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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朝政乱局

嘉靖三十一年,大明朝政稳定,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然而这只是黎民百姓的幻想罢了。事实上,在朝政方面,嘉靖皇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上朝,一心躲在西苑炼丹修道,政务几乎都交给内阁处理。

此时的大明内阁,首辅是严嵩,次辅是徐阶,两人乃是争斗了多年的老对手,彼此看不顺眼,都想将对手拉下马来。而从实力方面来看,无疑是严嵩占据上风,虽说首辅次辅都是内阁成员,然而地位却仿佛云泥之别。在内阁中,说话算数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严嵩。严党势力遍布天下,党羽众多,把持着朝政的方方面面。而徐阶虽然贵为次辅,身兼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太子太傅等头衔于一身,势力却比严嵩薄弱得多。

然而虽然严嵩占据着绝对上风,要想扳倒徐阶却并不容易。因为在徐阶的背后,有嘉靖皇帝在撑腰。这就是皇帝的御下之道,也是玩得极为娴熟的平衡权术。别看嘉靖皇帝整日修道求仙,懒得批改奏章,但是朝政始终牢牢地把控在手上,靠的就是手下大臣们的争权夺利。他不在乎谁是贪官,谁是清官——事实上严、徐二人都算不上清官——只要合他心意的便是好官。

所以别看严、徐两人斗得狠,其实都在嘉靖皇帝的掌控之中,如果他不高兴,随便废掉哪个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朝政就在严、徐的相互攻讦之中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除了严嵩和徐阶是当今位高权重的大臣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威风也不得不提,那就是曾在庚戌之乱中大出风头的仇鸾仇大将军。这仇鸾本事是一点都没有,官运却着实亨通,被皇帝拜为平虏大将军,总督京营,风头一时无两。

问题是仇鸾空有做大官的运气,却无做大官的实力,他指挥的那些作战胜少负多,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他曾经多次虚报战果,甚至不惜砍下大明百姓的人头来冒名邀功。而真要面对鞑子的的铁骑时,却又畏敌如虎,甫一接触便大败亏输。

就是这样一个草包,却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要说仇鸾为什么是草包呢?因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韬光隐晦,一朝得势之后,就开始目空一切起来,甚至连首辅严嵩都不放在眼里,见到严嵩时居然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要知道仇鸾未得势之前,曾经拜严嵩为干爹,状极恭敬,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暴露无遗。须知得意不可忘形,忘形就要挨打。得罪严嵩的下场可不仅仅是挨打那么简单,严重的甚至得送性命。所需的无非就是借口罢了。

不管仇鸾如何受宠,他的身份始终是个武将,带兵打仗才是他的正业,皇帝拜他为大将军,可不是摆在那里供着的,而是得有实实在在的战绩。仇鸾偏偏不懂得这个道理,骄横自大,得罪了大批的人。而边关始终很不太平,虽然鞑靼人凭着庚戌之乱打开了明蒙互市,但是这种屈服于刀剑之下被迫开放的互市能有多少成效?俺答汗从双方互市中得不到足够的好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该入侵的时候照样入侵,边境从来就不曾真正的和平过。

仇鸾啥本事都没有,要想让他来抵抗俺答汗,委实是一种奢望,而仇鸾最强悍的本领就是重金贿赂敌人,可是如今这一招也不太灵光了,俺答汗的目标是钱也要,东西也得抢,这样的生意也就没办法做下去了。于是边境大乱,敌情一日数起。

嘉靖三十一年八月,俺答进犯蓟州,边关告急,皇帝命令仇鸾出征退敌。可是恰逢仇鸾背上生了疮,卧床不起,无法出征。他又贪恋着大将军的权势,不肯辞去官职,让其他人代为出征,结果就是战事紧急,直到最后惊动了皇帝。

嘉靖皇帝并不是傻子,你可以蒙蔽他一时,没办法蒙蔽他一世。仇大将军畏敌如虎,杀良冒功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自然是引起了他的强烈不满,再加上仇鸾前段时间在朝中得罪了太多的人,一时之间,上表弹劾他的奏章如雪花般飘了过来。其中杀伤力最大的,无疑是徐阶和严嵩两人的弹劾。

徐阶跟仇鸾的关系非常好,这是外人根深蒂固的一种看法。然而实际上,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徐阶才学过人,深受王阳明的心学影响,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哪是仇鸾那种草包可以比拟的?而且徐阶乃是夏言的门徒,夏言遇害,跟仇鸾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仇鸾实际上是徐阶的杀师的仇人,徐阶跟严嵩斗争激烈,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替师复仇,在这种情况下,徐阶怎么可能真正对仇鸾好?之前两人走得很近,无非是虚与委蛇而已。

