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在飞机上？”慕绾绾反拉住他的手，乌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秦司煜对她愧疚，甚至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犹豫了几秒，转开头，哑声说道：“对，他在，飞机坠毁了，他大伯已经亲自率人赶过去了。”
那是飞机啊，飞机在天上！他又没有长出一双翅膀，又不是外星人，更没有特异功能，他脾气再炸，能炸得过飞机爆炸？他为什么总是放不开他的使命呢？他能救十个百个，能救全世界吗？
慕绾绾退了两步，捂着脸缓缓地蹲了下去。
“可能会活着。”秦司煜弯下腰，轻轻地拍她的肩。
慕绾绾没动。
她希望他活着，活成一万年。
他真的活着吗？在来时路上，她把拉黑的号码，一个又一个，全部打过了，全都打不通了。他为她买了那么多号码，她却没肯再听他说一句话。
慕绾绾这时候真想死掉。分手可以，但他一定要活着，活在某个地方活得光彩万丈！
“你怎么还敢来呀？”宫思雪她们下来了，猛地看到了慕绾绾，尖叫了一声，却没能像以前一样扑过来打她，只是哑着嗓子哭着骂她，“扫把星就是扫把星，你满意了高兴了吗？”
慕绾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该满意的是你，这是你的报应！”
“混帐，你说什么……”宫思雪被她这句话给刺激疯了，脱下高跟鞋，狠狠地丢向了慕绾绾。
官凌止从后面扑过来，拉开了慕绾绾。
高跟鞋砸在地上，扑通一声响。
“这对贱人，坑我们容家，你们才会遭报应！”宫思雪又脱下一只鞋，丢向了官凌止。
官凌止怒视她一眼，拉着慕绾绾就走。
慕绾绾脑子里全是飞机坠下来的时刻，想哭，喉咙像锯子锯过一般，声音通过时都痛得浑身颤抖。
宫思雪这时候也只能骂骂人了。
秦司煜拦住她，劝她消停。
但这个世上，多的是不想看到别人消停的人，当晚，各大新媒体上就放出了视频。标题是“受虐养女痛斥恶毒养母，报应！”
画面清晰，声音清晰，在网络上又掀起了狂风巨浪。
官家和容家同时出手，忙了一上午，终于把帖子删干净了。但是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慕绾绾无所谓……
若容湛不在了，她不会再往桐城多看一眼。
但是她却又宁可继续受欺负，也想换他回来……
他救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善事，拿命去救换别人的命，老天为什么要薄待他，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救人，继续当英雄？
她觉得，容湛可能真是被她给克死的。
她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界上呢？不如，就让她死在出生的那一天……
——
山寨里。
容湛还是没能找到能同时带走丁醒和两个重病孩子的办法，到了晚上，丁醒也开始咳嗽了。她年纪大了，抗不住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丁醒给容湛捧来竹筒饭，苦笑着说道。
容湛收起地图，拿起了竹筒饭。
这几天特别难熬，山寨气候环境复杂，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要命。蚊虫毒蚊四处乱爬。他不得不像寨子里的人一样，用草药汁涂满皮肤。整个人都涂成乌青的颜色，活像饮过三十碗砒霜水，活生生毒成了这衰样。
丁醒坐到他身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小本子，上面画着素写，是一个少女。
“你还会画画……这就是慕绾绾吧，从五官上看，很像她妈妈，很漂亮。”
“嗯，很漂亮。”容湛扒了一口饭，视线落在本子上。
“很爱她吧？”丁醒扭头看他，小声问道。
容湛点头，“很爱，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丫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表情温柔得让人挪不开视线。一脸逗乐的乌青色也掩不住他让人着迷的气场。
“真是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地回去。”丁醒愧疚地说道。
“你也是。”容湛几大口扒完了饭，打开地图，问了她有关山里的情况。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外面跑进了几个孩子，手里捧着大红色的石头。
“送给叔叔。”孩子把石头放到容湛的手上，笑着说道、
“这是这里的一种矿石，不值什么钱，但是做出的饰品非常好看。”丁醒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绳子，圆圆的坠子就是这种石头做的，没过过多的雕饰，色泽饱满，晶莹剔透。
“谢谢。”容湛握着石头，朝孩子们点点头。
