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他想起今天他出发之前，她在院子门口安静的站着，眼含泪花的劝他收手，可他没有听他为什么没有听呢为什么。
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老天爷要把报应落在她的身上，为什么！
“九王爷……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爱你。累……我好累了……”她的声音慢慢的微弱下来，眼睛也轻轻的阖上，“我……想睡了……”
她的手一点点的从杨玄策和叶青青的手上滑落下来，两人试图抓住她的手，可她的手还是无力的滑了下去。
“娘！”
“蓉儿！”
悲痛的哭声响彻整个大殿，可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合了进来。
“死了！哈哈，终于死了，我杀了她，哈哈，你们知不知道我早就想杀她了，死得好，哈哈哈。”
九王爷霍然转头，眼睛血红的盯住太子。
太子早在刺中了九王妃之后就被飞身赶到的秦修寒控制住，秦修寒捏住他的脖子，目光森然，“你闭嘴”
“哈哈，我好开心，我为什么要闭嘴，死了，全死了！”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九王爷血红了眼，提着长剑就冲了上来，对着太子就砍了过去，“我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禽兽，畜生你这个人渣你竟然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过，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有人性的人渣！我杀了你！杀了你。”
他已经疯癫的模样，竟然把长剑当大刀用，一剑一剑的往太子的身上捅，他机械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睛里是刻骨的恨意。太子张狂的笑僵硬在脸上，身上被九王爷捅出无数个窟窿，看着十分的触目惊心。
没有人阻止他，如果说谋反了给还尚且给他留下一条性命，那么现在没有人能再原谅他。杀养母之后再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禽兽活在世界上只会成为毒瘤。
九王爷一剑一剑的捅死了太子，看着他倒在血泊中，他却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快感，他愣愣的丢下染血的长剑。
一切都扭曲成了这个模样。
他看了看死不瞑目，眼中尤带着不甘愤恨的太子，再看看倒在杨玄策的怀中面容安详的九王妃。
他最爱的人们，已经全都离开了他。
他愣愣的走到九王妃的身边，在她的身体旁边跪了下来，他从杨玄策的怀中把她抢到自己的怀里，杨玄策血红着眼睛瞪着他，宛若发狂的野兽，怎么也不肯松手。
叶青青红着眼眶握住他的手，“杨玄策，娘她肯定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杨玄策目光呆滞的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双手。
她其实是恨九王爷的，若是没有他，杨玄策不会吃那么多的苦，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叶不离也不用到处躲避。
玉玲珑的也不会家破人亡，连真名都不愿意透露，多少人因为九王爷而丧失性命。
先前她是发了狠的要手刃九王爷的，可是现在……没必要了。
他总会死，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是死之前他这样的痛苦，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难受。
大殿中的九王爷突然大哭大笑了起来，整个人疯了一般，紧紧的抱着九王妃的尸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异样的复杂。
这人这会儿看着可怜。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落到今天的下场，也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大殿里的大护法被秦修寒一剑穿心，死的时候眼睛还看着九王爷的方向，嘴角露出畅快的笑。
好半晌之后，九王爷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爱怜的垂下头，把长剑从她的身体里拔出来，又从地上捡起布条，把她脸上的鲜血一点点的擦拭干净。
“蓉儿，你最怕脏了，我帮你擦干净，擦干净，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了，黄泉路上我也陪着你。”
他好不容易把九王妃脸上手上的血都擦干净，再去转头看杨玄策，他的目光仿佛被灌进了一层灰暗，黯淡无光，仿若已经心如死灰，“杨玄策……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你……不求你的原谅，我死后将我和你娘葬在一起吧。”
杨玄策眼睛微微一动，并未说话。
沉默许久后，杨玄策才点点头。
九王爷抱着九王妃的尸体，捡起地上的长剑，没有人阻止他。他谋反已经是事实，就算不自杀也会死，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成全。
他一剑用足了力道，狠狠的捅在自己的心脏，他当即喷出一口血，那血喷在九王妃的脸上，他抬抬手想去给她擦干净，可手臂已经没了力气，只用最后那么一点的力气拥住九王妃，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场闹剧算是彻底收尾。
每个人的心情都异样的沉重，尤其是杨玄策，叶青青担忧的看着他，在九王妃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之后，他的面容就平静的让人害怕，他的脸上还有没有干的眼泪，眼神呆滞。
“杨玄策……”
杨玄策忽然转身，紧紧的紧紧的抱住叶青青，他的手臂仿佛绳子一般，狠狠的把她勒在怀中，用力之大她的骨头都微微作痛，可她什么都没说，强忍住疼痛，抬起手臂，缓缓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杨玄策，你还有我，还有咱们没有出世的孩子，还有阿离等着你照顾……”
杨玄策的脸伏在她的肩窝里，叶青青原本还在劝慰，可在感受到他炙热的眼泪之后，突然就噤声了。
他甚至肩头都没有抖动，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哭声，无声的哭。
她抿紧了唇，只轻轻的抚摸他的背脊，像是在安抚炸毛的猫，一点一点的，从上到下，轻柔的抚摸着。
渐渐的，他紧绷的背脊一点点的在她的怀中软了下来。
叶青青坐在地毯上，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九王妃安详的容颜，她心想，也许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如果活着，她要面对的是心爱的丈夫要被赐毒酒，要面对她的亲生儿子被处死……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快乐。
所以……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