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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影忽然意识到,他和玄渊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似乎天生就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虽然一直以来,夜影对自己的记忆力始终没什么自信,可他却有把握自己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玄渊这个人。

先不说玄渊的外型俊美的如此抢眼,那样颀长高挑的身材、俊逸无双的长相,再加上那仿佛看着看着就会沉溺其中的深邃眼神,像他这样的人,估计只消看一眼,他那轻灵飘渺、宛若天下谪仙的气质,以及那疏离冷漠、却偶尔透露出一丝半点温柔的性格,大概就会深深的印进其他人的心里,久久都不可能会忘怀。

因此,他很确定,他过去是真的没有见过他。

若要说他对玄渊的最初印象是什么……当他们还在基地的时候,他没来由地就觉得玄渊、和他那个没上线的朋友的个性,在某程度来说真的是非常的相像。

而他们之间的那种相像,对夜影来说却并不是一种很实际、很明确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当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玄渊的身边的时候,总是有那几个瞬间──或许是他那看似冷漠,却平静沉稳的侧脸,也或许是他有点别扭的关心──就会令他突然回忆起、他和他朋友过去相处的那些日子。

至于玄渊则似乎把他看做了一个在他过去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谁。

夜影默默地在心中得出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结论,或许……玄渊那仿佛可以洞悉人心的眼神,正是那样毫无道理的穿过了他的外表、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一段对他来说极为深沉的回忆。

他想、玄渊或许真的……是把他看成了别人。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可夜影心中对这个假设突然泛滥起的好奇心,居然居然还真有那么点苦涩酸楚的成分。

而对于这种陌生的心理情绪,他实在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但话说回来,即使他非常努力的想厘清自己的想法,在如此瞬息万变、危险深沉的天梯赛里,夜影脑袋里的小剧场无论是在理论上或实际上而言,确实都没有办法持续太久。

他们两个原先保持着沉默,一前一后的走着,玄渊操着镰刀走在前面探路,而夜影则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傻楞楞的跟在后面。

这样的情况自他们再度上路之后,究竟维持了多久他已经算不清楚了,夜影只知道,在这样并不仓促的行进之中,他们又穿越了一片很大的树林,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方位,只觉得走着走着,周遭的空气似乎越发凝重迟滞,而他一开始以为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他自己身上中了‘呛伤’的缘故,让他始终有种进气稀疏、呼吸困难的不适感……

可姑且不论偶尔会让他咳嗽停顿的呛伤状态,对他角色身体的影响究竟有没有那么深,森林此时的浓雾确实浓的近乎不可思议的程度,而周遭树木的形状……也实在扭曲的不太像是真正的树,它们那漆黑的树皮上泛着某种难以形容、相当幽深沉重的颜色,枝叶放肆的开展,向上密集的簇拥着在视觉效果上看来越来越狭小的天空,与其说这些东西是树,夜影心里有个很不妙的感觉,他觉得这些在偶然骤起的强风之中会发出嘎滋嘎滋这样令人不安的效果音的怪树,反倒更像是某种善于伪装行踪的怪物,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监视的感觉像一顶帐子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仿佛他们在不经意的前进中,就那样误打误撞撞进了一个不该撞进去的区域,而这区域的‘主人’,正在暗处之中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们。

“等一下。”忽然,走在前方的玄渊的身子便顿了顿,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出口之时,立刻让精神同样紧绷的夜影也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

玄渊偏了偏头,没有回答,他思索的目光定睛在不远处的某块看起来非常恶心的泥泞上,那方泥泞黑漆漆的覆蓋在地表上,浓稠光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是石油,气味却比石油更加刺鼻恐怖,在狙击之眼的自动辅助之下,夜影清楚看见在他们的预定路径之上,整个地面相当大面积的被那种泥泞给覆蓋了,只有几条特别粗大肥厚的树根穿梭其中,像森林的动脉一般。

而这一方泥泞泛滥的地方,完全没有生物的踪迹,夜影在周遭的环境里甚至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而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立刻泛起不安的感觉。

很显然的,他们如果不想改变路径,就必须踩过‘那些不明的液体’,而夜影有个感觉,说不定那些偶尔会像巫婆汤药一般冒出诡异泡泡的泥泞的下方……也许并不存在地面,他想像他踩上去的时候大概会像是踩到一团淤泥的感觉,最后他的双脚都会缓缓的陷进去,结果他大概就会像是陷入流沙一样完全无法自拔。

而玄渊和他一样,在发现前方这种状况之后,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木然,可夜影能够从他略带嫌恶的眼神中看出玄渊……也是百般不愿意碰到那些看起来如此邪恶肮脏的东西,而他忽然觉得外表看起来就像神圣天使的玄渊,说不定踩上去之后就会遭到污染然后一秒蒸发。

只见玄渊一语不发的,一把抢过了夜影背在身侧的包包,一阵翻找之后,从里面掏出了稍早夜影拿来挖他的铲子,接着,他轻轻一抛,可怜的铲子瞬间离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最后直接落在了泥泞之上。

夜影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紧盯着那金属部分如今有一半插在泥泞之中的铲子。

“……退后。”相较于他的好奇,玄渊倒是相当敏感的,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测试之后,就立刻拉着他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几秒过后,一缕白烟忽然之间从铲子的四周蒸腾了出来,伴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噗滋’这样的效果音,铲子……就在他们的眼前,活生生的扭曲了。

夜影吓了一跳,那块银色的金属简直就像是柔软的面团一样,泡在黑色的泥泞里很快的就被污染成了黑色,接着就像有一把无形的手对着它搓揉捏挤,硬生生地在短短的一秒之内,就让它化做一块焦黑扭曲的废铁,向下沉浸了泥泞之中,很快地就消失了踪影。

