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疾风商量青虚之行,又涉及到了很多细节,司马晦交代了疾风很多事情,包括都城这边的一些未尽事宜,包括寒心宫里的老王爷,包括红英会和洪之渠势力的暗中角力等等,事无巨细听得我直皱眉头,这个人可比表面看起来心思缜密的多。我听着听着,实在困倦的不行了,本来嘛今天才刚出狱,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了,在牢房里面睡觉,哪一天踏实过啊?
这脑袋稍微一发沉,歪靠着身边的一把椅子可就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香。
次日,天微蒙蒙亮,我便醒了。
一转头看见司马晦沐浴在晨光中,俊美的面容下,阖着的眼皮露出无意识的一种警觉,总觉得那里面有着舒展不开的东西……我凝神看了良久。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忽然睁开眼睛,霎那间眼神里便放射出柔情似水,容易使人沉溺。
“锦心——”
随着一声略带沙哑、魅惑的呼唤,我刹那回神。
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和司马晦已经在一张床上的事情。昨天某人说要和我入洞房的。后来呢?我就自己睡着了,连疾风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我赶紧低头看看自己,还好,没有衣衫不整,再打量司马晦,衣服也都是完好的,可是——后来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呢?
我努力地回想,然后——我终于只记得,疾风站在我对面,不住点头的情形……然后呢?
我瞬间推理了一遍昨晚的情形,身边的两个人没完没了的讨论就像催眠曲似的,使我快速进入了梦乡。
之后,司马晦见我睡的沉,把我抱上了他的床榻,然后,他继续和疾风讨论。
然后,讨论终于结束了。
司马晦疲惫地上了床,已经没有精神做入洞房的实质性一步。当然,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也可能是看我实在困顿不堪了,不忍心再打搅我的好梦。
于是乎呢,我们入了洞房了,但是没有成夫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推论完毕,再看司马晦。他正聚精会神地穿衣、梳洗。
一身紫黑色的长衫,配上一条同色系绣着金丝线的腰带,发髻盘起在头顶,一根白色玉簪纨住,说不清的那么利落、优雅,使人移不开眼神。古代的什么宋玉潘安的,我是不认识的,不过,看了司马晦我会觉得,司马晦是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的。
“怎么了?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晚上,连思维都不听使唤了?”司马晦见我久久坐在床上不动,扭过头笑问。也许是我羞红的双颊逗乐了司马晦,也许是见我刚才一直用心搜索的表情实在可乐,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有些人的睡相真是难看的要命。”
啊?我惊了一下,忙问:“我说梦话?还是放屁、磨牙、梦游啊?”
必须得问清楚,因为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睡梦中的样子的,如果真是难看的紧,以后必须注意。我暗中思忖。
“磨牙、梦游之类倒没有,可睡觉的姿势一夜之间就变化出千姿百态,我这么大的床都不够你睡啊?!”司马晦的意思是,我睡觉太不老实了。
我赔着笑,道了一句:“是你非要和我一起睡的。”
司马晦收拾完自己,又把我的外衫取了过来。“你今天要去请旨,得回太傅府去换官服。等会,我让疾风送你回去。”
“好!”我点头。
回到太傅府又稍微耽搁了一会子,两可见到我就泪眼朦胧的哭了几鼻子,彩娥已经知道了小印子的事情,所以伺候起来更小心翼翼。我安抚了她几句,大致意思就是,小印子是小印子,她是她,我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不信任她的。
得知我要去青虚县,两可很不舍,可我也不能带着她,那个地方可不是养人的地方。
和府里的人又作了一番交代,让大家各自按照之前的岗位好好做工,没了小印子,整个太傅府就交给两可和彩娥两个丫头了。
不多时,我重新换了装束,坐着马车向皇宫而去。
重新站在皇帝面前的那一刻,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启奏皇上,微臣此番承蒙圣恩,得以苟延残喘,为报皇上不杀之恩,微臣自请去青虚县治水,不效则治臣之罪。”我自认此番话说的诚恳万分。
皇上连连点头,赞许道:“朕深知谭卿为人,只是当日情形,朕无法偏袒,谭卿能够谅解并自愿为朕解忧,朕着实感动。”果然做帝王的人,说话就是滴水不漏。
皇帝给了台阶,我自然也是要顺着下的。
“当日之事微臣确实有错,理当受罚,臣心悦臣服。”反正,历来胳膊拧不过大腿,皇上要关谁罚谁,谁能幸免?
“好,既然你有为国效力的心,朕自当成全。青虚县水患连年,谭卿去了,该当建功!”
“谢皇上信任!”我立刻叩头。
“父皇——”
我的头还没抬起来,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心里一阵叫苦。
一片桃红掠过,兰轩公主迈进了大殿的门槛,她的眼神掠着我,双臂却紧紧抱着皇帝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哀求道:“父皇,干嘛要派谭大人去,北陈那么多官员,随便派一个去,不行么?”
皇帝沉下脸色,道:“兰轩,父皇在与大臣议事,何时准许女眷进来了?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兰轩一脸不情愿地道:“如果父皇非让谭大人去,那兰轩也去,我便学那古人,女扮男装陪在锦心身边。”
我仰面看着公主,不敢动——就等着皇帝给我解围。
皇帝脸色又沉了些,呵斥道:“身为公主却言辞如此轻佻,你母后是怎么教你的?男儿自当为家国天下舍身忘我,女儿自当织布洗衣操劳家务,自古如此,哪有女儿家这么不知分寸的,还不退下!”
“我不!今天我非要问问谭大人,究竟准备何时迎娶我!”
可能是倔不过兰轩,皇帝最后有些屈服了,过了好一会儿,皇帝问我:“不知谭卿家意下如何?”
“皇上,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步江湖无尽期,待微臣功成名就,兴许微臣会考虑迎娶公主的事情,但如果皇上能为公主再觅良婿,锦心自当让贤。让兰轩公主苦苦等待,微臣实在不配。”
“你再说?!”兰轩突然冲过来,大吼了一声,吓得我身子朝后一仰。
“公主——”我做出一副感动至深、泫然欲泣的样子。
兰轩站在我面前,从袖口中掏出一块帕子塞给了我,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我傻愣了好一会儿,展开绣帕细细端详后发现,这帕上绣着的到底是两只鸭,还是什么羽毛发黑的鸟啊?公主的绣工实在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