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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只怪月色太温柔

再过半月,我就要随夏侯冽一同前往京城,可能从此以后都看不到流莺了。

我心中的仇恨正熊熊燃烧着,只等某个时间砰然爆炸。

嬷嬷吓得一把跪在了地上,“小姐,还请三思啊!你很快就要赶去京城了,晋州的一切全是过眼云烟,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冒险呢,小姐三思啊!”

我冷漠地盯着南嬷嬷:“我问你,我母亲的死跟流莺有没有关系?”

嬷嬷脸色大变,嘴唇都苍白了起来,“小姐,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你别管我从哪儿听到!”我打断她的话,锐利的目光直射她的眼睛:“告诉我,我母亲的死是不是跟流莺有关系?”

嬷嬷身子颤颤发抖,磕着嘴道:“小小姐,流莺是小姐的姐姐啊,说起来,你还得叫流莺一声姨妈……”

“她都不承认有我这个外甥女,我为何要承认她这个姨妈!”我眉头一挑质问道,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嬷嬷。

“当年我母亲南萱被公孙府赶出去,回到了虞美人,流莺对她不闻不问,随便给了她一间空着的茅草房住,是不是?”

没等嬷嬷回答,我继续道:“我研究过虞美人的地形,说来还真是巧,那处禁地茅草屋与我李园的边缘只有一墙之隔,还是你带我进入地室的时候,我才发现的。”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南萱不受流莺待见,流莺甚至是不想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才没有给她请一位接生稳婆,要么就是她请了,然而你们不相信她!”

“所以南萱和你才会翻墙,躲到李园的地室之中让你来帮她接生!”

嬷嬷一脸惊吓的看着我,“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眼睛一眯,“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承认了。”

我盯着南嬷嬷,一字一句道:“我在虞美人里如此艰难的活下去,其中流莺有大部分的功劳,拶指之刑、做刽子手、板刑……我一件都忘不了。”

“此仇此恨,唯有血债血还!”

嬷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小小姐,小姐并不恨流莺的,她临死时都是没有恨过她……”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竭力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嬷嬷不愿看见亲人相残,不愿我被仇恨蒙蔽了内心,不愿让我双手沾上鲜血……

可是已经晚了,晚了!

早在我进入虞美人里杀了啊大啊二开始,我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我没得选择,也没得后悔!

“嬷嬷,流莺从来没想让我活下去,我就算放过了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冷冷地扔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屋外夜色凄清,照的我心也越发悲怆。

我听到嬷嬷拄着拐杖沉重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挺直的背此刻深深的弯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我回到了房间,和衣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今夜估计又是一个无眠夜。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感觉有些困顿时,一阵轻轻的哐当声将我给惊醒,我打了一个激灵,迷糊的意识全都醒了过来。

朝窗子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差点尖叫,还好他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媚烟,是我。”夏侯冽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心跳如鼓,听到他的声音才缓了缓情绪,重重点了点头,夏侯冽这才把手放下。

晚上已吹灭烛火,此时又没有月光照耀,我有些看不清夏侯冽的面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吓到,还以为有小贼翻窗。

夏侯冽的目光比我犀利的多,他话语有些不满:“你没有换上黑色的衣服?”

我脸色一僵,糟糕,我忘了……

我吐了吐舌头,伸出手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服,晚上心情太过动荡,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撒娇了好一会儿,夏侯冽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走去旁边打开我的衣柜,很快他就选出了一套黑色衣服来,扔到我头上。

“快点换上。”

我将衣服拿在手中,有些犹豫,夏侯冽又道:“怎么,月色太暗你连衣服都不会换了?”