铲子……竟然那么简单的就被腐蚀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他睁大了眼睛,在看见了白烟之后,他似乎也能看见黑色的泥泞上方正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雾,和腐朽森林本身的浓重雾气和在一起,如果没有仔细看的话,还真的是混合得天衣无缝。

而他完全无法想像要是人体碰到那层雾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腐朽根源。”玄渊说,单手滑开了接口,突然一只小小的、形状就像瓢虫一般的昆虫从他的接口中跑出来,应该是眼睛的部分对准那些黑泥就发出了亮光,夜影知道那是某种系统正规的摄影功能,瓢虫接连在几个角度都发出亮光以后,就咻的一声又钻回了玄渊的接口里。

“这种污染,在游戏设定上和魔化根源是同一种起因,自从魔族打破了异空间的藩篱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跟着就把这些统称‘邪恶根源’的负面状态带到了大地上,并且让大地上的生物和环境遭到污染……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会出现怪物,很大的原因是遭到邪恶根源催化的。”

“哦……”夜影的双眼依旧紧盯着那摊黑色的泥泞,话说回来这张地图确实是叫做‘腐朽森林’,敢情他们走着走着就碰上了这座森林遭到污染的源头处:“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地方,基本上有很大的机会会关系到腐朽森林的主线任务。”玄渊说,没多久就关闭了接口:“可惜的是……我先前对于这张地图的任务都没有很深的研究,可能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契机’可以触发。”

“主线任务啊……”夜影喃喃的说,他光是看到腐朽根源的‘功能’,就让他心里泛起超级麻烦的感觉,天知道这主线如果真的触发了,到底会是多么困难的任务。

先不说这里连一个能承接任务的NPC都没有,难不成系统还要解任务的人,得先亲自走过去体验一下遭到腐蚀的感觉,才能在看不见的森林深处碰到NPC吗?

……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变态啊。

“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圆心。”一手抓着复写纸,一手拉着夜影,玄渊很快地就选择转身离开那个恶心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出现大面积的腐朽根源……说真的实在是非常幸运。”

“嗄?幸运?为什么?”夜影不解的发问,他完全看不出来遇到这种既恶心又挡路的东西到底哪里幸运了。

“直接穿过圆心会是敌方进攻我们最快的路径,很显然的,他们现在即使发现我们这里出事,想要绕路过来倒还要一点时间,只要他们不……”

话才说到一半,一直走在前方的玄渊忽然全身一僵,仿佛某种不可自控的病情发作了一样,忽然转头朝他冲了过来,夜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狠狠的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忘了要逃跑,就被玄渊快狠准的一把摀住了口鼻,夜影没时间思考为什么他的队友突然之间会对他出手,有一瞬间他觉得该不会玄渊的心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所谓的邪恶根源给污染了,他非常本能的出手抵挡,但残酷的‘主攻手力量高于游击手’的事实,让玄渊三两下就轻轻松松地制伏了还打算扑扑挣扎的夜影,直接把人拖到了一旁道路的阴暗处。做、做什么!?

被抓住的夜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瞬之间他觉得玄渊浑身都散发着凛凛的暴戾之气,让他顿时觉得心脏一窒。

深深的危机感几乎要埋没他,因此他非常本能地再度施展一阵极为猛烈的挣扎,在他的努力之下,夜影总算是扯开了玄渊的手,准备好要破口大骂……应该说是准备好要逃命的夜影,在看见玄渊发现他挣脱之后,举起手示意他禁声的手势,便安安静静的停了下来。

他脸上挂着非常严肃的表情,蹲低了身子,冷冽的目光穿透了藏身灌木的叶隙,如同一匹正准备狩猎的豹子一般,正精神紧绷的窥视着外面的情况。

‘怎……怎么了?’戳了戳玄渊的肩膀,看见他伙伴忽然之间如此反常的样子,夜影很识相的跟着蹲了下来,打算用表情传达自己的疑惑。

‘有敌人。’玄渊淡淡的瞥了一眼表情很困惑的夜影,视线再度回归叶隙之外,手指轻轻的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他写完字之后,非常轻巧的从夜影的包包里掏出他那没有受损的复写纸,随便点了点纸面,好像是要他自己看的意思,夜影立刻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尽全力把自己缩小黏在玄渊的身边,双手郑重万分的捏起那张地图。

玄渊不禁失笑,伸手又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睛中闪过一瞬深意……他想着,怎么这个新手的对战意识这么强?

……殊不知,单纯只是因为害怕的夜影,非常孬种的靠在玄渊的旁边,简直缩得只剩下两颗眼睛,一边观测着地图,一边鬼鬼祟祟的往道路上偷看。

过去玄渊也曾经在天梯赛里和各式各样经验不足的队友临时组过队,却从没有一个新手让他如此印象深刻,夜影对于天梯赛的知识浅薄的几乎是悲剧,可这样一路配合下来,玄渊心里倒没几分被扯后腿的不耐……他在想,有朝一日,夜影非成为一个天梯高手不可。

思考至此,他知道这一切其实都不是他最在意的顾虑,玄渊的心里如今埋藏着一个比这印象还要更深更沉的感觉,这感觉使人无端烦闷浮躁,而这样的心情自他第一次在基地里看见夜影的时候就已油然而生,甚至还驱使他……为了消除这样的感觉,居然还产生了‘想和他走同一路’这样的前所未见的渴望。

几不可见的甩了甩头,玄渊很快的就抛开一切和对战无关的妄想,跟着就撤开了他还搭在夜影头上的手。

此时的夜影完全不知道身旁伙伴心中的挣扎,他非常专注的在看地图,他们的视野之中,几秒之后出现了两个代表的方的红色的小小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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