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杨晓风,苏一,杜羽,和昏迷的苏坤共处一室,三人商量至半夜,定下一计。
第二日,昭绝神大军班师,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出烟柳城,向火地城方向行进。宋金乾带着包德山,郑义在城门处列队送行。
昭绝神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旁杨晓风,幽夔钩蛇痨鬼等人相随,行在队伍前方。苏一杜羽被一队军中好手围着,和苏坤一起被关在一个黑布罩着的巨大铁笼内。
行至正午,人困马乏,艳阳在天,洒下阵阵热浪,直晒得人心烦气躁,浑身不自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树林,林叶繁茂,昭绝神下令前队进入林中休息,后队就地休息,埋锅做饭。
巨大的铁笼子被四匹马拉着,也进了树林。众军士又热又渴又累,躲在树荫下,脱了铁盔铁甲,捡起几片巨大的树叶不断地扇风,仍然是热的汗流不止。
那一队看管囚车地军士,因为昭绝神下了严令,不敢像其他军士一样脱了铠甲东倒西歪地躺在树下乘凉,仍是甲胄在身,严防戒备。
“哪来的酒香啊?”
“你渴糊涂了吧?”
“我也闻到了,确是酒香。”
众人四处看去,一人肩膀上扛着一个青铜巨鼎,鼎中盛满了美酒。这鼎盛满了酒少说也有千斤之重,眼前这个少年居然一只手便举了起来,不过此刻众人更在意的却是那鼎中美酒。
这人正是杨晓风,他扛着青铜鼎,走到了囚车旁,立刻有人拦住。
“护法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杨晓风道:“呵呵,你们不认识我是谁么?”
带头的军士认得杨晓风,与昭绝神甚是亲近,不敢得罪,当下喝退那两个军士,对杨晓风道:“敢问有何吩咐?”
杨晓风笑道:“没什么,众位兄弟辛苦了,这天气炎热,又奔波了大半日,请众位兄弟饮上一碗清凉的美酒,解解乏,去去暑。”
众人闻得酒香,都暗暗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凉丝丝的美酒倒进口中,美滋滋地和上几大口。
带头的那位也咽了咽口水,昭绝神不在周围,那几个火部军官也不在,他心想只要看住囚车中的那个犯人不丢,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多谢美酒相赠了。”
“哈哈哈。”
杨晓风将鼎向地上一掷,众人立刻拿起碗和杯子上去争相饮用,将鼎团团围住,前赴后继,凉酒下肚,大呼痛快。
杨晓风笑了笑,转身走向囚车,拍了拍铁笼,笼子里出来两个人,都是黑布蒙面,手脚被铐住,看身影是苏一和杜羽。
杨晓风先行和昭绝神打了招呼,来处理了苏一两人,别人自家清理门户之事,外人不便插手,尤其是昭绝神这等人物,更是不便在场。不过昭绝神料定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杨晓风决计逃脱不得。
杨晓风带着苏一和杜羽二人向一旁的树林深处走去,不过走远不得,身边有许多军士看着。
走了几步,杨晓风似乎和二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倏尔两掌拍出,一人一掌,二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杨晓风以麻布袋装了二人尸体,对一旁的军士道:“埋了吧。”
几个军士以刀剑掘土,埋了两具尸体。
杨晓风看了看还在抢着喝酒的那队军士,笑了笑,转身离去。
不多时,鼎中的酒被喝的一干二净,那带头的官兵还没忘了大事,此刻喝的晕乎乎的,来到囚车旁,掀开黑布,囚笼内躺着一人身穿囚服脚上铁链,白须白发。他见囚犯仍在,放了心,坐在地上靠着囚车,美滋滋地睡了起来。
杨晓风回到昭绝神身边,众人正在吃饭,昭绝神问道:“解决了?”