我摇了摇头,“会倒是会的……”衣服凑前一看还是能看清的,只是这么大一个人站在我前面……

夏侯冽神态自若,淡淡道:“那就赶紧换,我要带你出去。”

我见他这幅坦然的样子,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多想了,脸颊一片火烧。

我背着夏侯冽换起了衣服来,感觉背部有些灼热,仿佛夏侯冽的目光一直都在盯着我看那样,让我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非常艰难的穿好了衣服,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松了口气。

刚站起来,夏侯冽忽然就弯下了身子,嘴唇轻轻从我的耳垂边擦过,让我身子一阵战栗。

他平静的声音响起:“穿个衣服也穿不好,腰间的带子都没有系好。”

我低头一看,窗外的月光刚好这时照耀过来,洒在了夏侯冽身上,我看见他洁白如玉的手给我慢条斯理的系上了带子。

那手还真是好看……

在我愣神间,夏侯冽正大光明地牵着我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把我抱在了怀里,他身子轻轻一跃,我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月色当中。

夜间的温度还是有些冷的,只是我靠在夏侯冽的身上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还有些燥热……

我看他跳跃的方向离城镇越来越远,便问他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夏侯冽清冷的声音响起:“大荣寺。”

我愣了愣,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夏侯冽刚好也低下头看着我,黝黑复杂的眸子有些温柔缱绻,“大荣寺有个姻缘谭,我一直想要带你来看看。”

我鼻子一酸,低垂着头埋入他的胸膛中,不敢说话。

我怕一开口,夏侯冽就发现我微微哽咽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中午离开时他就提醒我晚上要穿黑色的衣服睡觉,而刚刚他拿给我的衣服也是黑色的,难道他是从中午的时候就计划好晚上要把我带去大荣寺吗?

我不敢想下去,我怕自己会多想,然后渐渐就守不住心了……

夏侯冽,不要对我这么好,千万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我们两人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耳边传来被风刮着的呼呼声,静谧的让我听到了夏侯冽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一下又一下,沉重有力,让我彻底明白,这一切都是不是梦。

思绪复杂间,大荣寺就到了。

夏侯冽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跳来跳去,很快就来到了姻缘谭。

我抬头一扫,这姻缘谭没我想象中的精致复杂,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潭水。

倒是潭水的对面树立了三块形状各异的石头,石头后面还有一颗挂满红绸的大树。

夏侯冽主动走入了潭水之中,将手伸向了我,我牵着他的手,也一步步走入了潭水中。

潭水不深,只到我的膝盖。

水下有些许棱角尖锐的石头,我躲着这些石头,动作慢了许多,夏侯冽很有耐心地跟我一起躲石头。

一刻钟后,我和他来到了三块巨石面前。

只见中间放着的那块石头写着一行字:“三生三世姻缘石。”

左右旁边则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看着这石头,忽然笑了。

夏侯冽问道:“你在笑些什么?”

我想了想,回道:“其实这些三生三世,都是做不得数的,人死了之后,哪会记得前世的记忆,又哪里能找到前世的爱人呢?”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似乎有些煞风景……

夏侯冽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媚烟,你真有趣,这些只是表达人们对美好的祝愿而已。”

美好的祝愿……三生三世与我在一起,就是他的心愿吗……

我心底微微有些刺痛,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还对别的女孩说过。

夏侯冽把手放在中间的石头上用力按了按,我恍然回神,惊讶的发现石头竟然留下了他的掌印。

我好奇地伸出手,在他掌印中也按了一下,结果我的掌印也被留了下来。

夏侯冽随后问我要不要抛红绸到树上,我摇头拒绝了,与他共同喝了口姻缘谭的潭水,他又将我抱起,运用轻功把我送回去。

我在路上一直沉默着,猜不透夏侯冽的心思。

他把我送到了芳草园里,就要转身离开时,我忽然扯住了他的衣服,话语带着一丝细不可察的紧张:

“你今晚为什么要带我去姻缘谭?”

我心砰砰直跳,也不明白在紧张什么,期待什么。

夏侯冽深深地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夏侯冽,我不知道……”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那就继续想,终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见我黯然的目光,他忽然补了一句:“还有,我只带你一个人去过姻缘谭。”

我心重重一跳,倏地抬起头盯着夏侯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了张嘴刚想问些什么,夏侯冽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徒留我一人暗自怅然。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脑海都是夏侯冽对我淡笑的面容……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成沁替我梳妆打扮时,略微有些懊恼道:“小姐,都是成沁不好,竟然忘记昨天是上巳节了,难得过节,应该让小姐也去湖里踩踩水去去身上晦气的。”

我本不在意,忽然眼睛一瞪,道:“等等!你刚刚在说些什么?”

