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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龙争虎斗

远处传来了打更声,三更天了。此时绝大多数人都已入睡,喧嚣了一整天的街市也彻底安静下来,恍如雕塑般静止不动的骆天虎终于开始舒展身体,长身而起。他换上了夜行衣,仔细的蒙上面巾,然后检索身上带着的武器,钢刀、飞镖、铁蒺藜等等,都是江湖人常用的防身之物。他一样样的检查,再仔细的贴身放好。他的动作很稳定,不慌不忙,条理分明。那样子不像是去杀人放火,倒像是赶考一般严谨。

这是他的江湖经验,是无数次拼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或教训。事前准备越充分,越仔细,遇到突发状况才不会慌乱,哪怕是再简单的任务,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没有人能够预料自己将要遭遇什么。

他从窗户边跳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向周秀家前行,他没有走街道,这个时候的街道空旷无人,反而非常容易暴露目标。他窜房越户,伏低了身子,专门从有阴影的地方经过,月儿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播洒下一片清辉,不利于潜行匿踪,但是对在黑夜里辨认目标还是相当有利的。

他很快就到了周秀家门口,这是一座二进院子,面积不算大,左右都有人家,是周秀做了捕头后第三年买的。以捕头的俸禄很难买下这样一个院子,但周秀自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买个院子倒不难。

经过多日观察,他已经知道周秀和他老婆住在哪个房间,其他人住在哪里也一清二楚。现在首要任务自然是斩首周秀,这是一家子唯一有武力的人。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顺带而杀罢了。

他从墙上翻过去,很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上次遭遇伏击的惨痛教训犹在眼前,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四下里很安静,从正房里隐约传来一阵鼾声,那就是正主所在的房间了。他紧握着钢刀,掩至窗前,掏出一柄很薄的匕首沿着窗棂顺势一切,窗子就无声的打开了。他将身子轻轻一纵,恍如狸猫一般进入屋内,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屋内的床上睡着两人,睡得极熟,根本没有发觉到有人侵入进来。

骆天虎抽出钢刀,毫不犹豫地往床上斩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几柄飞刀闪耀着月光疾射而来,角度刁钻至极。骆天虎的这一刀也许能将床上的人斩成两段,但自己势必也要被飞刀扎个透心凉。

骆天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一个圈套,有人用周秀为饵,引自己前来,那么床上睡着的是不是周秀还两说。当此紧急时刻,他也顾不得伤人,身子往后一翻,堪堪避过飞刀。不待他起身,自屋里的一个角落处猛地扑出一人,雪亮的刀光当头劈来。骆天虎用钢刀奋力招架,两刀相交,当的一声巨响,骆天虎那把极好的钢刀竟似招架不住,迸裂了一道口子。

骆天虎大为骇然,他这把钢刀乃是夺自一个武将后人之手,经历过战阵搏杀,号称是一把百战宝刀,结果这柄宝刀居然不敌对手的武器,自然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借着这次交手的势头,他再次翻了个筋斗,从窗子窜出去,到了院子里。而扑击的对手也如影随形,跟着他窜了出来。

这时屋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刚才交手的声响太大,睡得再熟的人都会惊醒过来。有女人惊慌的尖叫声,也有男人低沉的喝斥声。没过多久,一个匆忙间套了件短衫的男人拿着武器跳了出来,厉声喝道:“尔等何人,为何侵入我家?”

这时骆天虎和扑出来的汉子——也就是一直在暗处护卫的钟无岭——已经再次战成了一团。两人刀光霍霍,各逞本领,战斗得极为激烈。若论武艺,其实是骆天虎略占上风,但他一是时刻担心还有埋伏,未免有些分神,二是手中的武器不如钟无岭的,刚才迸裂的口子已经极大的影响到他,以至于某些硬碰硬的招式不敢使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也就打成了个平手,在场面上骆天虎还略处于下风。

此刻那个男人一跳出来,喊了一嗓子,骆天虎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看样子跳出来的这人就是周秀,但是声音跟那个雨夜可有点不一样。在雨夜光线十分晦暗,即使打了几个火把,也看不清面容,所以他并不知道周秀长什么样,但是声音却牢牢地记在他心里,跟今天这个人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他意识到这里面也许有一个阴谋,但是以他掌握到的情况,当然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但现在根本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钟无岭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他必须抖擞精神,施展全部本领,才能抵敌。

周秀见双方都闷着头斗狠,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忍不住恼羞成怒。他也没什么自知之明,兴许是平时欺负百姓惯了,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谁都要让着他。所以眼见双方争斗,便拔出自己的腰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加入战团。他自己并没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逮着谁就打谁,他这一搅局,形势就变得越发混乱。他们你打我,我又打他,斗得不亦乐乎。

骆天虎的目标始终还是周秀,虽然有些疑虑,但他可不认为周秀就是无辜的。他见周秀加入战团,时不时的还帮着他攻打钟无岭,心中暗喜,顿生一计,大声叫道:“周捕头,此人是个刺客,休要放走他了。”

“你是何人?”

