

无意之中,我好像看到类似红外线的东西在地面上一闪而过。

“景哲!掩护!”沈容与低声命令道。

我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动静,估计是景哲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看向沈容与,只见他没有一丝表情,完全是沉着冷静,而他的左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之上。

我打了个冷战,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怕吗?”他小声问我。

我一愣,只觉得这个感觉好熟悉,好像之前也经历过……就是那次在大剧院!如今想来,我看见的红外线,难道是枪支的瞄准器吗?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回来教你开枪吧。”沈容与又说,语气里听不出来一点的慌乱和害怕。

我微微一愣,马上道:“好!你教我!这样的话,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也就不会一味的拖你们的后腿。”

“你想什么呢?”沈容与笑笑,“谁说教你是做这个用处的?”

“不是保护自己吗?”我疑惑道。

沈容与在我的额头轻啄了一口,说:“保护你的人是我。我只是为了教你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搂着你。”

我懵了一下,简直就是无语到了极致!

他这个人就不能有那么一会儿的正经吗?再者说了,他从来就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

“把眼睛闭上。”他忽然又说,神情染上了几分严肃。

我来不及问什么,就听景哲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我的眼睛直接被沈容与给蒙住了,然后便听到了“嗖”的一声,是那种类似什么东西出鞘的声音。

再后来,一切也就归于平静了,只有火车前进的声音。

而后,沈容与把我从床板底下拉了出来,我就像是又回到了活着的世界一般,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有变化。

“没事了。”景哲说。

我还处于神游在外的状态,完全是被沈容与给按坐在了床上。

后知后觉的,我开始浑身发抖,瞧了一眼那车窗上微笑的弹孔,我说:“你们把红狱派来的人杀了?可那样的话,你不就是也暴露了?”

后半句,我是对沈容与说的。

他笑了笑,不自觉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肩膀,说:“别担心,不会的。”

怎么不会?人家眼睛也不瞎,你这又拿枪,又开枪的!

“姐夫,刚才你是用的右手吗?”景哲问。

沈容与坐在了我的身边,点点头。

“看来你的右手也还是那样精准。”景哲说,然后转而看向了我,“姐,其实我们要防的人从来都不只是红狱。刚才的人,应该是卫巍派来的。”

“卫巍!”我讶异道。

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人都变成了打打杀杀的呢?卫巍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买凶杀人!

“蔡董事有点儿道上的背景。”景哲说,“卫巍在他手底下那么多年,有这些路子并不奇怪。不过最主要的,应该是他知道你大难不死,怕姐夫回了津华会找他报复吧。”

说到这里,沈容与不屑的一笑,然后和我说:“我今晚不睡了。你就睡在我身后,我守着你。”

我眉头紧锁,只觉得这里面还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

经历了昨晚的惊险,我们终于在转日的中午平安到达广阳。

李明旭特意过来接的我们,只和沈容与说了一句“一切安好”,就载着我们往小区驶去了。

一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死死抱住了珍珠。

小丫头很想我,但还是被我这过于激烈的“热情”给吓到了,冲我撅起了小嘴。

“回来了啊。”刘玉珍道,“家里都好,你们怎么样?见到、见到晓珍了吗?”

“妈。”景哲喊了一声,“您就放心吧,都处理好了。咱们马上就接晓珍回家。”

刘玉珍“诶”了一声,然后就马上回了厨房。

“姑姑,你是不是特别想珍珠?”她笑着问我,“珍珠的脸都要被你亲坏了。”

我也跟着她笑,照着她的小脸蛋儿又是一口,说:“是啊!姑姑好想珍珠!以后姑姑再也不要离开珍珠了。”

她抱着我的脖子,冲我点点头。

过后,我和珍珠去了她的房间,她吵着让我看她的兔兔有没有长大,我和她说了几句,就让她等等,我转而赶紧去看看霍言安。

他又是一个人坐在了房间里,显得很是孤独。

刚才我们回来,他也只是站在角落里,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精神。

“言安。”我唤了他一声,然后走进了他的卧室。

霍言安转头看着我,又是那么淡淡的笑着,说:“这几天累坏了吧?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说:“不累。就是急着回来有些赶而已。”

他点了下头,就没有言语了。

我觉得事情过去有些天了,可是他的心情却是没有多大的好转,好像还处于之前的状态。

坐在他的身边,我说:“还不开心吗?事情已经过去,你千万不能自苦。”

霍言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说道:“我看珍姨已经在收拾东西,她也叫我收拾着。看来,我们是真的要回津华了。”

之前,我确实觉得这件事有商量,因为我和景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过。可现在,我恨不得他们立刻到津华!

握住霍言安的手,我说:“别紧张,也别抗拒。你要相信我,回去是为了更好的团圆。我们是一家人,绝对不能分离。”

“一家人……”他低下了头喃喃道,“我们是一家人。”

“不然呢?”我笑着说,“难不成你还要离家出走吗?言安,永远不要看轻自己,你是无可替代的。”

霍言安又是没有说话,但最终还是同意回津华了。

……

转日的下午,我们一行人就马不停蹄的出发前往津华。

刘玉珍虽然做好了回去的打算,但没想到动作那么快,一时有些不适应,但景哲只说马上有个吉日,适合邵晓珍下葬,也就唬过去了。

而珍珠呢?本以为又要换地方,她会闹别扭,可是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说什么回去的话就可以看到冯嘉嘉。

真是没想到她还惦记着人家。

登上飞机,我们翱翔在蓝天白云之中,每个人似乎都是心情大好,独独我和沈容与,还有景哲,心里带着无限的凝重。

不过,老曹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太自然。

当我们说要回津华的时候,她也没和谁打招呼,直接拎着行李就说和我们一起走,然后这就上了飞机。

我总感觉老曹也有着不一般的故事。

“姑姑!可以看见下面了!”珍珠指着窗户和我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充满了好奇心,一路都是叽叽喳喳的,兴奋的不得了。

“姑姑,爸爸说我们是这里的人,所以必须要回来。”她眨着大眼睛说,“什么是这里的人?”

我告诉她:“就是在这里长大,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珍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又去看着窗外了。

我也跟着她一起看,只是在我心中对于“这里的人”的理解,远不是刚刚和珍珠解释的那么简单。

在这里,有我的欢笑,我的泪水,我的幸福,我的悲痛……现在,还有我未完成的使命。

景哲跟我说,我们回到这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人,所以我们肯定能成功。

而在我眼中,津华还是我们的宿命,所以我们注定要回来,让一切画上真正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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