如今报仇的时机终于到了,皇帝对仇鸾表达出了不满的情绪,这正是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仇鸾做事很不地道,留给别人的把柄实在太多,光是重金贿赂俺答汗,导致俺答汗破关而入,围困京城,这种罪名一安上去,仇鸾基本上就得凉了。

所以徐阶看准时机,给皇帝上了一封密报,罗列了仇鸾的诸多罪名。嘉靖皇帝闻之大怒,立即下旨削夺仇鸾的兵权,押送回京受审。

那道圣旨仿佛是一道催命符,纵然仇鸾再贪恋权位,到了此刻,也不得不交出兵权。他心中又气又急,情知自己的前途已经完蛋,懊丧之下,最后疮疽破裂,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仇鸾虽然死了,但是对他的清算还未结束。要知道,他的敌人可不止徐阶一人,还有个更狠的严嵩一直盯着他,在斗倒夏言的过程中,严嵩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合作得甚是愉快,如今要整仇鸾,两人又再度联手,陆炳手下的锦衣卫刺探情报的能力一流,没过多久,就查访到仇鸾的许多奸邪之事,更是在居庸关抓获仇鸾的数名亲信,这些亲信眼见仇鸾暴死,知道其贿赂俺答汗的阴谋必然会败露,所以准备逃往塞外,投靠俺答汗。结果却被陆炳抓个正着。

通敌卖国,贿赂敌酋,这等罪状被严嵩报上去,果然引得嘉靖皇帝雷霆震怒,立即下旨将仇鸾抄家灭族,亲党戍边。而仇鸾虽死,还是逃不过迟来的惩罚,被开棺戮尸,传首九边,权倾一时的大将军也只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曾铣和夏言的大仇,总算是报了一半了。

但凡一个权势薰天的大人物倒下,总会引发一轮残酷的清洗,有人被贬谪,有人被抄家,严重的便是丢掉性命。倒霉的不仅仅是同党,有时还会牵连到无辜的人。斗争一旦扩大化,无辜中枪的人便增多,有些是无心的,更多的却是有意构陷,反正在大规模清洗的浪潮中,某些误伤根本就难以被发现。

仇鸾倒下,同样面临着这种清洗。只不过仇鸾发迹的时间短暂,从二十九年庚戌之乱后算起,满打满算也才两年,别说仇鸾这种草包不善于培植党羽,就算那种很厉害的人,两年时间也来不及做什么。因此,绝大多数官员都不惊慌,他们要站队,也只会选择严嵩或徐阶,而不是根基浅薄的仇鸾。

但是很少并不代表没有。趋炎附势的人那么多,总有几个不开眼的。很不幸,这几个倒霉蛋就成了言官们集火攻击的目标,许多弹劾的奏章几乎将他们给淹没掉了。

在这些弹劾奏章中,一个名字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温世贤。

众所周知,温世贤是严嵩的亲信,为严嵩鞍前马后效力了许多年,在严嵩尚未掌权、被夏言死死地压制住的年代里,温世贤便坚定的站在严嵩这一边,成为了他的得力干将。所以严嵩对他也格外器重,将他派到家乡省份担任布政使,一当就是五六年,这么长时间的任命是比较罕见的,充分说明了严嵩对他的信任。即使后来他犯了几个错误,也丝毫不予追究,依旧青睐有加,让他在江西布下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然而信任是一回事,如果深受器重却怀有异心,那么信任就会转化为怀疑。现在,在严嵩所处理的奏章之中,有关温世贤的弹劾奏章无疑是让他极其愤怒的。

那些弹劾奏章并不是来自于江西,还是在京城的监察御史们写的,不是一封两封,而是很多封,奏章上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请求皇上处理仇鸾余党温世贤。

温世贤怎么会跟仇鸾扯上关系了?原来前两年仇鸾得势之时,每逢仇鸾寿辰,温世贤都会派人赴京送礼。送礼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错,毕竟人家正当红,巴结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在朝堂上的那些官员里面,有不少人都迫于情面只好去道贺,也不见有人给他们安上一个仇鸾余党的罪名。

温世贤错就错在:他实在是太热情了,竟然有意让温伯璋认仇鸾为干爹。当然了,这事最后并没有达成,然而却成了温世贤最大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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