成沁愣了下,道:“上巳节?”

“不是,后面那句话。”

“应该让小姐去湖里踩踩水,去去身上的晦气。”

困扰我一晚上的问题似乎就这样迎刃而解,难道昨天晚上夏侯冽带我去姻缘谭,只是因为是上巳节,想要我踩踩水,去去晦气?

我嘴角一抽,应该不会是这样吧……晋州的湖多的是,何必要专门跑去大荣寺那种地方,踩水还选在了姻缘谭中……

但是——

我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气恼,还是感觉昨晚一整晚的纠结是自找苦吃!

成沁小心翼翼地问我道:“小姐,你是在遗憾昨晚没有去踩水吗?”

我恍然回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上巳节这个节日应该不重要,你看公孙府都没有人过。”

成沁悄声道:“小姐,公孙府过的啊,昨天公孙大夫人和公孙小姐不是就去大荣寺吗,大荣寺有很多潭水瀑布,很多人上巳节一到都去大荣寺的。”

我脸色一僵,心里祈求成沁别继续提了,越提下去越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害我一晚上苦思冥想,还以为夏侯冽会……

我随便说了几句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哦,怪不得啊,看来上巳节还是挺重要的。”

成沁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重要,上巳节也叫做情人节呢。”

我动作一顿,怔道:“情人节?”

成沁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啊,有情人在这一天可以互相泼水到对方身上,也可以互赠香草呢!”

我垂了垂头,遮住眸中的复杂。

嬷嬷走上前来给我汇报小仓库里的东西,自从我被公孙府认回去后,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送礼给我,都说是祝贺我认祖归宗。

这理由很正当,我非常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我不会傻傻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对于这种白送上门的便宜,我还是愿意捡捡的。

没办法,穷啊……

我听着嬷嬷的汇报,一边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嬷嬷已经调整了过来,脸上毫无异样,就是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罢了。

嬷嬷汇报完了正要下去,我唤住了她,“南嬷嬷!”

嬷嬷转头看着我,问:“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看着她,眉头轻蹙,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嬷嬷见我如此,主动道:“小姐,你是嬷嬷的主子,就算叫嬷嬷去死,嬷嬷也会义不容辞。”

嬷嬷说到这里话微微一顿,重重道:“小姐想要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中午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坐着皇子才能做的专属马车,风风光光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回来风光是肯定的,至于浩荡,则是因为她们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则带了一大堆的东西。

我就算在芳草园中,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

成沁连忙出去帮我打听,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我外面的事。

她说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带来了很多大荣寺才有的特产,比如茶叶、祈福香、被加持过的符水等等。

我对这些东西都不稀罕,有丫鬟在芳草园外面喊,说是让我去大厅里拿东西,我随便派了一个丫鬟过去。

等了一会儿,去拿礼物的丫鬟还没回来,主动送礼上门的人就来了。

公孙颖在芳草园门外大喊:“萱姐,萱姐!你在吗?打开园子大门,颖儿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来找我时我还躺在床上懒着,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我想到昨天她来找我时眼里闪过的不屑,一抹计上心头。

我让成沁先去打开门,把她迎去厅里坐坐,说我正在更衣中。

掐准了时间,我才装作穿戴整齐悠悠地往厅里走,足足让公孙颖等了半个时辰,。

公孙颖等了这么久,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暴躁的将手中拿着的茶杯不断磕在了茶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她见我来了,赶紧低头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站起身来笑吟吟地主动走来,把我的手搀扶着,道:

“萱姐,我这次去大荣寺求得一件好东西,这东西还是五皇子与我一起求的。”

提起五皇子时,她脸上难掩骄傲得意。

我觑了她一眼,淡淡道:“哦,是什么东西,还要让你和五皇子一起求?”