“有个小河，可以游过去。”有个孩子在地图上点了点，小声说道。
他们跟着丁醒学了一点中文，说得还挺标准。
“可是有蟒蛇。”另一个孩子说道。
容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地方的地形，下不了决心。
他若只带着丁醒，肯定能过去。但是孩子又怎么办？丁醒不愿意走，要他带着两个孩子撤退。
大伯的接应还没到，卫星电话也没电了。城中已经开战，战火虽然暂时不会蔓延到偏僻的山寨，但是电厂被毁，这里供电已经断了。存粮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又有飞机来了。”外面有孩子们的叫声。
容湛立刻放下了地图，大步走了出去。圆月悬于天边，寂夜里能清晰听到飞机降落的轰鸣声。
曾经认为世界处处是和平，直到进了特战队才知道，和平在很多地方都是奢侈品。
容湛当机立断，背上包，一手抱了一个孩子，抱着丁醒就走。
应该是大伯的接应来了。
丁醒匆匆和大家道别，跟上了容湛的脚步。
寨里的人一直送出老远，恋恋不舍，又羡慕看着丁醒一行人。若有去处，谁想在这里经年累月地受苦难的折磨。
丁醒扭头看了一眼，眼眶红了。她从容湛手里接过一个孩子，用布兜固定在身前，加快了脚步。
容湛和丁醒这样的人，拿着不高的报酬，做着卖命的工作，不就是为了信仰吗？在这世上，总要有这些别人眼中的“傻瓜”，这个世界才多出了一些美好。
飞机停在即定的地方。
大伯站在飞机前，正焦急地往前看。他可不能把这个侄儿给弄丢了，所以就算违反双方刚刚签定的协定，他也要过来把人接走。
容湛拉着丁醒，大步冲过去。
就在此时，四周有枪栓拉响，紧接着就有人开火了。
容湛看到大伯一头栽了下去……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设伏？他飞快地扑到地上，翻滚下了草坡。扭头看时，丁醒也已经中弹，倒在地上……
满眼的血泊在月光下淌开。
飞机起飞了，没有等他。
容湛反应过来了，这些年来，他和大伯铲除的恶徒不知道有多少，功勋满身，也得罪了太多的人。从上回他在机场设伏，就有人充当了内鬼，目的就是报复。
他们中出了叛徒！
他一直往山坡下滚，直到滚进了孩子们说的有蟒蛇和鳄鱼的小河里。有子弹贴着他的胳膊飞快地射进河水深处，然后越来越密……
——
变顾来得这么快。
不仅容湛没回来，容大伯也没有。老太太在大伯出事的那晚，似有心灵感应，当晚就离世了。
容家从此分成了三家，容家堂叔掌控了依然赚钱的企业，容以林和容畅靠着之前带走的资源自立门户。
但从此容家再无力和官浩瀚扛衡，而容二叔为了保住现在产业，火速让儿子迎娶了某高层的残疾女儿，宫思雪靠着秦司煜的鼎力相助和老太太遗嘱里对容湛的倾斜，勉强渡过了难关。
官浩瀚一家独大，成为桐城商业帝国说一不二的人物。
这一年春节，桐城居然也下雪了。
慕绾绾一个人过的年，她婉拒了官家人的邀请，带着猫囡囡一家人，加上容湛的照片吃了一顿团年饭。
她不知道容湛还能不能回来，她隐隐觉得他可能活着吧，就像以前一样，在某个地方执行特殊任务。
若她和他没开始，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吧？他还是威风凛凛的容队，她默默地完成学业，离开容家……
不应该相爱的，不应该克他的，不应该扰乱他的心，让他没能再次踏上归程。
等待是一件极度煎熬的事。
这一等，就是整整四年。
慕绾绾完全按计划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四年之后，她拿到了硕士学位和心理医生执业资格 ，建立了自己的心理诊所。四年啊，这么多的日日夜夜，相思无尽头，希望却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
“慕绾绾你快一点。”尚筱雅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来。
慕绾绾匆匆盘好头发，换好衣服，大步出去。她的诊所今天开业，她得早早到。
诊所就设在这个小城，官浩瀚送给她一层三百多平的公寓楼当为贺礼。
她收了！
但是她给了官浩瀚一份详细的创业计划书，按期还钱。
官凌止开始进入官家公司工作。
这一年，官凌止二十六。
慕绾绾二十四。
而她爱的容湛，一直未归。
她发动车，打开手机屏幕，凝视了一会儿他的照片，轻轻地放下。
人生最苦是相思，最恨相思无尽头。她等了四年，没能等到他。她近乎绝望。
什么任务可以让人四年不归？除非，他真的不在了！
四年啊，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大富商们的资金急需要找到扩张的路子，这个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优点的小城，成了他们青睐的目标。小城大面积地开发，修建了高铁，新建了机场，拉近了和桐城的距离。
慕绾绾的心理诊所‘全渡’就开在小城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地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