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升道:“他看了我给他的信没有?”
那小吏道:“看了,小的把信送给乔大人后,乔大人当场就看了,看完后说请黄大人见面详议。”
黄平升点了点头,道:“他是让我去大理寺谈?说了什么时候没有?”
小吏道:“不是去大理寺,乔大人说请黄大人今日正午太子轩赴宴。”
黄平升略有尴尬地看了段德,段德笑道:“你看我作甚?这是你与大理寺的事,不过我要说一句,你与乔允公说话时,如有涉及御史台的观点立场的言语,可要三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黄平升道:“段大人放心吧,我黄平升便是黄平升,和御史台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说的绝情,段德也听了出来,不过他自己方才那番话就有些不妥,当下说道:“黄大人,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劝你不要与乔大人作对,毕竟他……”
“段大人。”黄平升忽然起身,道:“眼看就正午了,我还要去见乔大人,先行告退了。”
段德对黄平升的无礼甚是不满,他向来看不惯黄平升,皆因黄平升为官清正,深的民心,在民间口碑极好,大多超过了他这个左都御史。
黄平升起身便走,苏一忽然道:“二位大人,下官有话说。”
黄平升停住脚步,道:“何事?”
苏一笑了笑,道:“段大人不放心黄大人,担心他说话间得罪了乔大人,黄大人得罪了乔大人那就是御史台得罪了乔大人。不如这样,下官陪黄大人同去,这样一样这就不是黄大人与乔大人的私下会晤了,而是御史台和大理寺两者间的交涉,下官在一旁也可给黄大人做个陪衬。黄大人不便说的一些有失身份的话,就有下官来说。”
段德见他对黄平升甚是亲近,有些不满,苏一道:“段大人不许么?”
黄平升冷冷道:“他不自然舍得御史台的新官陪我这个老骨头去得罪大理寺卿。”
段德道:“黄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怕了他乔允公不成?苏枫,你就与黄大人同去,你们二人就是代表我御史台去会晤大理寺。”
苏一道:“多谢段大人。”
黄平升与苏一二人骑上马,身后跟了七八骑随从,径直奔太子轩而去。路上,黄平升问道:“你为何要与我同往?”
苏一道:“我不是已经说了么,为了让段大人放心,也为了我们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关系。”
黄平升道:“你恐怕没那么好心吧?我告诉你,我可没什么山头,你要想靠着讨好我以求晋升之道,劝你趁早收手。”
苏一道:“黄大人,为何人人在你眼里,都是这般小人呢?”
黄平升哼了一声,道:“如今管场上,是小人当道,君子却少之又少。”
苏一道:“那黄大人自认是君子还是小人?”
黄平升道:“黄某绝不做小人,至于君子也不敢妄称,不过黄某素来公私分明,秉公断案,但求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自己这顶乌纱帽。”
苏一暗暗赞叹,这乱世之中,人人都是以公权谋私利,卖官鬻爵,这右都御史居然能洁身自好,秉公执法,难过在百姓中威信极高。
苏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黄大人,那个与我一同进入殿试的玉虚,现如今如何了?”
黄平升道:“怎么?你认得他?”
苏一道:“到不熟悉,不过总是一同参加殿试,有过几面之缘,听说他被下了大牢,可有此事?”
黄平升点头道:“不错,此事没有经过御史台和大理寺,是武侯直接下令刑部将其捉拿,不过尚未定罪。”
苏一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不一会二人来到太子轩,黄平升令随从在外等候,与苏一一同走进去。
二楼雅座,又是春兰阁,不知道是不是乔允公刻意安排。
黄平升推门而入,苏一跟着走了进去,屋内坐着一个身穿官服,鹰眼钩鼻,面容清瘦的男子,个头甚高,坐在那里与常人站立差不多高。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苏一看到他微微一惊,此人也是身穿官服,清秀潇洒,正是杨晓风。二人身后站着五个侍从。
杨晓风见到苏一也有些惊讶,二人相视笑了笑。
乔允公起身笑道:“黄大人,别来无恙。”
黄平升道:“下官尚好,多谢乔大人挂念。”
乔允公道:“来,黄大人,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大理寺新晋的大理寺少卿,关内侯天部侍郎,也是武道大会的武举状元杨林。”
杨晓风起身道:“见过黄大人。”
此举显然是在炫耀,武举状元来了大理寺,黄平升笑了笑,指着苏一道:“巧了,这位是我御史台新晋的御史中丞,荣康伯天部侍中,武道大会的榜眼,苏枫。”
苏一道:“见过乔大人。”
乔允公有些吃惊,道:“果然都是少年英雄,不过这位苏小兄弟只做了个御史中丞,未免有些屈才了吧?”