公孙颖拍了拍手掌,一旁伺候的丫鬟主动走前来蹲下身子,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呈给我看。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个普通的碗,里面盛着有些发黑的水。

我还没问呢,公孙颖就主动说道:“这是大荣寺有名的生子符水,我特意找到了寺上最德高望重的主持,和五皇子一起求主持画的符。”

公孙颖边说,边把碗推向我:“萱姐,我才刚把符烧在这碗水里,赶紧喝啊,很灵验的。”

我心中警惕起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我才不信公孙颖会这么好心的替我求什么生子符,催命符还差不多!

我垂了垂眸,身子往右一闪,闪开了这碗水,轻声道:“颖儿妹妹,我腹中的胎儿是男也好是女也好,萱儿姐姐都会一样看中的,无需用生子符。”

公孙颖眼疾手快,先提前一步拉扯着我的手臂不让我离开,装作生气道:

“萱姐姐,这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生子符,为了求主持画这个符,我还特地跪下来去求,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心意!”

我在心底冷笑,不辜负你想要让我去死的心意吗?!

我连连用手推拒,力度并不大,怕她手中的碗忽然碎掉了,公孙颖又哭着装可怜说我白费了她一片苦心。

我声音微冷道:“颖儿妹妹,这生子符水我是绝对不会喝的,我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相信五皇子都会喜欢,无需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手段!”

公孙颖被我说的有些委屈,眼眶泛红道:“萱儿姐姐,颖儿也是一片好心,你不喜欢就算了,何必说是旁门左道,好像我一定会害你一样。”

公孙诺这时恰好来到了我芳草园中,见我们俩僵持着推来推去,眉头一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公孙颖抢先一步声音哽咽道:“阿爹,都是颖儿不好,颖儿去了大荣寺,和五皇子千辛万苦跟主持求来了生子符,结果求来后却发现萱儿姐姐原来不喝这些。”

“这一切都是颖儿的错,早知道颖儿就不求了,惹得萱儿姐姐不开心……”

我眸底微凉地看着她,公孙颖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用的好,现在好人都是她来做,而坏人则是我。

公孙诺不会相信公孙颖的一面之词,他把目光看向了我,我朝他微微福了个身,道:

“萱儿不是不喜欢颖儿妹妹带来的符水,只是孩子是男是女,在已怀胎的时候就决定了。”

“生子符水被人传很灵验,但萱儿并不相信符水之力,也怕烧过的符混入水中会不干净,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万一胎儿真有什么事,那就变成颖儿妹妹的过失了。”

我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公孙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道:“颖儿妹妹,萱儿姐姐也是为你好啊。”

角色立刻反转,我见公孙颖眸中闪过一抹不甘,咬着的唇真是苍白无血色。

公孙诺道:“颖儿,萱儿说的对,虽然生子符被传很灵验,但要以腹中胎儿的安全为重,万一这符水喝下去萱儿身体不适怎么办?所以还是不喝——”

公孙颖忽然插嘴道:“萱儿姐姐原来是在担心符水的安全吗?你放心,一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她主动拿起了符水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半。

公孙颖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目光晶亮地看着我:“萱儿姐姐,你看我已经喝下去了,身体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放心喝了。”

我觑了她一眼,淡淡道:“颖儿,不是这么算的,怀孕的女子体质与平常女子不一样,你喝下去没事,不代表我喝下去就没事。”

公孙颖寸步不让,较起了真来:“原来是这样,但这求子符是我和五皇子费尽心思求来的,为了请主持出手,我还特意下跪了。”

她特意再次提起下跪这事,看着我诚恳道:“生子符来之不易,若姐姐担心符水的安全,颖儿可以找一个跟你月份相同的孕妇来试一下。”

我心中越发警惕了起来,公孙颖为何一定要我喝下这符水?

