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妍撒腿就往楼上跑。
小细腿迈得挺快！从这样的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差点丢掉小命的早产儿。除了瘦，简直元气满满。
“妍猫儿多好啊，年轻多好。”乔桥呼了口气，揉着腿站了起来。
当年的她，比容妍跑得可快多了，绝不会出现一屁股跌下来的情况。
莫靖东蹲在栏杆边，正捡起一只碎玻璃片看。
玻璃片上染满了鲜血，沾了不少沙子。
“楼顶怎么会有这样的沙子呢，不是建房子的工地才会有这样的沙子吗？”容妍也注意到了这些土黄的细沙。
“楼道上没有，电梯里也没有。”莫靖东走到楼道上看了一眼，扭头看向他们，“各位，请下去吧。”
“你呢？”容妍抬了抬下巴，有点骄傲，“我有义务留在这里保护现场。”
莫靖东转头看向慢步过来的容湛夫妻，礼貌地点了点头，“容先生，慕医生。”
唷，他认得自己的父母亲？
容妍眨了眨眼睛，也扭头看向身后。
容湛朝他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容妍的小脑袋，沉声道：“下去吧，你妈不敢看这些血。”
“所以爸爸应该赶紧把她搂紧，抱起来，送她回家啊。”容妍推开容湛的手，抱着慕绾绾示范了一遍。
她是很认真地在提建议！
平常搂搂抱抱的，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肯抱了呢？
容湛又揉她的小脑袋，笑而不语。宝贝丫头不走，慕绾绾能走吗？就算晕血晕上一百遍，也会站在这里看着她的。
警察到了，封锁了现场，上楼来勘察情况。见一行人站在门口，于是请他们退开。
容妍不肯走远，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小声嘀咕：“咦，又割腕，又跳楼，干吗对自己那么狠呢。活着多好啊！活着就能吃很多很多好吃的，看很多很多很好看的电视剧，还有见很多很多有趣的人。”
所以，妍猫儿就算是早产儿，就算出生时受了很多罪，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啊！慕绾绾在怀着她的时候就说这样的话，活着，就有希望。
“有时候活着是折磨，死亡也未必不可。”莫靖东很平静地接话。
“哇，你这个人好坏！”容妍小脸一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算什么犯罪心理学博士，这么没同情心，居然说死亡是好事……
莫靖东看了她一眼，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开了。
容妍不喜欢莫靖东这样漠视生命的态度，掉头就走。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命案现场，她并不害怕，并且能迅速集中精神去分析罪案现场。
做犯罪份子的侧写，要求侧写师观察必须百倍的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细节。
慕绾绾站在不远处，凝视看着她。这孩子，终究没能按着她所希望的，去做一辈子美美的公主，只享受父母的宠爱。她太有主见了，想去做的事，就要努力去完成。
怎么办呢？孩子有她自己的路走，慕绾绾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陪伴她。
“慕医生，你讲课的时间到了。”秘书匆匆找过来了，催促她去讲课。
“走吧，她没事的。”容湛想了想，牵起了慕绾绾的手，沉声说道：“让她自己去处理。”
“你真同她去警队？”慕绾绾问道。
“同意。”容湛点头，“喜欢或者不喜欢，想或不想，都是她自己的事。你和我也陪不了她一辈子。”
慕绾绾吸了口气，跟着他慢吞吞地往外走。
“我们也走。”乔桥呲牙咧嘴地说道：“我的腿痛死了，恩迪背我。”
恩迪弯腰，把她背了起来。
只有官凌止了，安静地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容妍。小姑娘有点像慕绾绾，又不慕绾绾。慕绾绾爱笑，容妍却很少笑，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思考她身边的一切。天才少女，要比普通的小姑娘懂事早。
“官先生，左晴的父亲，是我们集团的员工，他刚刚过来。”官凌止的助理匆匆过来，俯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嗯？”官凌止看向后面，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有点面生。
“他是餐饮部的。”助理说道：“叫左雄，左晴是他的独生女。”
官凌止微微拧眉，没想到自杀的女孩子居然是自己集团员工的女儿。
“更糟糕的是……”助理吸气，把手机递给他看，屏幕上偌大一行字：“中学生在渡假酒店媛交被拍，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全校师生跳楼自尽。”
官凌止问道：“我们的渡假酒店？”
助理点头。
官凌止抚额，转身就走。看了半天，这事居然和自己家扯上关系了。他带领下的官氏集团这十多年来虽不敢称为风平浪静，但也没有起过大风浪，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丑闻出现过。渡假酒店要的就是唯美浪漫的名声，现在整出一个媛交，还是高中女生，这种丑闻得赶紧处理掉。
