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块好料,可惜是对手。
穿中山装的男人露出惜才的神色,看着左脚鲜血淋漓但仍然强忍着剧痛站立着的鲁楠,开口说道:“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仍然能站立不被打倒,我们就不烧店,你意下如何?”
鲁楠闻言咧嘴一笑,拼命直起身子,十分粗狂伸手拍了拍胸膛,咆哮道:“来啊!”
穿中山装的男人挽起袖子,背过一只手:“公平起见,我让你一只手,接好我的第一招。”
鲁楠没有表态,只是将汽油桶平稳的放到自己身边,穿中山装的男人背着一只手,走到鲁楠面前,故意放慢速度,云淡风轻的打出一拳,鲁楠架着胳膊挡住了这看似轻柔无力的一拳。
“咚!”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胳膊传遍全身,鲁楠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瘸一拐的朝后退了两步,这穿中山装的男人刚才看似云淡风轻的一拳竟然如同一颗炮弹砸在自己胳膊上一样,鲁楠只感觉身体被震得十分疼痛,连退数步之后,他看到自己的胳膊上有一块碗口大的淤青。
“第二招。”
鲁楠脚下刚站稳,穿中山装的男人化拳为爪,笔直的抓向他,鲁楠不敢怠慢,怒喝一声挥出一拳迎着那握成鸡爪形状的手砸去。
当鲁楠卯足力气挥出去的拳头触碰到中山装男人的手指时,他先是感觉到自己好似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那弯曲的五根手指借势朝周围张开,恰到好处的将鲁楠的拳头握住,鲁楠心中一惊,想要抽回手根本不可能,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好像被钳子夹住了一样,连动都动不了。
中山装男人抓着鲁楠的拳头,使劲儿一转,鲁楠的胳膊便以人类无法扭曲的角度旋转了一周。
“咔!”
伴随着骨头断掉的脆响,鲁楠发出惨烈的哀嚎声,他另外一只手扶住自己被卸掉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让他满头是汗,要不是他意志力坚强,早就昏厥过去。
“第三招。”
中山装男人这一次一个助跑使出全力打出一记寸拳,正中鲁楠胸膛,鲁楠就好像被汽车撞到一样,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撞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上,没了声息。
大树被撞得飘下瑟瑟落叶,落在了鲁楠满是血迹的脸上、脚上。
中山装男人整理了一下袖子,冲戴眼镜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眼镜男会意的捡起汽油桶,走向了店铺。
“等…等一下!”
大树下,浑身是血的鲁楠用一只胳膊颤抖的抓着大树,靠后背一点一点蠕动再次站了起来,他一条腿颤抖的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血水模糊了他的脸,让人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我…还能站着…不准烧店…”
中山装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被我卸掉了胳膊、重伤了内脏,顶着内出血和断胳膊断脚的伤,还能喘气儿已经是奇迹了,没想到你还能强撑着站起来,真是难得的一副身架子。”
说完,中山装男人一脸敬意道:“我叫青布,和你对战的人叫洪震,我身边这位叫柳御,之所以告诉你我们的名字,这是游灵组织对自己对手最高的敬意。”
三人之中,按照实力排名其实洪震应当排第一,他身体强壮、力量惊人,但倘若碰到鲁楠这样的对手,就需要排行第二的青布出手了,青布身手灵活,更善于一招毙命。
“我…在站着…”鲁楠开始口吐鲜血,内脏严重受损的他已经快要不行了。
青布不再理会鲁楠,他和柳御准备放火烧店,至于鲁楠今天的表现让青布刮目相看,他决定饶鲁楠一命,假如鲁楠能侥幸活下来,就算是他幸运。
只是,之前被鲁楠用板砖拍晕过去的洪震此时此刻醒了过来,他摸着脑袋淤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靠在树干上勉强站着强撑着的鲁楠,洪震顿时怒火中烧。
“我他吗让你站着!”
洪震抄起刚才鲁楠砸自己的板砖,狠狠地照着鲁楠脑袋就是一下,鲁楠身子一抖,嘴角抽搐着,眼看着他要倒下去,就听他闷哼着用身体蹭着树干,依旧站的笔挺。
洪震丧心病狂的抡着板砖,照着鲁楠的头疯狂砸着,每砸一下,都有一股鲜血喷溅在洪震脸上,洪震舔了舔自己脸上鲁楠的血,癫狂的笑着,就像一个疯子一样。
“砰!砰!砰!”