公孙诺就在这里,这符水若真有什么问题,公孙诺第一个饶不了她!公孙颖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这符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不能冒险,我不敢去赌……

我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就算来了孕妇试符水也一样,不管结果如何,这符水我也是不会喝的。”

公孙颖大大的眼珠立刻流下了两行清泪,她身子轻颤,委屈地说道:“姐姐,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这符水没毒,我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害你的!”

她紧紧抓着我,“姐姐,颖儿是真的想要和你成为姐妹的,以前的事是颖儿不对,可能让你对颖儿产生了误会。姐姐,求您原谅颖儿之前的无礼娇蛮,我已经知道错了,呜呜!”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公孙颖今日的目的不是逼我喝下符水,而是在公孙诺面前刷姐妹情深的戏码!

怪不得今日公孙诺会来我的芳草园,只怕也是公孙颖找个由头让他过来的!

不,公孙颖还没有这个心智布这样的局,我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局一定是公孙大夫人布的!

我把公孙颖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道:“好妹妹,萱儿姐姐早就原谅你了,你别多想,还有这符水,我是真的喝不了,也不敢喝。”

公孙颖嘴巴张了张,我抢先一步道:“既然你也承认你以前无礼娇蛮,这个不好,你得改,就从今日开始改吧。”

“颖儿妹妹,今天姐姐就教你一课,不要勉强别人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就像我不想喝这碗符水,你就别勉强我喝下去,明白了吗?”

公孙颖转了转头没让公孙诺看见她的脸,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脸颊涨得通红,一脸憋屈地说道:“妹妹明白了。”

我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明白就好,下次要是你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姐姐都会亲手指出来,还望颖儿妹妹不要怪姐姐多管闲事。”

公孙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姐姐是为了我好,妹妹定不会怪罪姐姐的。”

公孙颖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找了个由头赶紧把符水给端走离开。

我和公孙诺一同看着公孙颖渐行渐远的背影,公孙诺忽然开口道:“萱儿,颖儿其实心地不坏,我看她挺喜欢你的,想和你缓和关系。”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公孙诺能贵为宰相,在朝堂政治上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但这后宫宅院,却不是他一个五大粗的爷们能够理解的。

公孙颖想要和我缓和关系?只怕她恨不得现在就让我去死!

公孙诺似是想要一个答案,问我道:“你觉得呢,萱儿?”

我凉凉一笑:“公孙大人,她是你的女儿,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格你在清楚不过了,既然你认为她喜欢我,自然就是喜欢我的。”

公孙诺怔了怔,眸子复杂地看着我:“萱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啊,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对,按血缘关系看我是你的女儿,但你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天。”

公孙诺上前走了几步,“萱儿,阿爹——”

我忽然转过身子,疲惫道:“阿爹,萱儿累了,想要去休息。”

公孙诺沉默地看着我,眸子闪过一抹悲痛,主动离开了芳草园。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神了。

就算我现在认祖归宗了,就算我看到公孙诺真的很疼爱我,想要补偿我,但我的心仍是坚如磐石,冷漠无情……

晚了,幸福来得太晚了,已变成了多此一举……什么都回不过去了……

我闭上了眼睛,狠吸一口气,再次睁眼,面无表情地进入芳草园。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公孙大夫人送来的礼物,那是一件款式独特的裙子,据说是用大荣寺专养的蚕吐出的丝制成的,穿上去不透,还轻薄舒适。

嬷嬷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第二****收到了一个消息,公孙府一家决定同五皇子三皇子一起进京,算算下来只有半月不到的时间。

消息一传出去,虞美人的流莺加快了动作,当天下午就上门来拜访我,美名其曰说就要见不到我了,现在先多见见以后好怀念。

我听到丫鬟的通报时冷哼了一声,流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人家不辞辛苦的来了,我总不好拒绝不是,更何况流莺来了,还能膈应一下公孙大夫人,冲着这点,我绝对会见流莺,甚至还愿意给她个由头能天天来见我。

我让丫鬟把流莺带到大厅里去,故意晾了她整整一个时辰,才在成沁的搀扶下悠悠走过去。

流莺的养气功夫比公孙颖好的多,她见我来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轻酌了下茶水才站起了身来。

“媚烟,这才几天不见,阿娘都有些认不出来你了。”

我身上穿的是公孙大夫人给我带来的衣裙,天气渐渐转热,这种薄衫正适合穿。

可能是市面还没这种款式,一时让流莺认不出来罢。

我看着她,歪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流莺姐姐真是健忘,我不叫媚烟,叫公孙萱,流莺姐姐难道不知道我是公孙家的庶长女吗?”

