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瑾琰私下里已经修改好了允茂才的籍贯和姓名，论起来这是不妥贴的，因为我还没有呈报给皇帝知晓，也还没有取得皇帝的允准。只不过，我这么做是料定皇帝百分百会答应，因为他根本就派不出河道监察的官员，好不容易有一个之前弃官不做的人可用，皇帝哪里管他什么姓名不姓名的事情，大约连问都懒得仔细问的。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第二天上朝，我写了亲笔奏折，表明一个名叫云雷的官员可担当重任时，皇帝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如此快快宣他上殿接旨。
待我将事情仔细说明一番，说允茂才因为事故失忆了，所以没有进翰林院任职，但他有报国之心，此番被我收入门下，希望能为朝廷解决水患。皇帝并没多问什么，只说“如此忠君爱国之人朕必当重赏，此前之事不予追究。”
皇帝一句话，奠定了云雷之后在朝堂上的地位，并且，在他与我以后的多次合作中也都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智慧。
半个月后，云雷归来，领旨谢恩。
官拜河道监察，又是我的门生，如今他也算是朝廷上的一颗新秀。而我要努力栽培他，这样大家对我的注意力也会转移一些，另外，朝中太子的势力也能被牵制一部分。
河道监察，有自己的办公衙门，衙门不大，地处皇城外比较偏僻的位置。云雷再过三天就走马上任了，在他上任前，我还需与他交代一番。为了避免招人耳目，我带着疾风骑马绕了半个城来到了河道监察府。
云雷的官职不算大，所以不可能有自己的府邸，吃住都在衙门内解决，这也是一些衙门设在都城，但需在外地任职的官员们很普遍的生活。这些官员，如果没有家眷，就单身住在衙门里，如果有了家眷呢，家眷也一同住在衙门内。当他们到外地任职，这些家眷依然会住在衙门，不会跟随前往。如要跟随，则必须申请皇帝批准。所以，大部分帝都的官员被派往外地就职都是只身前往，家眷留下。我想，皇帝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这些人在外面好好当差，一旦有了什么叛乱的心思，全家老小立刻就被抓来当了人质，这就是——古代君王的管理之道。永远要有致命的牵制属下官员的手腕，防止他们生出反叛之心。
我进了简陋的河道监察府，一路走过，几个当差的都不认识我，见进来生人也不过来查问，各自仍然干各自的活，懒洋洋的，即便是衙门里刚来了新的监察，也没有任何新官上任的样子。
衙门正堂内，云雷正指挥着几个差人把发霉、腐朽的一些书籍和用具清洗、擦拭、晾晒，他自己也挽着袖子拿着抹布擦拭着一个木箱子。
我走到近前他也没发觉，干的很起劲。
“怎么？云大人新官上任还亲自当起杂工了？”我笑了笑，在旁出声。
云雷抬头，见是我来了，立刻甩下手中的抹布，把潮湿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咧嘴笑道：“太傅来了。衙门内几个月没人管理，之前的很多资料竟然都受潮、霉烂了。皇上要是查起来，我岂不要受责罚。”
我点头，“嗯，的确该仔细整理好，这些都是前些年的水患资料，哪个地区，伤亡损失多少，采取了什么手段治理，花费了多少银两，是哪一位在任官员等等，都要有凭有据，不但皇上会查，就是你自己，以后治理河道也要参考这些东西。尤其是治理手段，哪些是有效的，哪些是无效的，包括各个地区的水文资料，地理特征和人口分布等，都是你要了解和治理的重点。所以，必须保护好。”
“是。”
云雷引我到正堂内的一处休息室坐下，又吩咐外面的衙差冲了壶热茶。随后，他忽然郑重地在我对面三尺外的地方一躬到地。“云雷感谢太傅大人的提携之恩。”
“起来吧，不必多礼了。以后你去赴任了有什么问题除了上报朝廷，也可来信告知我，遇到难事我也可帮你想办法。”
“大人，云雷还有一事相求！”云雷头也不抬地继续说。
“哦？还有什么事？”
“云雷求太傅大人，让我在赴任之前见清婉一面吧！”他说完抬起眼，眼中氤氲着迷蒙的水汽，原来——是为了这个。
“三日后你就赴任，衙门内这么多事忙不过来，你还要见清婉？”我对他如此过分的要求有些失望。
“太傅大人，小人这一去便是成年累月不归，与清婉不知何日再见了。若在这期间，清婉有了婚事怎么办？我要与她说明白，让她知晓我的心志，让她等我回来。大人若不能满足这个愿望，云雷此去寝食不安。”
“那清婉小姐深居相府内，你们怎么相见？”我觉得，云雷这个愿望真是很难。
“我——”云雷终于直起身子，定睛看着我道：“都凭太傅大人作主。”
我暗道：都凭我作主，我做什么主啊？我又不是洪之渠。我若是洪之渠倒好了，只要清婉愿意，绝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
“这件事，再容我仔细想想。三日内，必给你回话。”临走前，我终于答应了云雷的请求。
出了监察府的门口，我扭回头对疾风说：“有件事情得你去才行！而且，不能告诉司马晦。”
“什么事情？”疾风并不知道我说什么，表情十分诧异。
“这个新上任的河道监察爱慕洪之渠丞相家的千金，你去替他送个信，让洪清婉出府设法与他话别！”
“啊？”疾风瞪圆了眼，摇头说：“这，属下不能私闯别人的闺房。”
“谁让你私闯闺房了？你只要带着云雷的手书，送到丞相府的春风楼，交给墨烟姑娘就行。春风楼在相府东部的外围，没有卫兵守卫。你夜里潜进去，应该很容易吧？”说罢，我把云雷交给我的那张折叠好的字条硬塞给了疾风，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独自上马，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