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西!见到你们忒好咯!我叫仆原真郎!”
通常,研习汉语只有半桶子水的日本人,他们说起中文的尾音,总喜欢用第四声的去调,叽里咕噜地,吐字极其不清晰,而且声调忽高忽低,飘忽顿挫得让人听了别扭。
秦无殇和吕千澜回头一看,不觉一惊。
他俩见到的正是岷浮山上,被金潘安打得落荒而逃的日本籍杀手。昨晚电视机的新闻报告说,尚有一嫌疑人在逃,相信那个人就是他了。
“别紧张,别紧张!咳咳——”
仆原真郎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举高了双手极力表示出诚意,但他貌似被金潘安打得太伤了,面上口鼻都是青肿,仿佛连腰也挺不直似的,时不时重重地咳嗽着,“ 咳咳,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只想和你们说几句话,请跟着我来!”
说着,他没有理会这对青年男女,径直在前边带路。
吕千澜手肘轻轻撞了撞秦无殇,眼神示意大家甭理他,设法逃跑。
然而仆原真郎走了那么几步,又回过头来,喘息道:“你们别怕啊!我想给你们一些情报,这可是事关你们的生死安危。”
生死安危?
这可是头等大事。
有伤在身的仆原真郎很是虚弱,秦吕两人此时分头逃跑,根本奈何不了他俩人的。
但是秦吕两人,觉得仆原真郎是冒着被缉拿的危险出来与他俩会面,还说他有牵涉到他们生命的情报,所以也想看看仆原真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昨天晚上,封世遗和仆原真郎等一班杀手,寻不到登山的他们,只能悻悻下山。
当时仆原真郎全身都是竹棒所打的伤痕,而且仅剩一条内裤而已,在回去的途中可是给同伴嘲笑得脸都青了。
当时,封世遗见事迹彻底败露,以为是仆原真郎无能所致,无名火起,忍不住找仆原真郎撒气,重重踹了他胸部两脚,使得他的伤势百上加斤。
仆原真郎惊愤交加,当场吐了两口血,险些晕倒。还是另外一名和他关系较好的同伴,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仆原真郎披上。
仆原真郎和封世遗他们,回到了下榻的住宅区。
因难熬伤痛,他想出外买点药物,正因如此,险险避过了警方上百人的围捕。
仆原真郎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同伙供出来的,在未成为通缉要犯前,必须设法离开这个国度。他迅速到车站买票,来到了GZ市这个省级国际都汇,想通过其他方式偷渡回国。
然而,他临急临忙地出逃,身上带的现金不多,就差这么几十块钱可以在黑市上买到一张返程的船票了。恰好在车站的附近,心如火燎的仆原真郎撞见了秦无殇和吕千澜,让他无计可施之际寻到了一线的希望。
此时已经正午,路人不多,三人来到公园前一片阴郁的角落暗处,停下了脚步。
秦无殇和吕千澜,都是警戒万分地站在仆原真郎的三米之外
仆原真郎找了一块光洁的地板,缓缓地盘膝坐下,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的路人,便在裤兜里了摸出了一支规格为2ML的小型注射器,以及一个装着一份浑浊液体的玻璃小瓶。
仆原真郎熟练地利用注射器,把玻璃瓶的液体抽走,随手就把那个空瓶子扔到一边。他挽起衣袖,准确无误地将注射器的针尖,刺入了自己左肘窝内侧的贵要静脉,随着右手拇指用力,把针水缓缓地灌注了进去。
吕千澜惊讶:“喂,这是静脉注射,难道……你是瘾君子?”她自幼身体不好,对一些药物、注射器等都是出乎意料地敏感。
仆原真郎没理会吕千澜的惊呼,针水入脉的瞬间,仿佛给他注入了无穷的生机与活力,他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继续着原先的动作。
很快,注射完毕,仆原真郎缓缓睁开双目,精神也比刚才好上了许多。
仆原真郎满意地收起注射器,用着半生不熟的中文道:“不错!我是瘾君子,跟在封世遗的身边为他卖命,无非是想用得到的用钱去买毒品!”