“在下乃是温大人的手下,前来保护周捕头。”

周秀不疑有它,立即跟骆天虎联手,一同对付钟无岭。钟无岭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定然就让骆天虎认出来了。他往后疾退数步,从怀里摸出一物,往地上一砸,只听“砰”的一声大响,有五色烟雾腾空而起。

之前他们打斗已经惊醒了不少人,这一声巨响更是传得甚远,没过多久,就有一些嘈杂声音传来,似乎是惊动了巡守的军士。

骆天虎暗道不妙,此事宜速战速决,迟则生变。他趁周秀挥刀进攻之际,钢刀突然横掠,直斩周秀的头颅。

周秀听得风声贯耳,心中大骇,本能地往地上一扑,钢刀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鲜血飞溅而出,已然受了不轻的伤。骆天虎还待再补一刀,钟无岭已经再扑上来,挡住了他的刀势。周秀连滚带爬,脱离战圈,心中惊惧不已。

又打了几回合,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夜空。骆天虎知道今夜难以成事,只得恨恨地罢手,虚晃一招,飞速脱离战圈,向黑夜里遁去。

钟无岭也不追赶,他收了钢刀,跃到周秀身边,问道:“周捕头,伤势要不要紧?”

周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其实伤势倒不重。他就算再蠢,现在也知道谁是杀他的,谁是救他的。听见钟无岭的问话,他连忙回答道:“还好,多谢壮士搭救。请问壮士是?”

“在下乃巡抚许大人麾下,奉许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周捕头。”

周秀吃了一惊,先前骆天虎说是温大人派过来的,现在这位又说是许大人派来的。许如尘是何等地位,怎么会专门派人来保护他?自己说到底只是个小人物,结果现在有人要杀他,有人要救他,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各路人马纷纷前来?

钟无岭看出了他的疑惑,便问道:“周捕头最近是否正在查一个刘小二被杀的案子?”

“正是。周某奉沈大人之命查案,不过这只是一起很普通的劫杀案,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详情不可细说。不过不妨透露几个细节给你。第一,刘小二是某个店铺的伙计,而这个店铺是温伯璋温公子的。第二,那个店铺前不久失窃过。第三,凶手不是无缘无故杀人,是有人在指使。你查这个案子,看似是桩普通的劫杀案,其实背后牵扯了某个重要人物,你敢查,他就连你都敢杀,谁叫你得罪了他呢?你好自为之吧,我能救你这一次,下次可不一定能够碰上。”

“重要……人物?难道是温公子?”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意会吧。其实还有句话应该告诉你,那就是对方杀你,不仅可以报私仇,还可以削弱沈大人的力量。如今谁最忌惮沈大人?好好想想吧。我不能说得太多,免得给我家许大人带来麻烦。告辞。”说罢,也不等周秀反应过来,一长身窜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周秀此刻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刘小二劫杀案在他看来只是一桩很简单的刑事案件,纯粹是个偶发事件,可现在被钟无岭一忽悠,他果真觉得里面大有文章,搞不好还真有一段内情。至于那个重要人物是不是温伯璋,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今在江西省能够令许巡抚都忌惮的人物,要不就是温家父子么?看来这事情得尽快向沈大人汇报,不然可就出大问题了。

这时外面有人在拍门,夹杂着大声呼喝的声音。周秀挣扎着走去开了门,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子涌了进来,周秀认出里面有些是街坊邻居,有些则是衙门里的同僚,都是闻知动静后赶过来的。虽然周秀的为人不咋样,但这些街坊邻居还是不计前嫌,赶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大家看见周秀头上有鲜血,手里还拿着腰刀,都吓了一跳。周秀也顾不上细说,只是对衙门里的同僚说道:“快点集合弟兄们,替我落实几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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