杨晓风点了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拿起一张大饼吃了起来。
用过午饭,昭绝神传命行军,他又亲自去察看了囚车,见到苏坤仍在,才放心下来。
大军走后,山林恢复寂静,方才埋了两具尸体的地方,一只兔子正趴在上面,脚下土突然开始颤动起来,一只手赫然从地底伸出,兔子吓得赶紧逃命。
又是一阵颤动,土里钻出两个人,灰头土脸,竟是苏一和苏坤爷孙二人。
原来杨晓风使了个金蝉脱壳偷梁换柱之计,昨夜里将苏坤头发和胡须剃下,粘在杜羽脸上头上,将苏坤与杜羽的衣服也调换过来,且三人都以黑布遮面。
杨晓风拍了拍囚笼后,苏一和苏坤二人下来,杨晓风假拍两掌,二人龟息闭气,再套上麻袋,军士不疑有他,埋了二人。那个带头的官兵掀开黑布察看时,已经是喝的晕晕乎乎,看到囚犯还在,也就放心了。苏坤的相貌本来也无什么特色,加之昭绝神也未曾细细观察过,只看是个老头,便以为是苏坤。
大军走远后,苏一和苏坤破土而出,苏坤道:“爷爷,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紫云山。”
苏坤点了点头,道:“你那个朋友杨晓风,不简单啊。”
苏一道:“是啊,他脑瓜贼机灵,不过我相信他。”
苏坤笑道:“好,你信得过,我也信得过。”
二人乔装打扮,扮作农夫模样,专捡僻静小路而行,边走边藏,第二日早晨到了紫云山下。
看着紫云山的风景,苏一和苏坤触景生情心有所感,苏一心想小爷终于回来了。
苏坤却是颇为感伤,本来自己苏家烟柳城望族,却因一场飞来横祸累的自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己的儿子也在几年后失踪,万幸留下了苏一这个独子。他回到烟柳城苏宅后即被官府拿住,好在当时的太守不认得他,只仍在大牢里,和其他囚犯一同干些粗活也算添了个人手。十数年后,苏坤重获自由,并且失了儿子,却得了孙子,心中百感交集。
二人走近村中,村民一时不认得二人,有人上来询问是何人,苏一离开两年,容貌身材都有些变化,而苏坤更是无人记得。
苏一看到这些村民,心中甚是亲切,对着众人叫了声:“呔!是小爷我苏一回来啦!”
“苏一?苏一是谁?”
“不就是柳姑娘的儿子嘛?”
“就是那个调皮鬼?”
“我知道,往自家油瓶里撒尿的那个蠢货。”
人群中一阵一轮,忽然传出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一儿,是你吗?”
“娘!”
柳诗诗冲出人群,一把保住苏一,母子二人相互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苏一轻轻拍着柳诗诗的后背,道:“娘,没事了,我回来了。”
良久,柳诗诗还在轻轻啜泣,端着苏一的脸不停的端详,看得苏一有些不好意思。
“娘,你看这事谁。”
柳诗诗看向苏坤,愣了片刻,惊叫道:“老爷?是你?”
“诗诗。”
“老爷,你,你没死?少爷,少爷他……”说到这里,柳诗诗又是一阵痛哭。
苏坤柔声道:“我都知道了,诗诗,别伤心了,你看看苏一,多优秀啊。”
柳诗诗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众村民见真是苏一回来了,纷纷前来问候,一个健壮中年人对苏一道:“苏一,我那儿子去了何处?”
苏一认得说话的乃是石朗的父亲,石朗如今做了“恶金刚”的弟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傻大个他做了人家的徒弟,学了一身本领,现在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人人称赞呢。”
“当真?想不到我儿子也能成为大侠,我打了一辈子猎,能养出这个儿子,我也值了!”
众人一阵哄笑,周老也闻讯赶来,见到苏一和苏坤欣喜不已,众村民将二人迎入村中,好酒好菜地招待。
席间,苏一问道:“娘,秦叔现在怎么样了?伤好了么?”
柳诗诗盈盈道:“不知,自从你走后,他再也没来过。”
苏一道:“那你们有去看过他么?”
周老接话道:“倒是去过一次,我们想送些衣物饮食过去,到了紫云峰下那个木屋,门前写着几行字,说是自己在闭关,不可打扰。”
苏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柳诗诗见到儿子,欢喜无限,随即想到苏一身负重任,不会在此常留,悲伤袭上心头,默默留起眼泪,梨花一支春带雨。
苏一见母亲又流泪,急道:“娘亲,你又怎么了?是不是一儿又做错事了?”
柳诗诗抽噎道:“我,我见到你,心里欢喜。”
苏一道:“娘你骗人,你分明哭的伤心。”
柳诗诗道:“我,我又想到你留不了多时。”
说完这句话,柳诗诗期盼着苏一说他不走,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可苏一沉默不语,柳诗诗知道不可能,还是期待着苏一说出那句话。
苏坤心底也涌起一阵悲伤,长离别,短相聚,后海滢滢三千水,半是离人泪。
苏一道:“娘,你放心,等我闯出一番事业,我就来接你,和你,和爷爷,永远生活在一起。我再把我的小媳妇娶回家,给你生一堆旁孙子,好不好?”
柳诗诗破泣为笑,道:“瞎说,你那么轻浮,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苏一笑道:“哈哈哈,小爷我风流倜傥,潇洒英俊,想嫁给我的小娘皮们都从烟柳城排到火地城了,哈哈哈哈!”
柳诗诗揪起苏一的耳朵,骂道:“苏一,你还敢在娘面前自称小爷?”
“哎呦哎呦,娘我错了,小爷再也不敢自称小爷了,哎呦!”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夜风习习,山间小村酒菜飘香,欢声阵阵,众人齐享天伦之乐,苏一和苏坤真想永远就这么下去,就这么温暖下去,可是前路漫漫,其修远兮,而他,已经在路上。