没等流莺回答,我又接着道:“哦,对了,听人说我生母南萱还跟流莺姐姐是亲姐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流莺脸上表情一滞,微眯着眼睛盯着我道:“是的,公孙小姐,南萱是我的姐姐。”

我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手:“府里有两个公孙小姐呢,你这叫法哪分的出谁跟谁啊,流莺姐不用客气,以前我在虞美人里多亏有你、照、顾,你直接唤我萱儿便是。”

我特意加重语气说了几个字,流莺面无表情道:“流莺在此谢过萱儿了。”

我见她对我做低伏小的样子,心中一阵畅快,忽然有些明白公孙颖为何喜欢仗势欺人了,因为被人敬畏有加,恭敬地看着实在很爽。

我笑着道:“流莺姐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想问问你关于我生母南萱的事情呢。”

南萱两字仿佛是流莺心中的痛,每当提起这两字,她脸上的表情总会扭曲几下。

流莺低垂着头道:“南萱姐去世太过早了,流莺已经记不清很多东西了,这些事情你可以去问你的阿爹,他都清楚。”

我见问不出什么,便转移了话题聊了其他方面去。

我故意引着话题聊到公孙府得搬去京城,说想念虞美人的姐妹,叫流莺可以把姐妹带来见我。

流莺听闻眼睛一亮,我垂了垂眸,若是她聪明一点,一天带一个,也能给她连续争取三天的时间。

聊了不多时,流莺就站起来离开。

我特意远远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没有从后门走,而是去到了公孙府里的大厅。

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忽然看见公孙诺和流莺相携从厅里出来,我正要走过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瞄了公孙大夫人!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继续悄悄躲在暗处里。

我亲眼见到公孙大夫人震怒地指着流莺骂,骂声颇大,可能是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才敢如此放肆的骂。

她骂流莺是不要脸的贱货,打着上门看我的旗号实则来勾公孙诺的心!

流莺不愧是浸淫青楼已久的阿娘,装柔弱的本事玩的一溜一溜的,两行清泪簌簌留下,对比公孙大夫人嚣张的面容,更加引人同情。

她们不知争吵了什么,公孙诺额头的青筋都蹦了出来,扯着公孙大夫人的手将她拖到厅里去,他竟然反手关门,把大夫人给锁了起来!

锁完后,公孙诺面无表情地跟流莺一同离开,我没错过流莺眼里闪过的得逞。

我眉头一皱,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

见公孙诺走出门口要和流莺一同离开时,我心重重一跳,终于回过味来为何感到不安了。

流莺别有预谋把公孙诺引出去,让公孙诺不惜把大夫人锁在厅内也要出去,流莺一定有什么东西让公孙诺迫切想知道或得到!

我忽然闪过一抹心悸,连忙跑出去大喊:“阿爹!”

公孙诺脚步一顿,吃惊地看着我向他狂奔而来,问道:“萱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流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善,被我自动无视了。

我牵着公孙诺的手,道:“阿爹,我想要听你说我母亲南萱的事情,你快来跟我说说。”

公孙诺眉头一皱,有些犹豫。

流莺走前一步,道:“萱儿别闹,你阿爹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从我这边拿走,拖不得。”

我笑着看向她:“既然你都说东西是从你这边拿走的,为何拖不得?你继续再保管一阵子不就好了?流莺姐,你硬是今天要我爹出去,不会还有别的安排吧?”