一旁的柳御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对洪震道:“脑浆都被你砸出来了,差不多赶紧干正事儿吧。”
洪震却全然不顾,直到鲁楠的头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五官。
筋疲力竭的洪震一脸得意的用脚踩着半跪在地上的鲁楠,他试图用脚踩着鲁楠的肩膀想要将他按在地上,坐在地上的鲁楠死死靠着树干不让自己倒下,他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能靠最后的呼吸支吾着什么,那音调好像在说“我还站着。”
“你他妈怎么还不死!”
失去理智的洪震抄起匕首,照着鲁楠身上就是一顿乱刺,直到鲁楠彻底没了心跳,如同雕像一样靠在树干上,血液蒙蔽的双眼望着远方,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哈哈哈!死了!你终于死了!站起来啊!你给我站起来啊!”
洪震放肆戏谑的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对着没了呼吸的鲁楠猛扇着耳光,直到店铺的火光照亮周围的一切他才停手。
青布、洪震、柳御三人在滔滔烈火之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这场大火将孟忠游的贩梦小店烧的一干二净,索性火势及时得到了控制,没有更多的伤亡。
除了惨死街头的鲁楠。
接到鲁楠的死讯时,孟忠游还在保清市,当他不顾一切失魂落魄的赶回帝市,鲁楠的遗体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的停尸房。
刚从失去任太礼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孟忠游看着那蒙着白布的巨大身体,他颤抖的手却迟迟没有掀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病床下面放着现场的证物,孟忠游将那个迷彩水壶抱在怀里,整个人颓然的靠着墙壁,身子慢慢滑下去,佝偻成一团。
阵阵压抑着的啜泣声渐渐在停尸房当中响起,那压抑的啜泣声渐渐变成了放声痛哭,那哭声令停尸房外面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听了都为之动容。
孟忠游双眼通红的站起身子,他使劲儿调整呼吸,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伸手将那白布慢慢的掀开。
白布之下,鲁楠一脸安详的躺在冰冷的床上,他的头部和面部因为被板砖打的变形严重,殡仪馆的化妆师已经极限修复了,但仍然能看到他脑袋和脸庞塌陷的痕迹。
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伤,孟忠游看着那些伤痕恨得目眦尽裂,他能体会得到鲁楠死前所遭受的折磨,那种疼痛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随后,吕漫池和钱小乐他们也都赶到殡仪馆,当他们看到鲁楠遗体的时候,全都崩溃了。
“大个…大个儿…”
吕漫池掩面痛哭,她看着一脸安详的鲁楠,回想起那个傻傻的、憨憨的大块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吴楠楠也是一样,两个女人守在鲁楠遗体前失声痛哭,一旁的钱小乐他们也都红了眼眶。
“竟然对大个儿下手,真是…”
钱小乐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宣泄自己的情绪,到头来他只能恨得直跺脚,穆尊林和苏俊哲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每一个人内心都是又悲伤又愤怒。
孟忠游伸手搓了把脸,弯下身子久久的拥抱了一下眼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胜似亲人的兄弟,他喉咙哽咽了两下,伸手在那个迷彩水壶上摸索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过去和鲁楠的点点滴滴,包括那些哭笑不得的往事,孟忠游捂着脸身体不停颤抖。
哭着、笑着,眼前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个憨态可掬的傻大个儿。
每天晚上不想回屋子任性的守在外面、因为吕漫池来了就打断自己贩梦把顾客扔出去、不好意思跟女人说话会害羞脸红、给每个人榨汁剩下的残留果肉不舍得扔掉自己躲在角落大快朵颐…
鲁楠生前的一幕幕在孟忠游脑海里不停闪过,孟忠游忽然想起自己刚认识鲁楠的那一天——巨大的身躯穿的破破烂烂,眼睛盯着别人吃剩的饭菜,不停吞咽着口水。
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男人最终也没能逃过这捉弄人的悲惨结局,孟忠游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苦笑着望着天花板,他在想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好人为何总是没有好报?
脑海当中千丝万缕的记忆炸裂一般让孟忠游痛不欲生,无数的想法在他脑海当中闪现着。
复仇、游灵、任太义、不可饶恕…
孟忠游咬牙切齿的闭着眼睛,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就好像忍受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痛一样。
良久,孟忠游睁开眼,他将那个迷彩水壶轻轻放在鲁楠胸前,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此仇不报,枉而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