“去弄清楚是不是真的。”他拉开车门，又扭头看了一眼。
容妍正屁颠颠地跟着一群警察身后呢！小姑娘对自己爹妈也不会这样顺从的，警察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他摇了摇头，小声说：“和她爸一样。”
和她爸一样，热血正义，满肚子浪漫主义因子，要保卫世界和平……
——
容妍举着手机，眸子慢慢瞪大。她知道媛交的意思！可是左晴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女生，家境也不错呀，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难道是年轻，寻找新鲜刺激，或者是受骗了？
“好可恶！”她咬咬唇，扭头看向已经被盖上白布，抬上担架的左晴。最好的年华，就这样结束了，好可惜！
“小妍，你不怕吗？”女同学们找了过来，叫她一起走。
“对呀，左晴怎么是这样的人哪，那些视频和照片……看得好羞人啊，她太恶心了呢。”
容妍转过小脸，严肃地看向说话的女生。
“怎么了？”女生被她盯得害怕了，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向左晴道歉！她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再说了，偷拍的人才有罪，不是她！你以后别找男朋友，也别和他做！不然，你也恶心。”容妍冷冷地说道。
“哇，你怎么这么说话。这是媛交也！”那女生不服气地反驳。
“都没有定论，你怎么敢这样说？”容妍盯了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女生气得跺脚，“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家里有钱？”
“对啊，家里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容妍不客气地说道：“我爸我妈特别了不起！不信的话，问问你爸爸妈妈，容湛是不是特别了不起。慕绾绾是不是特别了不起。”
女生脸胀红了，张张嘴，楞是没说出话来。慕绾绾成立了免费心理辅导室，帮了很多孩子和父母解开心结，夫妻二人还建立了单亲妈妈互助会，给她们培训技能，推荐工作。
“你怎么惹容妍啊，她什么被人欺负过。”其她的女生摇着头，陆续走了，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委屈得直落泪。
容妍其实很不高兴，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没有了，别人还要说她坏话。退一万步讲，左晴若真的做了媛交的事，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她的生命。
“队长，我今天可以去实习吗？我们学校出了命案，我想去学习怎么做心理侧写。”她打通了警局队长的电话，开门见山地要求去实习。
“可以啊，你已经填过表格了，你们办公室的莫主任就在那里，你找到他，告诉他你是我批准的就行。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队长爽快的声音让莫妍精神一振，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莫主任……莫靖东？不会这么巧吧？他就是她要跟的队长和老师？
“莫主任，柳队长让你回局里开会。”一名警察从她身边跑过去，直接跑到了莫靖东的面前。
容妍瞪着圆圆的乌眸，深深地吸气。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是，她不喜欢他！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打招呼了。
“莫主任，我是容妍，刚刚考上D大心理系。刚申请了心理侧写师的实习职位，队长让我来报道。”她仰着小脸，严肃地自我介绍。
“上车吧。”莫靖东朝她点点头，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明明知道是她，还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你看看他是怎么笑的？活像只偷吃过一百零九只小母鸡的老狐狸！
后面已经坐了三名警察，分明见她是小女生，所以特地让她坐在舒适的副驾上，不必和他们挤。她不愿意和莫靖东坐一排，但也别无选择，只好乖乖地坐到副驾上，竖着耳朵听他打电话。他在通知办公室的其余同事去开会。
这次申请到实习职位的还有另外一名女生，不过人家已经是大四了，马上就要工作。若她表现出色，就有可能留在警局工作。她只能算是学生的暑期实习，而且还是给她开了后门，不看她的年龄。
多少是看了容湛的面子吧？容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一点。
“十六岁？”莫靖东突然扭头看向她，低声问道。
“十六岁八个月，马上就十七了。”容妍说道。
“嗯，天才少女，本届最小的大学新生。恭喜你。”莫靖东点着了一根烟，长长的手指夹着烟，又看了她一眼。
“莫主任，你为什么总朝我看？我很好看吧。”容妍也盯着他看，十分严肃地问道。
后排的三个警察笑了起来，都看向莫靖东，等他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