流莺脸色微变,镇定道:“萱儿不要乱说,我怎么会有别的安排。”

我立刻道:“既然没有别的安排,那东西就继续在你那里保管一下。”

我看向公孙诺:“我现在就想知道南萱的故事,如果你不跟我说,没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你了。”

我见他仍是犹豫,装作生气的转身离去,声音略大地说道:“哼,不说就不说,以后你想说我也不会听!”

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公孙诺喊我等等的声音,我脚步反而走的比之前更快了。

公孙诺很快从身后追上了,抓住了我的手:“萱儿,阿爹现在就跟你说你母亲的事。”

感受到手臂传来烫人的温度,我眉头一皱,“等一下!”

公孙诺皱眉地看着我,我打量了他一圈,发现他不仅手烫,就连脸也微微红了起来,呼吸似乎有些急促?

我脑海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阿爹,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此话一出,我和他都怔住了。

公孙诺自是不信,待细细感觉了下身体情况时,他忽然脸色一变,“萱儿,阿爹似乎……”

“别说了,你快跑去找大夫人!”我赶紧打断道,公孙诺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哑了,不是被人下药是什么?

最后还真是被我猜中了,一个时辰后,公孙诺脸色铁青的从厅里出来,看着我道:“萱儿,阿爹被人下药这件事——”

我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阿爹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

公孙诺脸上表情稍缓,我故意提起道:“阿爹,这次还真是险啊,要不是我忽然想知道我母亲的事,你就被流莺姐拉入了车里,到时候——”

我话一顿,没再说下去,而是摇头轻叹了一句,转身离去了。

公孙诺不蠢,就算我不特意提起,他也能想通其中关节,我故意提起,只是想让公孙诺心中更加恼怒流莺。

我是他的女儿,却亲眼目睹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身为爹爹,能不恼怒么……

原本我想让流莺多过来公孙府膈应一下大夫人,谁知流莺的心这么大,立刻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好几天我都没看见流莺,但我知道流莺不甘心,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第四天,秋月主动上门来找我,以要一同进京为借口,约我去逛坊市添点东西。

秋月见不得我好,上门来公孙府主动找我,低声下气地询问我,简直是侮辱她,但她还是过来了,这一定是流莺的示意。

我唤来了成沁,让她把这几日晒干的花瓣挑选几朵给我。

我亲手将花瓣接过,面无表情地打开流莺送来的大红色香囊,将花瓣给放了进去。

仇,很快就报了。

我装作和秋月要好的样子,开心地走出了公孙府,

坐在马车中,秋月提议道:“听说金翠阁又送来了一批新货,要不我们先去金翠阁瞧瞧?”

我点了点头:“好。”

秋月得到我的赞同后,立刻吩咐奴仆策马扬鞭去金翠阁。

自此之后,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我们不在说话,连表面的友好都不愿意维持,各自想着心事。

一到目的地,我从马车里下来,抬头就看见了流莺。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我,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道:“萱儿,几日不见,府中一切事都还好?”

我见她目光里夹杂着探究,笑笑道:“都很好啊,没听到有什么不好的。”

流莺又问道:“那日公孙大人同你一起回到府中,有没有心情不好?”

正题来了!

我脸上仍是一片笑意:“阿爹看着还好吧,他跟我讲了几句关于我生母的事情,忽然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流莺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说:“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今日你和秋月尽管在金翠阁里挑东西,算是阿娘给你们的临别礼物。”

“还有,我把你阿爹要的东西带在身上了,等一下随你一起回公孙府,把东西亲自交到他手中。”

我点了点头,识趣地没在问下去,藏在袖间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碰香囊,心想要不我现在就晕过去。

夹竹桃,毒性极强,孕妇误服可很大几率血崩流产……

我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装作头晕不适的样子,心脏忽然用力一跳,震得我的脑袋都晃了晃……

脑间的晕沉感越来越重,我看着周围的事物渐渐有些发黑,腹部感觉恶心。

我想要停止走路缓缓,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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