黄平升咳了两声,道:“乔大人约我至此,不是说这些吧。”
“呵呵。”乔允公道:“二位先入座吧。”
二人分别坐下,乔允公着小二上菜,黄平升道:“乔大人,我写与你的信件想必您也看了,不知道乔大人意下如何?”
乔允公让侍从为四人斟上了酒,慢悠悠道:“黄大人啊,不是我说你,吴天德的案子所涉甚广,这烫手的山芋由大理寺接下了,你应该高兴啊。”说着举起了酒杯。
四人一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黄平升道:“乔大人,为公为民,秉法断案,岂有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说?吴天德一案我已经有了眉目,大理寺横插一手,劫走了我重要的人证,且抓了人之后却不审案,是何道理?”
乔允公素知黄平升为人,笑道:“黄大人啊黄大人,我知道你一心为公为民,我也是为公为民啊,朝廷要我接管吴天德一案,这朝廷有令下来,我岂敢不遵?”
黄平升道:“敢问是圣意如此,还是另有人给乔大人你下令?”
乔允公踌躇道:“这……不是帝君的意思。”他本以为搬出朝廷命令黄平升就不会再问,谁料此人好不知趣。
黄平升道:“乔大人位列九卿,除了圣上,也只有五部护法和文武二侯称得上能给乔大人下令了吧?”
乔允公脸色一变,心中犹豫起来,他尚且不知黄平升是何党何派,如果是释锦龙的马前卒,抓住了这点不放,圣上面前参上一本,自己只怕地位不保,甚至深厚的人物都要牵扯出来。
见乔允公脸色有变,黄平升知道自己言中了,当下道:“乔大人大理寺卿的令牌亲到,拦住了御史台的人,想必此事就算不是帝君授意,也已经禀告帝君了吧?”
乔允公道:“此事我一直想禀报圣上,奈何公务繁忙,圣上又在深宫不出,极少上朝,大小事务都积攒在武侯那里,我已经向武侯禀报了。”
他将释锦龙搬了出来,一可以试探黄平升是否是释锦龙的人,二可以把自己的立场说的模糊不清,只是一句话,却透得他工于心计,官场之道甚是高明。
黄平升历来厌恶这等结党之事,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武侯文侯,我只知道帝君让我做这个右都御史,我就该秉公断案。吴天德一案还请乔大人交换与我,一个月内如果不能破了此案,我黄平升辞官归田,从此不踏入京城半步。”
这时候,苏一给杨晓风使了个眼色,杨晓风当即明白,道:“黄大人,下官虽然是刚到大理寺,不过半日间相处,也知道乔大人和黄大人一样,都是一心为公为民的好官。大家又同属三司,不必伤了和气。黄大人且试想,如果案子没破,我们先内斗起来,那不是让那罪犯逍遥法外么?”
黄平升看了看杨晓风,觉得他说的有理,道:“我也不是要内斗,只是请乔大人交还案子。”
乔允公道:“黄大人,你看这样如何。你是破案心切,我是奉命行事,咱们各退一步,你去上奏帝君,请帝君下一道圣旨,让我将案子交还御史台,只要圣旨一到,我立刻将所有人证物证交还给御史台,绝不耽搁黄大人办案,如何?”
黄平升点了点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乔允公笑了笑,道:“此事已了,咱们先喝酒,再说说三司会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