秦无殇道:“你去自首吧!从轻发落。”
仆原真郎道:“扯淡!我身上背负了七条人命,即使能引渡回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监狱中被劳改终身。”
突然,他撂高了裤脚,松开了一把紧绑在脚上部位的连鞘匕首,握在了手上。
秦无殇和吕千澜的脸上一阵失色,均是退后了两步,秦无殇紧紧地护在了吕千澜的身前。
仆原真郎依然坐着不动,他右手缓缓从鞘部拔出了匕首,挥空比划了几下,匕身的寒光极是碜人。
他知道自己把玩匕首的动作很可能会吓着了他们,忙把匕首插回了鞘部,双手递上前去,诚恳道,“它已经收录进了我日本那边的刀谱,名叫樱之雪切!我找你们是恳求你们一件事,我希望能用把这一柄匕首,换你们身上所有的现金!”
秦无殇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们交换?再说了,我们也不想和你换这把匕首。”
秦无殇拒绝了他的要求,仆原真郎并没有生气,只是低下了头,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它是我妻子送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小伙子,我年轻时候也像你一样,也有想要保护的女生!你们的出现,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最温暖的一段回忆。”
仆原真郎的话说得是很轻很柔,象是真的在缅怀过去一些幸福的回忆:“我觉得上天给我的人生开了一个很悲哀的玩笑。曾经,我在北海道是一名颇有名气的剑道师傅,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那一年,我的太太和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我悲痛欲绝,近些年来四处募集毒资,用毒品来麻醉自己。”
秦无殇道:“命运纵然不公,但你也不该自甘堕落。你在星辰深处的家人,不会愿意见到你这么一蹶不振的。”
“滚蛋!你根本就不明白失去挚爱的那种痛苦滋味!”
仆原真郎突然声嘶力竭地喊着,把秦无殇和吕千澜又吓退了两步。
“我无法接受挚爱不在的事实,那时我每天早上起床,总会习惯性地呼唤她们,但是随即想起,她们已经永远离开了我,那种无法言喻的哀伤感无声地涌上心头,真的是很难受的!”
仆原真郎一个汉子说着说着,突然就这样抱头痛哭了起来。
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秦无殇和吕千澜无言以慰,毕竟生活的悲剧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粉碎了无数人纯粹的爱。
等到仆原真郎停止了痛哭,缓了一口气道:“我所效力的是一个超大型的国际犯罪集团。集团的总裁虽然明里给人是正当的经商者,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私底下干的都是罪恶的勾当。而这次事败,他们一定会将所有的罪名全推卸到我和我的同伴的身上。封世遗虽然被缉拿,但苦有力的证据支持,他还是会逍遥法外。”
秦无殇狠狠地道:“可恶!这还有王法的?我决定出庭指证他们!”
仆原真郎道:“小伙子,你勇气可嘉!但他们的实力强大得令人绝望!你们的画像也被曝光了,他们派来的杀手团灭你们的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吕千澜朗声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怕!”
“当然,我的处境也不比你俩好!除了警方追捕我,封氏也不会放过我,我若死去,便死无对证,局面只会对封世遗更加有利。所以,我希望能藏匿回乡下,但我身上不够钱回去了。”
仆原真郎双手又再举高了手中的匕首,诚恳道:“我身上就只有这把匕首了,希望你们成全。”
仆原真郎是希望秦吕两人能出钱买掉他这把利刃,这样他就能有路资回日本了。
他俩无言对视,犹豫万分,商议了好一阵子才达到了共识。
吕千澜道:“阁下,这把匕首是你亡妻所赠,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我们就更不能要了。其实,我和无殇更希望你能去自首,改过自新!我们身上的现金才九百多,你都拿去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们,以后不准再干为非作歹的事情。”
仆原真郎这名杀手,现在是穷途末路,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赶绝了他,这样等于逼狗伤人。秦吕两人也权且当是破财挡灾,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你们很善良,看来我真的没有找错人。”仆原真郎一阵苦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回到日本。但我答应你们,我一回到家乡就设法戒毒,然后试着重新做人。要知道,无论我是被擒还是被杀,我妻子送我的这柄匕首,下场不是回炉再造便是被封好库存,甚至是给其他的坏人使用……这些都不是我愿意见到的。把它交给你们,或许是给它最好的归宿!”
三人完成了一项交易后,秦无殇看着仆原真郎萧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街角,道:“我们这样放走他,算是变相地纵容罪恶。但是他现在这么可怜了,我想报警但又下不了这手。”
吕千澜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希望他的良知尚未泯灭,可以痛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